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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吓了谢葭一跳,她急急地道:“元娘!前日冒犯,害元娘伤心,又连累二姨娘受罚,奴婢心中一直过意不去!紫薇和白平也心中有愧,只无脸来相见!元娘,您,您罚我吧!怎么罚都行!”
谢葭好气又好笑:“你就是为这个?你先起来!”
刺槐执拗地道:“您罚吧!”
然后就一脸好像谢葭已经下了命令要她去跪钉板的悲怆模样。
谢葭无奈地道:“什么叫害我伤心,莫非我的心肝是这杯子,一碰就碎不成?不过二姨娘受罚确实是冤枉,只不是因为你们,她是为了我一封信才……罢,你先起来。这是二姨娘的女儿,是我三妹。三娘,你过来。”
谢三娘这次却乖得不行,谢葭叫一声,她竟然就跑过去把刺槐扶了起来。
谢葭且惊且笑,刺槐发现她的神色都变得很柔软。
她低声道:“三妹是庶出……现在姨娘又受罚,府里少不得有些踩低捧高的人要欺负她。我总不能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你们若是感激姨娘,平日便帮我多照拂一下我三妹。”
刺槐呆住。
墨痕以为她是想起了那日在药王庙碰到的事情,便柔声安抚道:“元娘不必伤心,再怎么样,三娘是侯爷的骨血,那些奴才,也不敢太放肆。”
谢葭笑道:“或许是我多心了罢。不过三妹还小,又调皮捣蛋,我也怕她磕着碰着。刺槐她们身手好,偶尔能帮我看顾一下,我也放心一些。”
能够巩固一下和华姬之间心照不宣的联盟关系,又能让武婢们靠她进一步,这样一箭双雕的好事,何乐而不为。而且,这也是她现在仅仅能给因她受过的华姬的回报了。
刺槐心中也挂念着受罚的华姬,看到三娘自然也就多了几分亲切之感。又感于谢葭虽然年幼,却知道疼爱姐妹的良善,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她连忙点了头,大包大揽地答应了。
谢葭笑了起来,看刺槐身上穿的还是旧衣裳,便问了几句,得知她们还穿着从将军府带出来的旧衣。
刺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府也发了新衣裳,可不适合我们穿着练武……所以我们就都穿着来时的旧衣裳。还有,谢府配的伙食,我们习武之人……”
她微微有些脸红,但既然已经开了头,还是结结巴巴把话说完了。
谢葭听得笑了起来,嗔道:“这种事情,怎么不早点来说?”
刺槐更羞窘了,低着头,道:“跟大娘提过伙食的事情,大娘跟刘姨娘提过。后来厨房的伙食也确实改了一些,但和卫府原来的规格差得太远,我们,都很不习惯……”
谢葭笑道:“好了,我这就让墨痕姐姐亲自跑一趟,按照以前你们在卫府的规格给你们布置就好啦!真是几个傻姑娘!”
刺槐也没料到在大娘那里千难万难的事情,在元娘这里竟然几句话就解决了,不禁傻笑了起来。其实大娘的安排也不是不好,只是她们习武之人,吃食都是有讲究的。像大娘安排的那样,每天大鱼大肉的,吃得太油腻了不舒服不说,而且也不合规矩啊。
她不禁产生了,日后有事直接来找元娘说的想法,也完全忘了自己来之前的羞愧和踌躇。
谢葭立刻让墨痕去了一趟,不多时事情就办妥了,还带了紫薇和白平一起回来。两人缩手缩脚地请了安,道了歉,谢葭少不得又安抚了一番。反而是刺槐放开了手脚,跟着谢葭一起安抚她们。然后就留了她们几个一起吃午饭。
蒹葭楼主仆的关系一向比较轻松活泼,谢葭虽然和墨痕还有三娘单独一处,分了两席,但是气氛还是比较轻松的。紫薇和白平也就渐渐放开了手脚。
下午,她们回去继续练武。谢葭让知画去送,承诺要给她们一人做一个大浴桶。
“女孩子家,成天练武,弄得一身臭汗,也不舒服。”谢葭笑着对墨痕道。
墨痕倒是笑了,眼中有些宠溺:“元娘总是会为别人想得细致。”
雪园。
谢雪又被罚紧闭了。刘氏去探望,一干大小丫鬟都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地守在一边,竟也不见刘氏让人退下,只好提着心肝在旁伺候着。
雪园原来的大丫头翡翠被刘姨娘带了回去,在沁心园做洒扫,屋子里便先换了一个沁心园拨过来的银杏先伺候着。
谢雪的眼眶憋得红红的,一声不吭。
刘氏淡定地端着茶杯,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瞧着女儿这副模样,心中却暗暗叹息了一声。
半晌,她终于抬了抬手。一众丫鬟如获大赦,连忙行礼告退。
“雪儿。”
谢雪看着母亲的脸色一直未变,但眼中已有些失望之色,不由得慌了起来,叫了一声:“姨娘……”
刘氏重重地把杯子放下了,杯子里水竟一滴也没有溅出来,她有些严厉地道:“那日,也是在这儿,姨娘将你禁足后,对你说过什么,你又是怎么答应姨娘的?!”
谢雪一凛,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只强按捺着,哽咽道:“雪儿答应过,在她及笄前,决计,不会再招惹她……”
刘氏道:“那你又是怎么做的!”
谢雪泣不成声:“儿只是看她收买华姬,恐事不好,才贸然出手的啊,母亲,儿实在是……”
刘氏冷着脸道:“还敢巧言令色!你那点心思,旁人不知道,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不谨守本分,还敢妄自谋划自己的终身大事!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儿来!”
谢雪顿时羞愧欲死,脸也涨得通红。
刘氏低声道:“卫清风非良配,你若是肖想便是你傻!”
谢雪失声痛哭,跪了下去:“为何啊,娘……”
刘氏由着她伏在自己膝头哭了个够,方叹了一声,伸手抚摸她的脑袋,道:“为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又焉能舍得你受委屈?卫氏世代从戎,如今落得一个满门孤寡的下场,纵然有那公爵夫人可做,娘也舍不得……”
谢雪摇摇头,泣不成声:“儿相信小侯爷是有福之人,必定会凯旋而归……”
刘氏好气又好笑,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倒好,先做起人家的思妇来了!
但眼下她只道:“你若是实在喜欢,娘少不得要为你想想法子。但你切记不可再冒失,有什么都要来商量娘一声。若是再闯出祸事来,平白断送了你哥哥的前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谢雪自然也知道她们母女的未来都系在自己兄长身上,又听刘氏这样的承诺,忙点头答应了,一下子喜不自禁,只余还挂在腮边的泪儿,更给她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韵。
可是片刻后她又皱眉,道:“可是,小侯爷和吴侍郎家的小姐文定了……”
难道要她嫁过去做妾不成!
刘氏嘴角噙着笑,不知道为何,却有些阴森的意味。她抚了抚女儿如花信般的面庞,柔声笑道:“我的乖女儿,自然不会给人做妾……”
听了刘氏这句话,谢雪放下心来。
'正文 NO。023:作画'
刘氏沉吟道:“元娘那里,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不过是一个七岁大的女童,竟然就已经知道收买人心。大病一场,难道就开了窍不成?”
谢雪咬牙切齿,却无话可说。这一次交锋,她败下阵来,而且是溃不成军!如今只能等着刘氏来指点一二。
刘氏又端了茶,颦眉,道:“对了,我记得,你从前是跟着一个乔妈妈学针线的……现在那乔妈妈,是被拨到蒹葭楼去了吧?”
谢雪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道:“是,乔妈妈现在被拨到了蒹葭楼,升了二等妈妈。”
刘氏淡道:“总归是教过你,若是有机会,多走动走动。不过,她是元娘楼里的人,你还是要仔细一些。”
话都挑得那么明了,谢雪哪里还能不明白,忙笑吟吟地道:“知道了。母亲提点得是。”
刘氏嗔了她一眼。
谢雪忙上去给刘氏捏捏肩膀,笑道:“姨娘可觉得累?就算儿不争气,也不值得姨娘这样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要儿怎么办才好……”
刘氏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了,姨娘罚你禁闭,你也别恼。趁这些日子,好好把心事梳理梳理,日后且不可这样莽撞。”
谢雪忙答应了。
次日,艳阳高照,天公正美。
谢嵩来了兴致,临时把院子布置了出来,让学生们就地取景作画。
雎阳馆原本就是个大书院,经过精心雕琢。谢嵩亲自设计,后来又和宋铭书等一流学者不断改建翻修,终于成了今日的规模。取其静至幽,望弟子们能静心读书。整个园林,楼阁少,亭榭多,疏而不散,草木密而不杂,最是清幽又开阔。平日里上课的书馆立于一片兰林之中,周围的景致美而不妖,书院设置庄而不严,透过雕花圆形框景门,便看到满园四季常绿的兰花,坚忍不拔,体现着生命之美。
凌仙水榭一直充作夏日的画台用。立于一大片从皇城的大内湖,岳阳西海引出来的活水之上。这个季节,便开了满湖的荷花,满园苍翠正遮去大半阳光,池中水镜印着娇花绿叶,焕发出一种勃勃生机。
学生们在雎阳馆的书侍和自己的书童的安排下,纷纷在凌仙水榭找了自己喜欢的位置和角度,开始取景作画。
他们年纪还小,如今不过才学了半年的六艺,与其说是指望他们画出什么好东西来,倒不如说谢嵩是意在让他们修生养性,能在过程中得学问之美。
谢葭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这半年来,绘画课也很多,基本的技巧她是已经会了的。而且谢嵩画技一绝,谢葭发现自己在诗歌上没有什么太惊人的天赋,便转而把功夫花在画画上,在家里练得勤,倒也能说是略有小成。
知画铺好了宣纸,兴奋地道:“元娘,快来!”
谢葭不急着作画,手里拿着毛笔,正和虞燕宜,秦子骞还有南旭尧在栏前说话,一边细细地品着眼前之景。听到声音,她只回头冲知画摆摆手。知画便先为她研磨,调色。
四个人站的是同一个地方,看到的却是四个角度。
熙熙攘攘地画了一个下午,要搁笔的时候,四个人又凑在一起看彼此的画。虞燕宜画了半面水塘,还有蜿蜒成对角的另一面水榭长廊上正或坐或站的同窗。南旭尧比较实在,画了大片碧波红荷。秦子骞比南旭尧多画了半边长廊,隐约有衣角浮动,仿佛是有人在赏景。
谢葭不禁在心中暗暗赞叹,看这工笔,这立意,谁敢说这是七八岁的小儿的作品?
她自己画的,是群翠环绕下的大片湖水,其上荷花摇曳,只用墨红两种色调,用墨浓和墨淡体现出荡漾的水波和托着红花的绿叶。妙就妙在,作为背景的苍树翠柳,虽不喧宾夺主,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墨影之中,还有倾泻而出的片片兰叶。看了这幅画,仿佛就能知道她是坐在哪里,眼中所见,尽被她收入画中。
其功底,用心,都令虞燕宜等人赞不绝口。
谢嵩带着众位先生兴致勃勃地来品学生们的画,几乎是一路惊喜。
宋铭书评道:“燕宜动中取静,子骞虚中取实,立意新颖。旭尧的笔法已有大家之风,大拙之中藏着大巧,神韵入骨已有三分。但葭娘……工笔细腻,用墨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有形有神,有风有骨,笔力虽略嫌不够,但这份功底却难令人相信是出自一位七八岁的小姑娘之手!”
谢嵩面如为人父的傲色,嘴里谦逊了几句,笑道:“怕就怕她是小儿学画,只图个新鲜,日后荒废了这天赋!”
周先生笑道:“葭娘技压群雄,魁首是当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