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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脑子发炸,想解释,可沈弋脸色并无不妥,只是略带戒备地把言焓扫了一眼,他穿着他的衣物。
天生说话慢的甄暖头一次语速飞快:“出了案子。我们被淋湿了,还要回去加班所以来换衣服。刚好你的衣服在这里么,就借他了。不然会冻坏的,还有好多工作呢。我的腿发疼,他帮忙摁一下。你,你别误会。”
言焓看甄暖紧张得颠三倒四的样子,没有笑意地勾了下唇角。
“我没误会。”沈弋表情波澜不兴,看甄暖,“骨头又疼了?”
“唔。”她点点头,“现在好了。……我去换衣服,你倒杯茶招呼客人哦。”
“好。”沈弋顺从地答应,因她让他以“主人”的方式招呼“客人”。
他拍拍她的背:“去吧。”
……
换衣服时,甄暖奇怪。沈弋很信任她,且有绝对的自信,但不知为何,今天他不太对,有些紧张和防备。
这时,外边突然猛地一响,仿佛茶几推移,又仿佛拳头的声音。
甄暖吓一大跳,可衣服才穿到一半。
她尖叫:“言焓,沈弋右手废了,你别欺负他;沈弋,言焓今天生病,你也别揍他。”
声音瞬间没了。
她心急火燎穿了衣服跑出去,怀疑刚才是幻听,
茶几沙发整整齐齐,言焓和沈弋端正笔直坐在沙发上,手法一致地抬着水杯喝水,眼神一致地打量她,感到费解的样子。
言焓先笑了笑,问:“我哪里生病了,就因为刚才咳了几下?”
“……”甄暖傻了眼,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
他放下水杯,起身:“我去楼下等你。”
沈弋表情风波不动。
待他走了,甄暖解释:“有谋杀案,死者身份还不知道,要加班。”
“嗯。”
“刚才你……你们打架了?”
沈弋没答,去拿吹风机:“头发吹一下,别感冒。”
吹风机呼啦啦地吹,他长长的手指梳理她的头发。
一直等到快吹干,她问:
“沈弋?”
“嗯?”
“言焓就是和你有仇的警察?”
“是。”他回答简略,似乎心思都在给她吹头发上。
长发飘来飘去,她在热风下缩了缩脖子:
“什么事啊?”
“他认为我杀了他恋人,好像叫夏时。”
“怎么会?”
“她死的那天,我见过她。”
甄暖心里一咯噔:“你知道她死了?”36
☆、第37章 chapter37
暴雨冲刷着挡风玻璃,刮雨刷摇来摆去;外面的世界一下朦胧一下清晰。
言焓和甄暖都换了温暖的衣服;车厢内暖气很足;气氛却比之前清冷。
甄暖背脊笔直,如坐针毡。
她不可能因为沈弋辞去这份她喜欢的工作;那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喜欢。
她也不可能因为工作而影响和沈弋的关系;那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安全。
作为一个没有过去;没有信仰,没有亲朋,也没有依附的人,这世上唯一能给她存在感和控制感的就只有工作和沈弋。
她不希望言焓和沈弋的交恶影响她和言焓的上下级关系;却也不愿意言焓始终怀疑沈弋找他麻烦。
眼看快到局里,甄暖开口:“队长……”
“嗯?”
“你和沈弋是不是有误会?”
“没有。”
“可你认为……”话说一半;甄暖明白了,言焓的“没有”意思是他很确定并非误会;既然不是误会,就不可以和解。
“队长,他不会杀人,更何况无冤无仇。”
言焓淡笑:“那时他给纪霆卖命,别说杀人,往地铁扔炸弹也会干。她与他们的确无冤无仇,是我的仇……”
他沉默一瞬,又笑了,重复,“是我的仇。”
甄暖语塞,
良久,道:“既然确定是他,为什么不把他绳之以法?”
言焓扭头看她,似乎被她的弦外之音激怒:“呵,如果我有决定性的证据,你以为他会活到现在?”
更因他有种说不清甚至无法解释的执念,夏时还活着。却因十年前的那场阴谋,被处理得人间蒸发了。
他清黑的眼睛里突然闪过野性的光,甄暖着魔般被攫住,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电光火石间,回响起他说“死生随意,无牵无挂”;
她蓦然发觉:他活着,就是为了杀一个人。终究一天,他会变得极其危险。
她张了张口,略微胆怯:“你有没有想过,找不到证据正是因为他不是凶手。”
言焓打着方向盘,奇怪地笑了一下:“沈弋认为,我怀疑他是凶手;但我本人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甄暖狠狠一愣,手心些微发凉。
“要么他是凶手;要么他协助了凶手,且一直隐瞒包庇至今。”
“你这样说有失公允,就因为他在那天见过夏时……”甄暖猛地前倾,脖子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激烈的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
“不要提她的名字。”
一声极低的警告,更像狠狠压抑着痛苦的祈求。
……
暴风骤雨拍打着车身,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甄暖捂着脖子,心跳停了好几秒。
世界都是安静的。她缓缓扭头。
雨刷器刮着玻璃上的水,路灯昏黄,照进车厢,洒在他白皙挺拔的鼻梁上。他的手死死掐着方向盘,头颅仰望,盯着玻璃外的瓢泼大雨。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似乎咬着牙,下颌绷出硬邦邦的弧线。
然而,只是一秒,他便垂下头;片刻前的戾气消失殆尽;有种被打败的颓然。
他极浅地弯了弯唇角,语气平和,嗓音却沙哑,缓缓地说:“不要提她的名字。谢谢。”
一切克己而有度。
雨声大得铺天盖地;
甄暖垂头,蔫蔫地说:“抱歉。”
“和你无关。”他嗓音很轻,“你放心,我和他的私怨,和你的工作没关系。”
“谢谢。”甄暖咬咬嘴唇,“可是队长,有没有可能是你误会了沈弋,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有多了解他?”言焓突然问。
甄暖一愣。
她和沈弋应该很熟。9年前,她从车祸里醒来,只认识他,是他的甄暖。她不记得他,只能从过去的照片日记和信件里看到她与他的亲密。
这个世界陌生得让人惶恐,她依附着他生活,学习,出国;他背景复杂,为保护她,不让她接触他的另一面,把她护在安全罩里,不许任何危险的东西接触她。7年前,他身边杀机四伏,她被送去国外,过着最无忧最公主般的生活。
她对他从陌生戒备慢慢变得重新接受,她以为这就是正常的轨迹。
可此刻面对言焓的问题,她陡然又生空茫之感。
而更多的是对这问题本身的反感,她有些生气,反驳:“很了解,至少比你了解。”
“是吗?”他语含轻嘲,“我和他打交道十几年。他这些年做了什么,和谁有仇,对谁有恩,势力扩大多少,中了谁的招,给谁使了绊子,我一清二楚。”
甄暖捏着拳头,真恨他说话那么毒,总是一针见血。
“刚才你说让我别揍他,因为他手废了。你一定不知道他的手是怎么废的。他不会跟你说实话。”
言焓再度摸了一下口袋,没有烟;
这让他情绪不太稳,有些烦躁地把车窗落下一条缝。
冷风冰雨扑进来,雨滴甚至打到甄暖脸上;他的头发被吹得张牙舞爪,却没感觉。
“9年前她失踪的那天是腊八节,正巧那天沈弋废了一只手。我就知道,”言焓扭头看她,惨白的闪电衬得他的眸子漆黑晶亮,闪着一种病态的胜利感,
“沈弋的手是她废掉的。她就是这样,很柔弱,只会拿手术刀;可如果有谁欺负她,她会狠狠让那个人吃苦头。”
他唇角一弯,有些邪气地笑了,是骄傲,亦是自负,“阿时就是这样的女孩。”
就是这一刻,甄暖看到了言焓的笑容,乍一看很狠厉,可从唇角到眼底埋着浅浅的笑,风清月明,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又好似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是能把人化掉的温暖。
她以为,他真的很喜欢笑,唯独只这一次发自心底。
甄暖扯扯嘴角,感慨他如此固执地坚守着一个早已死去的信念;
他有他的怀念,而她亦有她的守护。
她昂起头,以同样的姿态维护她的那个人:
“很不巧。我也有种感觉,沈弋和这件事没关系。他的确有很多事我不知道,但我对他的了解足够让我相信他。”
“你一直喜欢这样催眠欺骗自己?”
“什么?”
“你多大了,27,28?公寓装成暖色,家里一堆玩偶抱枕,心理年龄低得不超过18岁,幼稚,不会和人打交道,极度缺乏安全感。
你和沈弋最亲密的时候是十年前,可惜你车祸不记得。这几年你们保持着礼貌的距离,7年间你一直在国外,10个月前回国,2个月前重新在一起,至今没有亲密接触,没接吻,没爱抚,没上床,对吗?
这就是你对他的了解。”
他懒懒地勾起唇角,不无讽刺,“我说过,你真的很容易相信人。”
甄暖惊愕得瞪大眼睛,没料到他竟这样唐突无礼地剖析她的私隐;可偏偏他说得全对。愈是这样,她愈发羞耻愤怒。
风雨砸在车上像炸雷,天气这样嘈杂喧闹,他的话一字一句偏偏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你自己呢,你知道你的过去吗?他说你是跳芭蕾舞的,你想过你或许可能和他描述的完全相反吗?
车祸后你对自身定位很迷茫;你无法和任何人确定稳定的关系,包括老师同学情人;你真有你想象地那么维护他?还是你只是想维护你不稳定的精神世界,因为没有人和事能让你安心……”
“你混蛋!”甄暖气极。
突然,有人猛敲车窗。
甄暖立刻别过头去,肩膀气得在发抖。
保安小伙子穿着雨衣探身看:“不能在这儿停车。” 手电筒光照进来,“原来是言队啊,来加班吗?”
“嗯。”言焓发动汽车,“你辛苦了。”
车厢内一片死寂,甄暖脸色差到极致,到了地下停车场,车还没停稳,她便推开车门,飞跑而去。
……
甄暖气汹汹地回到办公室,憋着一肚子的气迅速而利落地换衣服戴手套提尸体,也不等小松回来,就自个儿拉开尸袋准备验尸。
“验尸必须有第二人在场,你想违规操作?”此刻她最讨厌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响起。
言焓语气散漫,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以为意了,可她仍介怀得要死。
“你现在不也在场,不把自己当人看?”她头一次尖酸又刻薄,非把尸袋拉开,一个人极其费力地把无脸女尸搬出来。
言焓抱着手斜倚在门边,唇角浅浅地弯着。
没因她的话生气,反而有些好笑。
她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该是直来直往有气就出,碰她就咬的刺猬;而不是平日里那个怯弱躲避,戳她一下也呐呐惶然的兔子。
他关上门走过去,轻笑着调侃:“露出真面目了?”
“你……”她快给他气死,“这是我的地盘,你出去!”
“我好心帮着在场作证,你却不识好人心?”简直无脸无皮。
还暗讽她狗咬吕洞宾?
甄暖顿时想把手术刀戳进他胸口,把他解剖了算了!
……
……
甄暖花了足足三分钟做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