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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她不在天神殿,没人处理祭祀事宜吗?别担心,咱们千樱不缺巫女,看管神殿这等小事自然有人会做,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放水月一年假,让她上西方大陆学医采药了。」风劲顿了顿,嘴角淡淡一勾,「何况比起掌管神殿,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该做。」他意有所指。
看管他这个新婚夫婿吗?火影讥诮冷笑。
风劲却恍若没看到他不屑的神情,径自笑容可掏地问:「我想你应该会听令吧?第一武士。」
他真想一拳揍扁这笑里藏刀的男人!火影深呼吸,强抑冲动,凝聚全身的自制力。
「臣谨遵摄政王旨意。」
「风劲要你上临东边城?」花信挑眉,刷地一声合上纸扇。
火影颔首。
御花园里,两个男人巧遇,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停下来说话。
「他究竟有何意图?」花信单手捏着扇柄,陷入沉思。
「我也想不透。」火影摇头,「你刚从云霓那儿出来,她可有透露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提起那个失去记忆的公主,花信忍不住叹息,「她只说风劲最近似乎不再怀疑她了,像是已经接受了她是真公主。」
「是吗?」火影沉吟,「若果真如此最好了。要是真让风劲发现云霓失了忆,后果不堪设想。」一场政变怕是免不了。
花信赞同地苦笑,只是生性机敏的他,无法就此安然放心。「我还是觉得不对劲,起码风劲此时调你至边城担任边卫军校尉,绝对动机不纯。」
「你认为他是故意的?」
「嗯哼。」
「坦白说,我也这么怀疑。」火影抚着下颔,若有所思,「只是他究竟为何要调我离开宫中呢?莫非……」
他语未尽,花信已猜着他心思,两个男人交换深沉一眼。
「你认为真有可能吗?」火影沉声问,「我身为第一武士,手下却无一兵一卒,就算留在宫里也对他构不成威胁,他又何必费尽心机调我离开?何况他还命我为校尉,这不是反而让我有带兵的机会?」
「也许他是怕你我留在宫里,一有风吹草动,马上能调来家族兵力帮忙吧!」这是花信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你的意思是,他下一个动的人,会是你?」
花信意味深沉地点头,「只要你我都不在云霓身边,他就可以任意摆布她了。」
「原来如此。」火影会意。
「看来我们有必要先商量好对策……」花信蓦地一顿,眼角余光像瞥见了什么,剑眉收拢。
「怎么了?」火影狐疑,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在丛丛浓密枝叶的细缝间,一道纤纤素影轻轻晃过。
是水月。那端雅的姿态,窈窕的倩影,他绝不会错认。
他蹙眉,迅速拨开挡在身前的枝叶,细瞧。
远远地,他瞧见她走进一座亭子里,一个男人倚着梁柱,等着她。
「是风劲。」花信凑过来,「他们俩说些什么?」
火影不语,瞠眼瞪着亭子里两道相对而立的人影。他们交谈了一会儿,风劲递给水月一小包东西,她垂首接过,沉默不语,然后,他的手忽然放肆地抬起她光洁的下颔。
火影胸口一窒。风劲想做什么?他口干舌燥,眼睁睁看着风劲低下脸,一寸一寸逼近水月皎白的容颜……火影倏地旋身。
「走吧!」
「走?」花信一愣,「你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不想走近听听……」
「听什么?」火影神色阴沉地打断他,「你以为风劲身边那么多侍卫都是假人吗?由得我们躲在一旁窃听?」何况光是看到两人如此亲昵便够教他这个做丈夫的面上无光了,哪堪再听他们俩的甜言蜜语?
他不听,也不想看!
「火影,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是……」
「我说走!你没听见吗?」火影冷斥,不让好友有开口的机会,忍着满腔窜烧的怒火,率先大踏步离去。
「…怎么来了?」
紫蝶展颜一笑,停下捣药的动作,拿块干布拭净手,迎向忽然来到她这「枫叶居」造访的水月,她热情地挽着水月的手,拉她坐下。
「要喝点什么?我这儿有上好的羽竹茶哦!是他们的特使前几日送来宫里的。」说着,她就要转身去拿。
「不用了,我不想喝。」水月止住她兴致勃勃的举动。
紫蝶停下步履,定睛细瞧,这才发现她脸色不对,比平常更加苍白几分。
「怎么了?…不舒服吗?」
水月摇头,淡声道:「我要去边城了。」
紫蝶一惊,「什么?」
「方才摄政王召见我,说他已命火影担任临东边卫军校尉,协助临东将军风翔操兵练兵,我得跟他一块儿去,三日后就出发。」水月解释。
「这么快?」紫蝶惘然,浓浓不舍在心口泛开,「这一去要多久?」
「难说,总要一年半载吧!」
「为何这么突然?」紫蝶喃喃,「莫不是战事真要来了?」
「……也许吧!」水月敛下眸,搁在案上的指尖,略略发颤。
紫蝶注意到了,秀眉一蹙,在她身畔坐下,握住她沁凉的手。
「…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
「真的没有?」紫蝶不信。
「没有。」水月扬起眸,清澈的瞳底,看不出一点思绪,「…别多想。」
紫蝶却不放弃,更加仔细地审视她,「…跟火影……还好吧?」
「……很好啊!」水月淡应,表面若无其事,肩头却微微僵凝。
肯定有问题。紫蝶暗想,继续问道:「他对…不好吗?」
「他对我……很好。」
「真的?」
「真的。」水月低语,眸光略微黯淡,「他对我真的很好,是我……对不起他。」
「什么?」紫蝶没听清。
「没什么。」水月勉强一笑,拍了拍好友的手,「多谢…的关心,我没事。」
「水月……」
「对了,我想请教一些补身子的药方。」水月赶忙转开话题,不让紫蝶再追问。
「…要补身子的药方?怎么了?…身子不好吗?哪里不舒服了?」紫蝶急得就要拉起她的手把脉。
「不是我啦!」水月失笑。
「那是谁?」紫蝶迷惑,眨了眨眼,忽地领悟,「是火影?」
「嗯。」水月点头,「到了边城后,他肯定会很忙,我怕他……顾不上身子。」
「唷,听听这口气,挺像个贤妻嘛!」紫蝶嘲谴她,「还没嫁给人家多久,已经懂得操心人家的身子了。」
水月玉颊一热,不自在地别过眸。
「火影是练武之人,应该是身强体健的,我瞧…也不必为他多费心。」
水月顿时忘了不自在,回过一双翦翦水瞳,「…的意思是不肯帮我开药?」
「开开开,自然开。」紫蝶笑道,「好朋友的要求,我能装没听见吗?不过话说回来,开补药方这等小事,…自己来应该也行吧,何必问我?」
「我已经开了,在这儿。」水月递出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方子。「只是想请教一下…的意见。」
「怎么?」紫蝶一面接过方子,一面笑问,「…怕自己开错药,误伤了…亲爱的夫君?」
「紫蝶!」水月…睨好友。
「好好好,我不逗…了。我瞧瞧啊,这方子……」
午后冬阳和暖,沁凉的微风,摇动窗边一串竹编风铃,一声一声,震荡水月不安的心房。
她看着专心替她研究药方的好友,神思却迷蒙,走了千里远……
第六章
过几天,他们就要上路了。
出了这座王城后,她与他,就真正踏上了命运的征途。也许他还毫无所觉,但她知道,迎向他们的未来绝不会是光明的。
在他受苦之前,她想为他,做一些事……
水月收回漫游的思绪,藕白的手臂拿起菜刀,认真对付起一只躺在砧板上的鸡。
这双苍白玉嫩的手,做过最重的粗活恐怕只是采药熬药,如今竟要亲自斩开一只全鸡,教厨房里几个眼睁睁瞧着的宫女一阵惊慌失措。
「祭司大人,您去休息吧,这儿由我们来就行了。」宫女们见她拿刀的姿势笨拙,唯恐她切伤了自己,急着推她出去。
可水月不为所动。「我来。」她淡淡道,「这道人参鸡汤,我想自己做。」
「可是……」
「…们别担心,我会小心不弄伤自己的。」
是吗?宫女们面面相觑,表情都是狐疑。
说这位伟大的护国巫女能预言卜卦,祈雨降灵,一语牵动千樱未来的命运,她们绝对相信,但说到她在厨房里的本领,恐怕还不如一个小女娃儿。
「祭司大人……」
「…们别光在这儿看,去忙…们的吧!差不多是晚膳时候了,不是吗?」
是啊,她们也的确该干活了,只是放下护国巫女一个人,她们又不放心。
「这样吧,我让秋月来帮您。」厨房总管试探道。
「不必了,我说过,这道汤我自己来。」水月一口回绝。
她的态度坚决,宫女们无法说动,只得由她去了。
身旁十几道监视的目光退开后,水月才总算松了一口气。虽说她早已习惯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可都是在祭典祀礼上,在厨房里让一群人觉得稀奇古怪地瞧,还是第一回,更别说她们的目光里,除了担忧,还带着隐隐笑意。
大概是笑她不愧是新嫁娘,居然也会想要为夫君洗手做羹汤吧!
她们不晓得,她之所以会想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贤慧,只是想表达歉意。
她想对他说对不起,说不出口,只好以行动代替了。念及此,水月唇角一扯,淡淡苦笑。
她明白他的怒,他的怨,娶了个不能碰的妻子,饶是脾性再温和的男人,也难免愤慨,何况,他又是那么个性格刚硬的男子。
他,一定很恨她吧?水月敛眸,心口蓦地揪痛。这疼痛,一阵一阵,像刀割,又如绳绞,教她微微喘不过气。
握住刀柄的手一颤,她瞪着染血的刀面,怔怔地发起愣来。
最近,她的情绪波动好似愈来愈剧烈了,这对讲求清心寡欲的她,不是一个好兆头,这样的情绪起伏,甚至会让她有些慌。
不该这样的。从九岁那年,她成为见习巫女后,家族的长辈便一直谆谆告诫她不能动心动情,她也在一次次责罚中,逐渐学会控制自己。
为什么最近她有些变了……
「啊!」尖利的刺痛陡地横过她指尖,她定神一瞧,这才发现在恍惚间,她竟不小心拿刀划伤了自己。
鲜红的血珠迸出雪白的肌肤,她赶忙将手指送入唇,趁周遭的宫女未注意前,湮灭证据。
专心点,水月。她命令自己,闭上眼,调整呼吸气息,待脑中思虑净空后,方展眸,继续对付砧板上的食材。
划肚剖肠,取出内脏,放血洗净后,她烧开一锅水,煮沸后,搁下全鸡,然后打开一个纸包,洒落事先预备好的药材。
一面搅拌,一面看火,待再次煮沸后,她提锅离开烧得旺盛的炭火炉,改放上另一个,小火炖烧。
「祭司大人,您到膳厅准备用膳吧!」
一个宫女走过来,「这汤炖好了我自会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