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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到最后,还是要与楚贤撞上,还是要与之正面交锋。江篱在夜色中,望着楚贤,想起了那日赤梅山庄的情景。江篱只恨自己有伤在身,无法使出抽魂指,将楚贤制服。
楚贤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带着人马,前来追杀他们二人。此刻江篱无甚用处,只一个叶白宣,又有何惧。即使他武功再高,又如何敌得过这么多人。
叶白宣的心中也清楚这一点,可他依旧没有停手,哪怕还存一丝希望,他也不会轻易放手。他想要救江篱,他的心中,只想要救江篱。
一个人对一群人,鲜血四溅,哀嚎不断。叶白宣虽还未曾受伤,却也感觉心气不足,难以支撑下去。那些御林军,却还如洪水一般,不停地向他涌来,好似永远也杀不光一般。
便在叶白宣万分危急的时刻,天空中猛然出现一阵巨大的笑声,由远及近,飞快地传来。听得在场每一人,都有些愣住。
楚贤坐在马上,只觉那笑声离自己极近,待得反应过来时,脖子处已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笑意:“太子殿下,不要动。”
楚贤一听那声音,心知不妙,浑身上下瞬时从头冷到到脚,整个人都无法动弹。只那轻轻的一句,他便已听出来人是谁。这天下,除了伍梓杉,又有何人,敢做此种大逆不道之事。
故乡路
谁也未曾料到,离去多日的伍梓杉会杀个回马枪,在这个险难的时刻,从天而降,一如那日在赤梅山庄,江篱所做的一样。他那冰冷的手指抵在太子楚贤的喉头,一切似乎都已宣告结束。
胜负立分,回天乏术,楚贤算天算地,算尽了一切,却还是漏算了一个伍梓杉。
“太子殿下,随我们一同出宫吧。”说这话时,伍杉梓的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是透着冰冷的气息。
楚贤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一眼,这个面若桃花的男人,心肠却比任何一个男子都要硬。他无奈地望了一眼站立的侍卫,闭着眼,轻轻地挥了挥手。
人潮尽皆褪去,便如海水褪潮一般,刹时便无了踪影,只剩几十个贴身侍卫,还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不敢在此久留,叶白宣抓起江篱的手,便往宫门外奔去。身后传来疾速的马蹄声,慢慢地向两人逼近。人与马一前一后地奔着,在茫茫夜色中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化成了一个点,离大梁的皇城越来越远。
一路向北,奔出约半个时辰后,江篱的步伐已是越来越慢,仅有的几成内力,已被耗空,人便不自觉地往地上扑去。
幸得叶白宣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拉起,搂在怀中。伍梓杉也勒停了马,跳了下来,将缰绳递给了叶白宣,未言片语,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江篱开口唤住了他。
伍梓杉回头,脸上带着些顽皮的笔意,道:“江姑娘有何吩咐?”
“多谢。”这一声却是叶白宣所说,他望着伍梓杉,脸上不再是往日那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能得叶公子一句谢,伍某今日算是没有白来。”
“不光为此,还有昨日那灭火之水,一并谢之。”叶白宣向伍梓杉拱手道,短短两日内,他已救了他们两次。
江篱脸上浮起笑意,看着伍梓杉递来的那匹马,忽然问道:“楚贤呢?”问过之后,方才发现,那马非寻常之物,乃是跟随她多年的夜雪。自从入宫后,她便未曾见过夜雪,想不到在这种生死逃亡的时候,还能再与它相逢,想到此处,江篱不禁红了眼眶。
伍梓杉却只是拍拍手,帮做轻松道:“出了宫门,我就将他给扔了出去,此刻也不知是生是死,唉。”末了还轻叹一声,装做有些担心的模样,只是谁都听得出,他对于楚贤的生死,根本毫不在意。
江篱还欲问些什么,却见伍梓杉只是摆摆手,向后退去,边退边道:“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两位还是尽早动身的手。他日有缘,自会再见。”
空气中还残留着伍梓杉的声音,人却早已没了踪影。叶白宣观察了一眼四周的情况,将江篱扶上马,自己也旋即上马,往更北处奔去。
终于出了那座如死城一般的皇宫,即使是在逃亡的路上,两人也只觉得心情舒畅,有种难以明言的轻松感。
一切都该结束了吧。江篱转回头,冲着皇城的方向望去。从三生门到梨潇谷,从赤梅庄到普云寺,一路走来,她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计算不明,永远也难以计算清楚。
走了一夜,天亮时分,两人终于感到极度地疲累,危险已暂时远离,人便显得很是无力。只得随便找了处客栈休息一下。这一睡,便是睡到了日暮时分。
两人几乎同时下楼,挑了张告床的桌子坐下。正是晚饭时分,厅堂内显得极为热闹。江篱和叶白宣临窗而坐,尽量不引人注目。只要还在大梁境内,便都是楚贤的天下,似乎逃去何处,都有一些隐藏的危险。
菜端了上来,两人慢慢地吃着,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可说的话题。还是江篱按捺不住,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主动问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叶白宣拿筷子的手似乎抖了一下,抬起头来,却是露出一张带笑的脸,他伸手抓住江篱的手,慢慢地吐出两个字:“回——家!”
江篱有些不好意思,抽出了自己手,低头红脸道:“你准备回梨潇谷吗?”思来想去,那个地方,或许是现今最适合他们的所在。
未曾料想,叶白宣竟是摇了摇头,抬着望向窗外,若有所思道:“我要带你回家,回到我出生的地方,从此再也不离开。”
江篱被他的表情和话语弄得有些莫名,也随即看着窗外,不解道:“你的故乡,又在何处?”
“往北,一直往北。”叶白宣冲北面指了一下,又转头来看江篱,“随我一同回去吧,再也不要理江湖的事情,好不好?”
有何不好?江篱想不出有何不妥之处,她早已厌倦了江湖,或者说,她从未享受过人在江湖的感觉,不是杀人,便是被杀,心变得越来越硬,越来越麻木。是时候过些自己的安稳生活,哪怕在乡下一辈子种菜养鸡。
两人一拍即合,便不再犹豫,吃完饭回房睡觉,第二日便动身启程。两人共骑一乘,马不停蹄地往北面赶去。一路上,江篱都在幻想叶白宣的故乡,究竟是何种模样。她认识他这么多年,印象中他似乎从未提起过自己的身世。
出生于何方,从小长于何处,父母又在哪里,是否还在人间,有兄弟姐妹否?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从江篱的脑中一一闪过,却无法找到其中任何一个答案。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关于他的很多事情,她永远只看到了表面的东西,内里是什么,无从而知。好在,还有一生的时间,等着她去寻求答案。
越往北行,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幸好两人不再为用躲追兵而忧心,一路行来,倒也看尽不少美景,便如孩童时代出游一般。
走走停停大约十日之后,叶白宣口中所说的家乡总算即将在江篱面前露面。这一路上,江篱也曾多次打听过那个地方,叫甚名,景色如何,他的家中还有些何人。只是叶白宣一直笑而不答,不愿透露丝毫。江篱也只得耐着性子,只盼着能早日到达目的地。
这一日,天黑时分,两人赶到了一个叫做永吉的小镇子。此处已是边境地带,再往北百来里路,便是玄国的土地。这个镇子虽叫永吉,却因梁玄两国常年交战,百姓饱受欺凌之苦,加上赋税不断,整个镇子显得极为破乱。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只有那两只眼睛,十分警觉,扫在谁的身上,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江篱的心情一下子便沉重了起来。她想起了楚贤在三生殿内说的那番话,若真到了一统江河的那一天,边境两边的百姓,日子只怕更为难过。君王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野心,又怎会考虑他人的死活。
叶白宣的家乡在此处更往北的地方,只怕也和这永吉镇一样,常年战乱不断,没有太平日子可言。他的家中,是否还有亲人?他们是否还安然无恙?想到这些,江篱忍不住转头去看叶白宣脸上的表情,果然便见他双眉微蹙,露出不安的神情。两个人前几日的好心情,就此一扫而空。
两人用过饭,各自回房休息。睡到半夜时分,突然被一声尖利的叫喊声给惊醒。江篱的伤早已养好,反应又如往常般敏捷。她披上外衣,不及思索,便开门冲了出去。脚刚踏出房门,便撞见同时出门的叶白宣。两人互看一眼,都知出了事情,循着喊叫声的方向,赶了过去。
走至长廊的尽头,两人这才停下步子。一间客房的门敞开着,里面已是围了不少人。一个妇人正倒在一名男子怀中不停地哭着,边哭边叫着某个人的名字。那男子抱着女子,不停地安慰她,自己却也是一脸哀愁的模样。
江篱见状,向一旁的人打听,原来这女子同男子是一对夫妻,行商之人。从南方运来一批货物,来此边境地带贩卖。却不料被躲在暗处的玄国士兵相中,深夜闯入客栈,不仅将钱财货物尽皆抢去(奇*书*网。整*理*提*供),还将他们二人的独生子也一并抱走。妇人又惊又怕,怎么也止不住哭泣。
江篱看着她那模样,心中那不安分的念头又往外蹿了出来,转身就往外跑。叶白宣见她如此,赶忙上前抓住她,喝道:“你孤身一人,怎能随意乱闯,即使功夫再高,又怎能敌过那么多玄国士兵?”
“此刻还有别的选择吗?”江篱深吸一口气,语意坚定道,“他们抢钱抢物,我都可以不管,可是,连个六七岁的孩子也不放过,难道你要我视而不见?”
叶白宣不言语,只是望着江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不再阻拦,反倒是拉着江篱的手,往客栈外跑去。他们两人,似乎注定无法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
两人跑至街上,哪里还有玄国士兵的影子,也不知该追去何去,只得又回到客栈内,向老板打听一二,这才知,离此地约五里的一个村子,三日前被一帮玄国士兵给占了去。近日来,玄国兵营内不停有人患病而亡,这一批士兵,只怕便是怕死而逃了出来,见永吉镇地小人稀,也无军队驻守,这才抢了村子,做起土地主来。
这些人,长得皆是异常骠悍,寻常百姓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杀人放火无所不做,本就不太平的永吉镇,更是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
探听清楚后,江篱便同叶白宣一同赶往那村子。两人脚程皆极快,不多时已是找到村子。躲在树后,两人细细地观察了一阵子,却不见有人出现。正当要放弃时,却见不远处的小道上赶来十多个男子,看样子便像是玄国士兵。他们一个个喜气洋洋,两手拎着各式东西,满载而归。这样的日子,倒是比他们在军营出生入死要来得痛快许多。
江篱见此情景,哪还忍耐得住,未跟叶白宣商量,便跳了出来,冲那帮人喝道:“快将孩子交出来。”
这帮人平日里蛮横惯了,冷不丁见跳出个女子来,立时喜上眉梢。那怀抱小孩的男子,对江篱嘻皮笑脸道:“小姑娘,这孩子可是大爷发财的好东西。要知道,这年头,这么个小子,能卖不少钱呢。要不这样,你用自己来换这小子,陪大爷乐呵乐呵?”
一番淫言秽语,听得其他人皆是放声大笑。江篱也懒得与他们罗嗦,既已知孩子在何人手中,便不再犹豫,拔出剑来,直直朝那人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