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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嘉言“嗯”了一声。
陈梓良端起茶杯啜饮一口,“这周你小师妹就要登台了,时间真是过得飞快啊!”
“师妹练得怎么样?”
“问题不大,就是有点紧张——你当真打算休息?”
苏嘉言闻言沉默片刻,方说:“宁砚想让我多陪陪他,也就这一年吧,等事情……等事情定下来之后就好了。”她目光低垂,看着棋盘上的黑子白子。
“以后你还要结婚,生孩子……”陈梓良轻叹一口气,“也罢,你跟着我唱了这么多年,是该让你好好休息了。现在剧院境况好了,黎小子也在帮我打理,等六月开始动工改造,以后也会越来越顺,你也不用担心,日子当怎么过就怎么过。”
苏嘉言心里微微发酸,“师傅,嘉言不孝……”
“别瞎说,我总不能让你就唱一辈子戏吧,能找个好归宿,自然是很好的,你和傅宁砚还顺利?”
苏嘉言立即点头,“还好,您别担心。”
“我不担心,你就在眼皮子底下呢,我担什么心,”陈梓良笑道,转而又说,“可惜我心脏越来越不好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年。”
“师傅您别乱说,”苏嘉言立即打断他,“您自己说的,还要看着徒孙出生呢。”
陈梓良哈哈一笑,“好,那你可得抓紧了,争取也生个女娃,最好长得像你。”
陈梓良早年遭到迫害,妻子孩子都不幸去世,后来事情过去了,他也未再娶,茕茕孑立这么多年,只为剧院和他们一帮孤儿殚精竭虑。
他们正说着话,廊下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梓良笑道:“听着脚步,一定是黎小子没跑了。”
话音刚刚落下,便听见黎昕的声音响起:“师傅,你在书房吗?”
陈梓良应了一声,黎昕将滴水的伞放在廊下,抖了抖沾湿的裤腿,抬头看到苏嘉言,立即笑道:“嘉言,你也来了,看来懿行这次要无功而返了。”
苏嘉言一怔,“懿行来了?”
“就在大门口,说非让我进来探探风,要是你在的话,他就回去。”黎昕忍不住笑,“你们还是姐弟吗,搞得跟地下党似的。”
苏嘉言当即站起身,“师兄,借一下你的伞,我过去看看。”
“去吧,”黎昕看了看棋盘上还未理完的棋子,搓了搓手,“正好我来陪师傅切磋一局。”
苏嘉言撑伞走进雨中,远远地便看见门口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苏懿行,另一个是一个身形瘦长的女生。她将伞尖立在地上,手握着伞柄,飞快地转着,伞上的水花连同她的笑声一起散落在雨雾之中。
两人聊得入神,并未注意到苏嘉言的靠近。苏嘉言走近之后才发现那女生有几分面善,似乎就是上次辩论赛叫做徐沛珊的一辩。
“懿行。”
苏懿行立即转过头来,看见是她迈开脚步就要,苏嘉言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懿行!”
苏懿行动作停了下来,却偏过头不肯看她,明显依然还在赌气的模样。
苏嘉言乐了,将伞收起来放到一边,跟徐沛珊先打了个招呼,“你好。”
“苏姐姐,你好。”今日徐沛珊没穿上次那不适合她的正装,穿着一条齐膝的裙子的白色裙子,头发梳成马尾,静静站着好似一朵盛开的马蹄莲。
“你们是一起过来的吗?”
徐沛珊点头,“呃,我……我很想看看懿行一直生活的地方,所以……”
苏嘉言看了看二人神情,忍不住莞尔,“你们……”
“如你所见。”回答的是苏懿行,语气依然有几分冲。
“我说你啊……”苏嘉言笑着摇摇头,“还能更幼稚一点吗?好吧……你瞒着我,我也瞒着你,这下我们扯平了?”
“哪这么简单就扯平了,”苏懿行顿了一顿,又说,“除非……”
“除非什么?”
苏懿行背过脸,别扭开口,“做红烧排骨。”
苏嘉言立即大笑起来,丝毫不给苏懿行面子,“有点出息好吗,沛珊还在这里呢。”
徐沛珊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没关系……挺可爱的。”
苏懿行表情更加别扭了。
——
苏嘉言在切菜的时候,苏懿行进来说要帮她择菜。他长手长脚站在这里,衬得厨房更显逼仄。
“出去陪着沛珊吧,不用你帮倒忙。”
苏懿行见台子上大碗清水里浸着的西红柿新鲜诱人,忍不住伸手捞出来,看了一眼,一口咬下去,“她在打电话。”
“诶统共就两个西红柿你吃了我怎么做菜……”苏嘉言哭笑不得。
“那个什么傅宁砚……” 苏懿行一边吃着西红柿,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苏嘉言手里动作不易觉察地顿了顿,笑了笑说:“挺好的。”
这样说着,思绪却不自觉飘远了。
傅宁砚生日那天至今,他们都没有任何联系。她也是在某次在等公交的时候,看到电子报刊栏娱乐版登着大幅的彩色照片,标题是“当红影星酒店晚归,背后金主疑似现身? ”照片里戴墨镜的人是她那次在电视中看到的赵姗姗,她身旁低着头的男人虽然面容模糊,却是傅宁砚无疑。
生活好像瞬间回到了原来的轨迹,她依然是那个生活单调宁静的苏嘉言,而他还是声色犬马的傅家三少,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交集。
“杜教授上次找我打听过你的事。”
苏懿行的一句话,又将苏嘉言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杜教授人很不错。”
苏嘉言继续低头切着土豆,“那又如何。”
“虽然我很不喜欢自己的老师与我扯上学术之外的其他关系,但我更不想看到……”
“懿行,”苏嘉言出声打断他,“我们还是暂时别说这个了,我自己有分寸。”
苏懿行手里的西红柿也差不多吃完了,他耸了耸肩,打开水龙头将手洗干净,“反正不管怎样,谁要是敢欺负你,我一定会十倍地报复回去。”
他语气状似轻描淡写,说的话也是十足幼稚,苏嘉言却觉得心里一暖,喉咙微微梗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了你出去吧,你待在这里我束手束脚的。”
苏懿行走出去的瞬间,苏嘉言忍不住极轻地叹了口气。
一餐饭吃得轻松愉悦,徐沛珊并不健谈,性格有几分内向。但可能也是受过辩论训练的缘故,话虽不多,但都条理清晰言简意赅。而最重要的是,她看向苏懿行的目光永远永远温柔专注。苏嘉言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也知道目光是不会说谎的。
之后苏懿行告诉她,徐沛珊家境不太好,是以有些自卑。最初她也并不是辩论队的人,是苏懿行他们从学生会秘书部挖过来的。学生物的女生本来就少,堪当一辩的女生更是少之又少。徐沛珊跟着他们一轮一轮比赛打下来,整个人变得自信了许多。
苏懿行和她之间一直是有些暧昧的,只是最近才把话讲透。
吃完之后,徐沛珊非要过来帮她收拾碗筷。苏嘉言推辞不过,只好由着她去了。
在厨房,徐沛珊声调轻轻柔柔地开口:“姐姐,以后还要麻烦你多担待了。”
“懿行脾气有些倔,你多担待他才是。”
“懿行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我从来没想过可以……”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别过脸,食指轻轻擦了擦眼角,露出一个微笑,“如果以后我要是做了什么错事,姐姐你一定要多多包涵。”
苏嘉言揽了揽徐沛珊的肩,笑着说:“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了解懿行,他绝非随便的人,他也一定是非常喜欢你才会答应的。”
收拾妥当之后,苏懿行和徐沛珊因为实验室还有事,就先离开了。一时空间又静了下来,窗外雨声依然滴答响个不止。
苏嘉言照例打算继续看手里的话本,看了几行字却觉得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烦躁。心底压着一阵冲动,好似要破壳而出一般。
她又坐了半晌,终于挨不过,起身去翻抽屉,摸索半天,从最里面发现了一直未曾用到的,栖月河别墅的钥匙。
第19章 狭路相逢
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白蒙蒙的雨雾之中,别墅影影绰绰。苏嘉言下了出租车,撑开湖蓝色的雨伞,走向别墅。刚行几步,便看见里面的停车坪上停着一辆她从未见过的红色法拉利。
通常钟凯提前通知之后,苏嘉言才会过来。是以除了每天固定的保洁人员,并不会有其他人过来——她可从未听说过保洁人员开得起这样贵昂贵的法拉利。
苏嘉言将伞撑在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内干净整洁,和她上次来时前一模一样。而屋内阒静,没有一点声音。
她换了拖鞋进去,“有人吗?”
话音落下,便听见二楼传来开门的声音,随即一个穿大红色浴袍的女人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她一袭中分的栗色卷发,皮肤白皙,画着浓妆。一瞬间苏嘉言就认出她来了,当红明星,赵姗姗。
她正要说话,赵姗姗却率先开口,语气不耐:“你就是这里的厨师?怎么才来?快去给三少煮完醒酒汤来!”
苏嘉言一怔,原来傅宁砚在这里。
赵姗姗见她站着不动,不耐烦说道:“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我……”
“快点,做好了端上来!”说罢,赵姗姗撩了撩头发,重新回到卧室里。
苏嘉言静静站了片刻,随即面无表情地走向厨房。
——
中午傅宁砚在凯撒酒店谈并购案,而赵姗姗也正好和制片方在酒店吃饭。结束时赵姗姗碰上喝得几乎站立不稳的傅宁砚,使了个心眼,骗钟凯说傅宁砚让她送他回去。他们最近复又打得火热,钟凯是知道的,便没有怀疑。
赵姗姗也是问了傅宁砚才知道他在栖月河还有还有别墅,本以为是金屋藏娇,到了才发现居然没有半个人影。
这处别墅视野极佳,环境又很是清净。待栖月河一带开发完成,别墅肯定是坐地升值。
此刻傅宁砚在床上睡得极不舒服,皱眉呻|吟一声,睁开眼睛。他目光有片刻的迷茫,随即才渐渐聚焦。
耳畔传来一个甜腻的女声:“三少,你醒了?”
傅宁砚偏过头,便看到了赵姗姗灿烂的笑脸,他眉头顿时拧起:“你怎么在这里?”
“是你让我送你过来的啊,你忘记了吗?”赵姗姗语气几分娇嗔。
傅宁砚按了按跳疼的太阳穴,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朝着卧室走去。
赵姗姗笑得几分暧昧,“需要我帮忙吗,三少?”
回应她的是浴室门重重关上的声音,赵姗姗笑容顿时凝滞。
热水从头顶淋下来,傅宁砚思绪清明少许。水汽氤氲,他陡然想到之前在这浴室里,苏嘉言为他宽衣解带的场景。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并购案,同时要招待谢老爷子和孙妙彤,闲时有赵姗姗作陪,几乎就要将那个女人冷淡的脸从脑海中抹去了。
他只记得中午喝得醉醺醺,一双手扶了过来,鼻息间一阵熟悉的幽香,思绪便恍惚起来。
洗完澡出去,赵姗姗正在试戴一枚镶祖母绿的戒指,梳妆台的抽屉打开着,一旁的衣橱也大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