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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送走钱晓伟，走进邵启明车里。
“你能开车吗？”晨曦奇怪的问。
“我没喝酒。”
晨曦点点头，她挺佩服邵启明这点，即便有应酬他也严格执行，“开车不喝酒，喝酒不上路”这钢铁纪律。
车一上路，晨曦便把头侧向窗外。她不希望自己的酒气在这小空间里过多传播。再优雅梦幻的婚礼现场，结局都是一样。乌烟瘴气的烟酒气，本性暴露无遗。
“你喝了多少？”邵启明转头看她一眼。
晨曦那桌闹得实在太欢了，四分之三的女生，嚷嚷起来直穿耳膜。再加上噼里乒乓的杯瓶碰撞声音，邵启明每看过去一次，视线里就加多一层空瓶。到后来他离开时，看见红的白的也都招呼上来了，正嚷嚷着罚晨曦。同学聚会她次次放鸽子，晨曦认罚，红黄白连喝三杯。邵启明看得心里直哆嗦，心说晨曦今儿还能不能出得来。
晨曦按着太阳穴，昏沉沉的说：“高兴过了头，也不知喝了多少。”
“早听说你好酒量，今儿算见着了。”邵启明感慨。
晨曦一笑，“都是坊间传闻。平时从不允许自己喝醉，所以我其实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喝多少。不过，最近发现，这酒也算是个有意思的东西。”酒劲儿上来，她有些上头，说话有点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
“有意思？”邵启明不解的重复。
“就是想喝，喝了高兴。”晨曦轻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那天梅子酒的味道重返记忆，烧着她的心。
邵启明担心的看了看半醉半醒的她，征询到，“要不咱们走走，醒醒酒？或者找个地方喝杯热茶？”
晨曦也觉得胸口发闷恶心。以防不测，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邵启明把车泊好，二人沿着一条林荫小路慢慢走着。路两旁的杨树高耸入云，只不过新年伊始，树上还没吐绿。但那些茂密的灰色枝桠，透着一种冷峻又纯净的优美，到别有一番风韵。
“这条路真安静！”晨曦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挽起的发髻几缕发丝垂落，衬得脸庞又瘦小了一圈儿。她刚喝过许多酒，面色带着少有的几分红晕。
“今天是我来弘毅的整一年。”晨曦说完，朝邵启明一笑。
邵启明愣了一下，表情里有一点点惊诧。
“去年的六号，我来弘毅报道。”她接着说。
“时间真快啊，你都过来一年了。”邵启明说完打量着她，似乎她的脸上被施了光影交织的魔法，照得邵启明的眼睛忽亮忽暗。
她忽然想到相识之初，呵呵笑了出来。
邵启明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却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他笑着问，“傻笑什么呢你？”
“还记得吗，”晨曦眨眨眼，“第一次跟你聊天的时候，我说了什么？”
“你说了什么？写作是你的理想？”邵启明说完，两个静默了一瞬，双双哈哈大笑出来。
“当时我自己都憋不住乐，差点没绷住笑出来。”晨曦笑着说。
“我当时听着觉得挺真诚的啊！”他调侃晨曦说。
当时邵启明听了，连连点头说好。可任凭谁听了，也知他口不对心。
“其实也没错，还是有发自内心的一部分的。写作确实是我的理想，不过这话说出来，就显得特做作。”她回答。
那次春熙的活动结束之后，晨曦去跟邵启明碰面。当时她问伊姗，邵启明的喜好。伊姗只嘱咐了她这一条，就是要记住跟邵启明谈理想。晨曦拍着胸脯，说“好”。在《Focus》早就练就大言不惭，虽然坐在那里看似十分认真的跟邵启明一本正经谈“理想”，其实她心里早也乐得前仰后合。
晨曦想起那一幕，仍会觉快乐。那是一种我的经历有你参与的默契和快乐。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从《礼尚》创刊她就参与进来，亲眼看着这本期刊一步步走到今天，日渐成熟，受到欢迎和热捧。
“《礼尚》也一岁了——”晨曦心中感慨万千。
“《礼尚》的前期准备我做了一年多的时间，细节敲定用了半年。”邵启明说。
“前期策划你做了一年？”她又问了一遍，没有想到邵启明对这个项目也曾如此重视。
“原本，我挺想把这个杂志做好的。”邵启明的语气里带着回味当初的遗憾。
晨曦听了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懵住了。仿佛当头一棒劈下来，心猛的一缩。
这算什么意思？！
看着已经快她几步走在前面，无知无觉的邵启明。她感觉像被堵住胸口。
她不想去问他。她太清楚，凭借邵启明的口才，立马能给她解释得天衣无缝。
可这能缓解她此刻疯狂作痛的心吗？
也许他是无心无意一说，或者词不达意。但晨曦也必须面对自己，她受伤害了！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到受伤害。反反复复，直到忍受力崩盘。
一直以为，过程可以忽略不计，结局是好的就可以。现在她终于明白，那是结局值得你去努力，过程才能忽略不计。
此刻，晨曦仿佛坠入迷雾森林，她不知脚下的路在哪里，眼前心中皆茫然一片。自己这一年所做的一切，瞬间成了一个空洞，邵启明一句话就把一切都抹掉了。更讽刺的是，她还在抱怨有些人工作不认真，实则问题根本不在那里。老板都不在意的一件事情，谁还会放在心上呢？
只有她自己，使出浑身解数，长蹿下跳的卖命折腾，原是别人都在看戏。
晨曦脚底发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慢点。”邵启明欲伸手扶她。
晨曦拒绝掉了，摆摆手，示意没事。
晨曦驻足，低头告诉自己，你应该停下来。
记得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这样一段话，“什么时候该深呼吸？就是你没时间深呼吸的时候深呼吸。如果你继续做你现在所做的，你就只能收获现在你所收获的，有时，你需要站远一点，这样才能看得更清楚。”
是啊，她已经没有一点心力想去再努力。努力向邵启明证明她够好。
她应该停下来，退后一步，看清自己，看清面前的邵启明。等心中的那团浓雾阴霾散去，或许就会有答案，她的路在哪里。
可是，与他相识四年，到弘毅一年。自己真的能够那么潇洒的做出，张口叫停吗？
作者有话要说：
☆、25。4
伊姗和她的“大人物”去环球旅行。
晨曦每天在紧张忙碌的工作间隙，刷刷微博看看伊姗今天到了哪里，成了她最近缓解疲劳的方式。
伊姗拍了很多异域美景。还有因为菜谱上的字如同天书而胡点一气，好吃说自己料“菜”如神，不好吃就说人家是暗黑料理。二位主人公倒是十分低调，几乎不出镜。
晨曦带着心中的一团乱麻依然按部就班的上班。表面看不出端倪，心境却无论如何使劲，也无法让回到从前。还能保持住的理智，就是依然认真做好手头上的工作。
可她再也做不到一想到邵启明就会心生无数动力。再辛苦也不觉累，只求通过努力能让一切变得更好。
而今的她就像一个武功被废之人，用力挥出一拳，结果软绵无力。
她最近觉得心中越来越累，疲惫不堪迫使她经常不自觉的叹气。
心神不宁让神经系统变得十分脆弱，稍微有点刺激就换来一整宿失眠。作息紊乱，缺少睡眠，心脏开始经常一阵阵的刺痛。有时突然疼得，有种瞬间窒息的感觉。
更明显的症状是开始厌食，心里都被心事塞满了见什么都毫无食欲，吃一点东西胃里就翻江倒海的恶心。
精神状态跌到最低点，晨曦整日阴沉着脸，加上气色极差，别人见了她都不敢多言。
她隐约感觉邵启明总是躲着自己。她想，也许是自己神经紧张过了头，人变得敏感多疑。但她明白不惹人嫌弃的道理，没有重要的事，还是不想去叨扰他。
邵启明忙着他的客户，晨曦忙着自己的工作，除了每月月初开选题会，最近两个人的交集似乎越来越少。
吸取去年经验，今年《礼尚》做了适当调整，增加了一个8P的主题策划。下午跟邵启明开完选题会，晨曦去他办公室。
“邵总，我想跟你商量点事儿。”晨曦的大脑一片空白。
邵启明一愣，她上次叫他“邵总”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即便在外，晨曦也只叫他“Lucien”。
“嗯，你说？”邵启明抬起头打量她，有些不自然的说。
“我想请一个月假。”晨曦感觉自己说这话时心里在发抖。她拿胳膊抵住桌子，试图让自己平静一点。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哪怕心中有再多的舍不得，哪怕知道自己其实难以割舍。
“怎么了？”晨曦说得突然，邵启明显然一愣。
“没什么，就是最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邵启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晨曦一向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重要，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因为累就请这么长时间的假。
“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不是——”晨曦摇头。
泪水蒙住了她的眼睛，视线里的邵启明变得模糊不清。她听见邵启明问，“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晨曦焦灼的说。
“咱们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告诉我，为什么？”他耐心的说，等待她能说出心中实意。
【到此】“我不知道——”晨曦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心中焦灼委屈的情绪让声音里带着哭腔。她不知道自己对邵启明算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对他有何价值，她什么都失去了，又好像根本就没得到过什么。
邵启明微微叹口气，不再追问下去。
她真的不知道，就像不知道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很累，受过委屈也伤了心。已经习惯了一切以邵启明为重，所以她只会回答，“我不知道”。
“你要是真的觉得最近工作太多，给你一周的时间休息，这样行吗？”
晨曦抿着嘴，“我想多休息一段时间，最近我总是感觉心神不宁。”
邵启明明白了，晨曦一定不是工作累这么简单。
“晨曦，你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吗？”
晨曦忍不住不断涌出的泪水，也给不出邵启明一个合理解释。她脑中混乱一团，感觉几乎已经到了无法控制自己的临界。现在唯一清楚的念头就是停下来。无论如何先做个停顿，把自己整理好，换一种心态。
“我知道现在人手不够，不是请假的时候，可我最近状态很不好，这样的状态工作，对期刊也不好。”她忍着心疼，如实说。
“你做得很好，已经很好了！”
晨曦一丝都听不进去，脑中反复徘徊着他说过的那句话，“当初我挺想把这本期刊办好。”
“对不起，是我不够好。”她低声说。
终于，一步步退后，将自己逼到了那个叫“一败涂地”的地点。她的眼泪簌簌而落。不是软弱，而是把自己最后的柔弱也给了邵启明。
“晨曦，你应该学会示弱。”邵启明凝视着她。他极少跟她讲这样的话。
晨曦微微一怔，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邵启明这个把工作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人。想必，他欣赏的人也一定是职场中的佼佼者。晨曦矢志不渝的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希望成为他眼中那个有价值的人。
原来，邵启明需要的，并不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