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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他是太夫人进宫长久与皇帝磋商时,皇帝派出来抚慰卫氏家眷的。约莫是看最近一段时间一直给卫太夫人治腿疾,但是却绝不认为他会偏袒卫家。
这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顾神医象征性地给谢葭把了把脉,笑道:“不错不错,是个儿子。”
谢葭当然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只道:“顾大人,今儿我们太夫人进了宫……”
顾神医点点头,左右瞧了瞧屋里没有闲杂人等,才肃了容道:“太夫人和皇上进了书房就一直闭门商量,一同的还有谢大人,裴大人,和金大人。”
“金大人?”
顾神医道:“是最近新提拔上来的,三年前的状元郎,年轻气盛的很,却深得皇上倚重。”
俨然这就要从老牌皇党手里分权了
谢葭不禁有些心寒,难怪人说伴君如伴虎
顾神医道:“皇上一直安抚卫太夫人,说绝对相信卫门的忠诚,然而却又提起反王有招降卫将军之意。金大人咄咄逼人,认为卫将军若不是与敌人媾合,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三王会师,若真是闹出一个小朝廷登基大典,我朝我君上必将颜面无存”
袁夫人不禁骂道:“哪来的小杂碎”
顾神医道:“谢大人提出愿亲往东南监军,并书写劝降书以劝告反王。太夫人亦愿亲往,但被今上以太夫人年事已高,又有沉珂旧疾拒绝。”
自此谢葭心中愈发觉得发寒。恐怕是要留着太夫人在京城为质吧……
“那,难道准了我父亲亲往东南监军?”
顾神医道:“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那金大人也愿往。”
闻言,袁夫人和谢葭不禁都陷入了沉思。
若是真让谢嵩前往东南,其实还没有什么好处。因为今上必定和满朝文武一起,想要看着谢嵩到了东南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动静——比如卫清风是否立刻挥兵攻城之类的。但是卫清风既然按兵不动,想来必定有他的道理。倒不如换了那金大人前往,以谢葭对卫清风的了解,将在外,军令尚且有所不受,何况只是一个趾高气昂的年轻监军?恐怕他一到东南就会被卫清风咬得死死的。
不过,只是不知道皇上会有什么样的决定了……
若是真派了那金大人前往东南,恐怕,只能说他其实打心底里根本就不信任卫清风。甚至已经到了不用假装的地步。即使,这是他磨了五年的一把最锋利的剑。
顾神医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袁夫人和谢葭彼此交换了一下意见,大体上还是能有共识的。
剩下的,就是相座无言,等到入夜。
太夫人才匆匆回府,一脸疲色。
谢葭连忙迎了出去,请太夫人进屋。
太夫人喝了一杯热茶,三伏天,滚烫的茶水落了肚,却还是没有暖起来。半晌,她道:“今上决定派金子彬下东南监军。“
谢葭和袁夫人俱是一凛,彼此对望了一眼。
卫太夫人叹道:“我卫氏,世代精忠报国,如今落得这满门孤寡的下场奈何,奈何今上多疑,恐怕真等到天下太平之日,便要兔死狗烹啊”
袁夫人吓了一跳,忙道:“婶娘”
卫太夫人面有悲怆之色,一口气提上来,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声,又狠狠地喝了一杯茶下肚。
谢葭和袁夫人对望了一眼,轻声道:“娘,您也不用担心。等到相公回朝之日,咱们不如就交出兵权,离开京城吧。今上多疑,咱们也好急流勇退,等到朝廷再要用兵之日,就会想起咱们卫家的。”
袁夫人也趁机劝道:“是啊婶娘。前朝大权旁落的苦处,今上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也就是因为这样,今上才多疑多想。恐怕不等外戚灭干净,今上就会想着打压咱们了。与其到时候真的兔死狗烹,倒不如就急流勇退,起码保住全身而退。咱们将门之家,打仗为的是报效朝廷,庇护天下黎民,又不是为了争什么名声权势。”
卫太夫人好似也非常疲惫,只叹了一声,道:“你们不用多言,我心里有数。”
言罢,便挥挥手,让谢葭和袁夫人回去休息了。
二人并肩挑着灯笼走在回江城楼的路上。自打卫清风出征,袁夫人便长留在江城楼。
谢葭问袁夫人:“婉婉姐,您说娘听进去了吗?”
袁夫人就道:“现在听不进去,却已经会放在心里想上一想。到时候形势所逼,也由不得她了。”
谢葭叹了一声,道:“卫淑妃新得了皇子,在宫中如日中天,也难怪,今上会对我们卫家小心防备。毕竟当年的外戚之乱,恐怕现在今上还心有余悸呢。”
袁夫人笑道:“想这么多做什么?现在咱们要紧的,是好好劝说婶娘和谢大人。”
谢葭点了点头,二人一路耳语着,进了江城楼。
然而今夜,谢葭却是注定无眠了。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着……卫清风还不知道她又有了身孕,但只怕那姓金的一到了边关,告知他这个消息,恐怕他就会有些沉不住气……
毕竟,他还这么年轻。就算比同龄人要成熟并有远见的太多,可是面对战争的压力,背后朝廷的压力,最最要命的还是今上的不信任。他的母亲和妻子儿女都在京城,妻子又有了身孕,他也难不知道其实这些人都是留在京城为质的。
想着,她不禁又叹了一声,双手合十,轻声道:“菩萨保佑,保佑我们卫谢二家,平平安安,走过这无妄之灾。”
隔日谢葭早起。虽然太夫人已经免了她的晨定昏醒,但是自从满三月后,谢葭还是坚持每天早上去给太夫人请安。一是因为不想坏了规矩,再则,每天早上和儿子联袂去给太夫人请安,也是一种乐趣。
袁夫人和她一块儿,在太夫人那里吃了早饭,又闲聊了几句,天色也尚早,突然有人来报,道:“启禀太夫人,二太夫人来了。”
谢葭有些惊讶,看向卫太夫人。
卫太夫人却神色淡淡的,只是坐在椅子里,先抿了一口茶,才道:“请进来罢。”
言罢,卢妈妈便从门外引进了卫家二太夫人。二太夫人的丈夫二爷就是掌管松鹤堂的。本来也轮不到他,可惜那一代,卫家就留下他这一个男丁。
谢葭还是在刚嫁过来的时候见过二太夫人几面,这些年,二太夫人已经生了些许华发,身材也更加发福了。
进了门,就面上带笑,道:“五弟妹。”
谢葭和袁夫人就站起来给二太夫人请安。
二太夫人忙道:“坐,都坐,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卫太夫人面色淡淡的也请她坐了。
二太夫人看着谢葭,面色有些莫测,笑道:“听说清风媳妇有了身子,我特地来瞧瞧。”
谢葭连忙站起来,道:“您费心了。”
太夫人就面有得意之色,道:“宫里的御医把了脉,说是个男孩儿”
谢葭吓了一跳,难道顾神医就是这么去回皇上的?他还真是不要命
二太夫人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笑道:“这肚子,还看不出来呢,就知道是个儿子了?这宫里的御医,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
却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太夫人睥睨一笑,道:“钦天监还靠谱的时候,批出来的八字,说葭娘是咱们卫家的贵人。如今一看,倒果然如此。自打她进了门,清风虽然大起大落,每次却都能东山再起,打了那么多次战,几乎是战无不克,攻无不克,平安回朝。更重要的是,她给咱们卫家开枝散叶,一个接着一个难怪清风早就嚷嚷着不肯纳妾。有了葭娘,还要小妾那等乌烟瘴气的东西做什么”
这话说得二太夫人就面色一变……她的婆婆,可不就是个小妾嘛
但是无论如何,今天她是来赔不是的,也不好怎么样,只好暗暗把火气压下去,笑道:“是啊,大家都羡慕您娶了这么一个好媳妇呢,能屈能伸,实在是女中丈夫”
太夫人直白地道:“什么能屈能伸?这话我可听不懂。”
二太夫人笑得像朵花似的,道:“得了,五弟妹,你就别瞒着我了前些日子,外面传得风生水起的,可我瞅着,这里头到底还是有玄机的。五弟妹你和清风都是心里明镜儿似的的人,怎么会容得那些事?咱妯娌几个,也就是五弟妹你有那个魄力,能走出这么一步大棋来若是没有咱们清风媳妇忍辱负重,恐怕那些密信兵符,还是没影儿的事吧”
她把谢葭婆媳俩都夸上了天,谢葭少不得要站起来道谢。可是太夫人的面色一直淡淡的。袁夫人不禁看得暗笑。
不多时,二太夫人耐不住,终于还是道:“其实我这次来,除了瞧瞧清风媳妇,倒还有一件事儿……这白儿,最近怎么都不到松鹤堂去了?”
卫太夫人冷笑。
要知道,卫小白是卫氏本家,忠武侯的世子,也是嫡长子,竟然都不去松鹤堂训练,那么松鹤堂的权威就受到了挑战。“每一位卫家子弟都要从小离开母亲,进入松鹤堂”,这本就是代代相传的规矩。本就有很多母亲不愿意。但是现在如果本家世子都不来,其他人就会更松散了。同时,这祖传的规矩,无形之中,也被打破了。
卫二老爷一直以来在卫氏受人尊重,是因为他执掌着松鹤堂。
若是谢葭私自把卫小白留下,只怕二太夫人早就上门兴师问罪了。可是这么做的是卫氏大家长,卫太夫人……二老爷却还是很怕卫太夫人的。
等了这么久,还是让二太夫人出面了。二太夫人既然来了,自然也打听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因此一来就把谢葭夸上了天。可是无奈,她又比谁都更清楚自己这个妯娌,是个油盐不进的个性。因此倒也暗暗着急。
太夫人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皮——其实她以前对各位妯娌都是非常客气的,不管是嫡是庶,不管爵位是什么,身份是什么,当然对二太夫人也是一样。可是这次她却是摆明了心中不愉。
她只是淡淡地道:“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这孩子啊,光练武是没有用的。白儿年岁渐渐大了,我打算把他留在身边,亲自教他做人的道理,让他通人事,晓是非——也免得学了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人云亦云,不知分寸。至于练武,我府里有不少好武师,白儿又勤奋,想来不会落于人后。”
这话就说得二太夫人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嘟囔了半晌,最终道:“可是五弟妹,松鹤堂的规矩可是咱们卫家代代相传的……您可是本家家主,若是从您这儿就坏了规矩,那别人都一并学了去,可怎么办?”
卫太夫人笑了笑,道:“有什么要紧?现在又不是从前,到处打战的时候,生了儿子,也等不及他长大,就要送上战场,恨不得能多教他们一些东西。”
她道:“二嫂,你说,对不对?”
二太夫人顿时就沉下脸。
半晌,她方道:“五弟妹,这可就是您的部队了,这规矩,可就是规矩,您虽然是大家长,可也不能坏了这个祖上就传下来的规矩啊您可别忘了,松鹤堂从咱们先祖创办开始,就立下了规矩,专门对付有些舍不得子孙的妇人的”
卫太夫人冷笑,道:“这规矩,我比你知道得更加清楚。你只管叫二爷来我府上便是,若是他能把人带走,我也无话可说”
二太夫人气急:“你……”
卫太夫人冷冷地道:“本来还打算给你们留几分颜面,但既然你们自己不要,我也没道理强塞给你。你今儿倒是还有脸给我抬规矩?我白儿好好的一个孩子,从松鹤堂回来,就变得人云亦云,甚至猜忌自己的母亲。这样的家风,是我们卫家的家风?这就你们教导孩子们的办法?我没有开宗祠召见族中众位长老,将你夫妇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