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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首光光像是玩上了瘾,挥舞着手中的竹筷不断朝他攻去。突然,她手中的一双竹筷分开,夹住孔子昂的左腕。
她夹高他的手,得意地笑弯了眼,“要不,咱们来打个赌。一盏茶的时间,输家必须回答赢家任何问题,只要赢家问得出,输家就得回答,你说怎么样?”
孔子昂手腕抖了下,随即挣开竹筷的钳制。“可以。”
向来不爱玩闹的他会答应这个赌约,无非是想引开她的注意力,让她的心思暂时移开苏君樵身上。其次也是因为他年纪尚轻,难以回绝她的挑衅。
“好,咱们开始了。”她朝他点了下头,下一刻手中的竹筷突然像是有生命般,以各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击孔子昂。
孔子昂虽遇明师指导,但毕竟习武时日尚短,面对打小就练武的妙首光光,刚开始还可以应付,可是没一会儿工夫,他开始手忙脚乱,渐渐抵抗不住妙首光光不绝的攻击。
妙首光光食指轻弹竹筷,“啪”的一声,竹筷拍中孔子昂腕上的穴道。
孔子昂只觉左腕一软,马上使不出力。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他的左腕再一次被妙首光光的竹筷夹住。
“哈!我赢了。”妙首光光开心地道。
孔子昂挣脱她的钳制,心里为她的机智赞叹不已。先前他只注意躲着,压根儿忘了夫人曾告戒他的话——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和人对阵时,只要能懂得善用任何唾手可得之物,即使是一草一花也能致命。
“夫人请问吧。”他揉了揉手腕,看向妙首光光道:“既然子昂赌输,夫人尽管问。”
妙首光光抿着红唇,只手托腮,偏头想着。先前只是随口说了个赌约,压根儿没有多想,现在突然要她开口问……
突然她灵机一动,想到要问什么了。“对了,你和你义父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会聚在一块?”这问题积在她心里头好久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问。
孔子昂替自己倒了杯茶,藉以掩饰眼中的落寞。“我是个孤儿。”
“然后呢?”这没解释他怎么和孔总管相遇。
“五岁那年,我误在几个较年长乞丐的地盘上乞食,被他们发现后,抓住我狠狠地毒打了一顿,是义父出声制止他们,还用他的身子护住我。后来,我就一直跟着义父。
义父让我跟着他姓孔,替我取了子昂这个名字。义父说,怎么样的出身都好,最重要的是能活得昂然。”
“这的确像孔总管会做的事和说的话。”妙首光光点头附和。“那你义父呢?他怎么也会流落街头?”孔总管怎么看都是个读书人,虽未学富五车,但可以称得上是个人才,这样的人即使做不了官,也应该不至于流落街头。
“义父原是某个县太爷的师爷,因为看不惯县太爷贪赃枉法,常和县太爷吵起来。
后来,县太爷诬赖他收取贿赂,藉此将他赶走,让自己的小舅子接任师爷。”
“那孔总管的儿女呢?”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应该有一、两个子女吧?还有,你义母呢?”
孔子昂看了她一眼,才道:“义母很早就过世了,替义父留下了三个儿子。”他对她莫名其妙的推论不予置评。
“那他们人呢?”
孔子昂冷哼一声,神情有些激动,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地道:“义父被赶离县衙后,那三个畜生没人肯理会他,纵容自己的媳妇将他当球踢,连义父无家可归流落街头都视而不见。义父受不了乡里的人指指点点,最后才逼不得已离开家乡。”
“好惨喔。”妙首光光吸吸鼻子,顿时觉得孔方平可怜极了。“孔总管真的好可怜,子昂,咱们找机会到孔总管的故乡去,把他的儿子、媳妇好好教训一顿,你觉得怎么样?”
孔子昂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脸,对她的提议佯装听而不闻。“夫人,还有什么事想问吗?”
“呃……我想想喔……”她偏着头,蹙紧眉,想了好半天才一脸勉强地说:“没事可以问,那我问这个好了。为什么孔总管会死缠着樵哥哥?”樵哥哥也不过为他打跑几个地痞流氓而已,为什么他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们?只要樵哥哥要做什么,他绝不会有第二句话。
“义父说,老爷是个识才之人,而他虽不如诸葛孔明,但怀才之人一生只求能巧遇伯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妙首光光用力点头,赞道:“没想到孔总管眼睛那么利,看得出樵哥哥是个识才之人。”
“老爷眼露精光,义父说只有做大事的人才能如此。成大事者,不仅己身运筹帷幄,更能慧眼识英雄。”
妙首光光点点头,突然巧笑倩兮地指着自己,“那我呢?孔总管怎么说我的?我是不是识才的伯乐?”
“这……呃……”孔子昂脸色一僵,讲不出话来。“义父他……
他……”
“他怎么样?”妙首光光的眼睛都笑弯了,直觉地认为是因为孔总管好话说太多了,孔子昂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知道以孔总管的口才,一定赞我赞得犹如滔滔黄河。
子昂,你随便挑两、三句来说就行。”
孔子昂因她自大的话而微岔了气,“夫人……咳!呃……”如果“天真烂漫”也能算的话,印象中义父也只用过这四个字形容夫人。
“子昂,你说嘛!”她拿起竹筷戳了他两下,笑道:“放心啦,夫人不会脸红的。
夫人是受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赞美的话没听过?”
孔子昂偷偷瞟了他一眼,当下决定随口胡诌两句,老爷不都这么说的?“夫人蕙质兰心、娉婷婀娜、花容月貌……呃……”
“还有什么?”她又戳戳他,提醒道:“别净说我的外表,说些别的啦!”孔子昂心里暗叫一声,苦笑道:“夫人你……你……”
“我怎样?”她兴冲冲地问。
“天真善良!”脑袋里突然闪过这四个字,孔子昂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
“天真善良?”妙首光光轻蹙眉头,“怎么感觉上像是什么都没说一样?”
孔子昂暗惊,连忙瞎扯道:“夫人身入险境,将老爷从钱克己那儿救了出来,夫人这般善良,旁人绝对做不到。”老爷的来历他们原先也只知道个大概,可是在夫人的“热心说明”下,他们从头到尾知道得一清二楚,就连那晚的月亮多圆、多亮他都形容得出来。
妙首光光才要再问清楚些,孔子昂连忙打断她的话,“夫人,你还有什么事要问子昂吗?”这辈子他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言不及义的话。
“嗯,对喔。”妙首光光用力点头,他不提她都忘了,刚才她突然想到要问他什么。
“子昂,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嗄?”孔子昂怔忡地看着她,“什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没察觉到他的异状,妙首光光依旧兴高采烈地问:“你都已经十六岁,人说哪个少年不思春,子昂也到了该喜欢姑娘家的年纪了。”
孔子昂俊脸一红,矢口否认,“我没有!”
妙首光光暧昧地笑笑,拿起竹筷戳了戳他涨红的脸,“脸都红成这样还不承认?放心,夫人就像你的姊姊一样,会帮你……”
她话还来不及说完,孔子昂急忙站直身,慌乱地道:“老爷来了。”
妙首光光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孔子昂像火烧屁股一样,手忙脚乱地往外头跑去。
看着自己日夜想手刃的仇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好笑?
没错,再次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苏君樵竟只觉好笑,笑钱克己过于热络的态度。
当然他对钱克已的痛恨也没少上一分,只是这痛恨现在又加了几分好笑。
从坐下之后,他就不断想着,若钱克己知道眼前这个化名为焦木君的扬州首富是他早认定已身亡的苏君樵,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苏君樵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对钱克己喋喋不休的自夸之词顿时只觉更可笑了。
钱克己见苏君樵冰冷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误以为他对两人合作的提议有兴趣。
其实乍见到焦木君时,他着实吓了一大跳,不光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成就,最主要的是他让他想起一个人——结拜兄长苏致格。
严格说起来,焦木君和苏致格并不十分相像,只是两人给人的压迫感如出一辙。若不是苏君樵那死小子早已不知道被妙首光光弃尸何处,曾经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将焦木君误认为苏君樵,尤其他脸上和苏君樵相似的疤痕更让他心惊胆战,只是焦木君脸上的疤痕比苏君樵的淡上许多。记得当初雪柔是使尽力气在苏君樵脸上划一大刀,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法让他脸上的疤痕淡得像是与生俱来的胎记。
不过,焦木君比苏君樵冷冽太多,一身肃杀的寒气和苏君樵比起来可说是天差地远。
再加上这十多年来,他所记得的苏君樵是被他监禁在地牢的模样,对于他原本的面目早已不复记忆。
见焦木君冷冷看向他,钱克己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口水,对他形于外的冷然气息有些胆怯。“焦庄主,别这么客气,今晚就留在舍下,算是老朽为你洗尘。”钱字当头,钱克己再怕,还是硬着头皮道。
“不用了。”苏君樵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在下抵达京城已经三个月,就算身上再多灰也早洗干净了。”
钱克己因他不留余地的拒绝怔了下,老脸有些挂不住。
“焦庄主真爱开玩笑。”他给站在身侧的石汉英一个眼神,示意石汉英下去准备他之前交代的事。苏君樵冷眼看着两师徒的动作,嘲弄地在心底一笑,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焦庄主,关于我刚才提的事……”钱克己搓搓手,脸上带着笑意。
“什么事?”苏君樵冷睨他一眼,连佯装的功夫都省了。
钱克被他冷冰冰的黑眸看得头皮发麻,连忙不着痕迹地擦擦额上的冷汗,勉强笑道:“就是咱们两庄合作的事。焦庄主,你意下如何?”
苏君樵端起茶轻啜了口,神色冷淡。
倏地,他冷冷一笑,阴于的黑眸锐利地看向钱克已,“钱庄主,照合下方才的提议,在下实在看不出跟钱家庄合作有何利益可言。”
钱克己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干笑几声,道:“怎么会没有?
以焦庄主的财力,加上我在京城一带的人脉与势力,我们合作一定能垄断北方的生意。”
“以钱庄主在京城的人脉与势力……”苏君樵有些嘲讽地重复他的话。
“是啊、是啊!”以为他不信,钱克己连忙强调。
苏君樵勾起冷笑,“既然钱庄主有此人脉与势力,你大可自己垄断北方的生意,又何必找焦某人?”
“这……”钱克己又是一僵,差点说不出话。“呃……焦庄主,话不是这么说,咱们两庄齐力,风险平均分担;又以我们两庄的能力,利润自然多了。”
“是吗?”苏君樵不动声色地反问。
“当然是。”钱克己忙不叠地点头。
“钱家庄既是天下第一庄,所有生意上的优势都该掌握在钱庄主手中,钱庄主又何必与焦某人合作?除非……”
钱克己脸色登时一阵青白,战战兢兢地问:“除非什么?”
苏君樵冷冷一笑,“除非钱庄主另有所图,不然就是你的产业出了问题。”“怎么可能!”钱克己干笑数声,冷汗不断流下。“焦庄主言重了,以钱家庄的地位,老朽又怎会另有所图?当然也没有什么其它问题。”
苏君樵端又啜了口茶,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既然钱庄主这么说,在下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当然、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