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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雪芝如愿以偿以优惠价聘请到了花满楼的大花魁赫连飘飘。
赫连飘飘是赫连惊红十二年前收的养女。理由不是别的,正是她那张精致的脸。只是把自己的养女弄成妓女这样的事,也就赫连惊红能干得出来。
十二年后的赫连惊红果然没有失望,赫连飘飘成了花满楼的金子大招牌。其人气不亚于当年的双成步疏——据说当年的金科状元和榜眼因为她大打出手,还有一个侍郎公子因为她投河自尽。要她安排出档期出楼接客,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赫连惊红让她这么做。
京城里流传过这么一个说法:对赫连飘飘没有感觉的只有女人和太监,如果你是男人又对她没感觉,那你就是太监。
非常强人所难,但也非常贴切。
虞楚之虽然比正常男人冷漠,但是起码还是男人。
接下来,雪芝带着四大护法还有重适,直接出席左阳女儿的满月宴。而那个被当了宝的赫连飘飘,则是直接抬上轿赶往左府侧门。
左阳的面子很大,黑白两道都有他的朋友,雪芝在宴会上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大堂也布置得很是喜庆奢华:入门一把巨大的貂尾扇,地面铺着大红色的波斯毛毯,只要是靠着墙的地方,一定会有昂贵的商彝周鼎。左右两边各一排红漆倒角楠木桌,桌面上摆着白玉花瓶,还有无数佳肴珍馐,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开胃菜便是银碗装的血燕窝。
宴席正中央摆着左四爷不知从什么途径弄到手的前朝纯金雕龙,龙的眼珠是两颗桂圆大小的夜明珠,在明晃晃的灯光下闪着奇异的芒彩。
左阳身形高达,身披云豹重裘,站在门口犹如一口大钟。他老婆身段苗条,是个标准的美人儿。她身穿宝蓝织锦裙,披着白狐肷披肩,往来宾客人手送一红包,均是沉甸甸的金钱梅花锦囊。她身后的奶妈抱着一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奶娃娃,几乎每路过一个女子,都会忍不住上去逗一逗她。
重火宫人到的时候,没有女儿的雪芝自然忍不住多看了那孩子两眼,还冲她笑了笑。那一直睁大眼看着来往宾客的奶娃娃居然对着她笑了——雪芝似乎从来都很有孩子缘。
显然奶娃娃她娘就不是那么喜欢雪芝了。左夫人防备地后退了一些,做出护住孩子的动作。这动作倒是让左阳很尴尬,连忙赔笑,招呼雪芝进去。
对于很多女人这样的行为,雪芝早已习惯,或者说是麻木。她干笑一下便进去了。然后她很清楚地听到后面夫妻的对话:
”她到底是我们的客人,有什么不满你就不能忍忍吗?”
“没有办法,昨天我梦到她变成了一个尖嘴狐狸,要来吃我的女儿!”
“你……这么小家子气斤斤计较,怎么上得了台面?”
“你说我上不了台面?她上得了台面啊,骚气冲天恨不得所有男人都看她。你愿意娶一个狐狸精回家?那你休了我,娶她啊。狐狸精是来者不拒的吧!你看她那来路不明的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左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怕雪芝听不到。
雪芝憋着气。她不愿意惹出更多的事端,径直往里面走去,可是,老天不帮她,她儿子也很不给她面子。
“谁说我来路不明?我是上官透的儿子,我爹可比你这蛤蟆相公英俊多了,有钱多了,武功高多了。我爹是国师公子,你当家的是什么?乡下种菜的卖几个又旧又破的罐子便自称儒商?蛤蟆想追我娘,当然追不到啊。自个儿当家的管不住,责任都推到我娘身上了?大娘,嫉妒心也太强了吧。”上官透重适用那尚未变声的童音大声说着,声音比左夫人还大。
这下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适儿。”雪芝的脸一下变色,拉住重适就往里面拖,“你瞎说什么,跟我走。”
左夫人脸色发绿,一手握着锦囊,一手指着重适发抖道:“你,你,要说丑事,还有哪个门派比重火宫出得更多?你那死鬼老爹生前不知搞大了多少女人的肚子,现在又抛弃你们母子不知去哪里逍遥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后面的话被左阳一手捂住。
“你!”重适推开雪芝,尖声道,“你说我娘是狐狸精是吧,那你就是蛤蟆精!还有你这个长相古怪的女儿,跟你长得一样,蛤蟆脸!”说罢,竟伸手在那奶娃娃脸上狠狠拧了一下。
奶娃娃尚未脸立刻就红了。场面僵冷了片刻后,她失声大哭起来。
这下彻底尴尬了。雪芝确定,自己儿子是要来惹祸的。但倘若不是她有事要办,听到这样的话,一定早就大开杀戒了。
“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死小鬼,居然动我女儿!”左夫人提高音量,居然哭出来,“雪宫主,你不要因为自个儿死了个儿子就眼红别人家生了孩子呀。”
重适脾气和少年时的雪芝很像,一被人说中要害火气就上来了。他居然也开始大哭,还扯着左夫人的白狐肷拳打脚踢。
雪芝听到这句话,之前强压的怒气也像瞬间消失了。她再看看左阳的女儿,那张脸是那样纯净可爱,霎那间便想起多年前死在释炎手上的显儿。如今适儿茁壮成长着,显儿却早已失去了他原本不该失去的小生命。
所以,无论适儿做错什么,雪芝都不会去责备他。她要对适儿加倍的号,所有亏欠显儿的,她都会偿还给适儿。
因为太过伤痛,雪芝已经忘记如何还击。雪芝只是拉着重适,不让他继续添乱。大概是看到了雪芝脸上明显受伤的表情,左夫人也有些于心不忍,想开口解释一两句,却又被乱咬人小狗一般的重适逼疯。左阳拉着她,整个场面一团混乱。宾客们也纷纷开始劝架。
这时候,一个女子软绵绵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样热闹?”
很多人都是认得这个声音的。人们也自然让开一条道。
七樱夫人身穿金钱蟒长裙,裙摆飘飘,佩环华贵,手里提着一个玛瑙鼻烟壶。她个子并不高,但是被六个男子众星拱月地包围着,确是格外打眼和妩媚。
很显然,周围的人都买七樱夫人的账,她在重适的眼中却是透明的。七樱夫人没有说话,她身后的虞楚之却走上前来,摸了摸重适小小的的脑袋。
奇怪的事发生了。
任别人怎么拉扯他都没有反应,虞楚之这样一摸,他竟转过投来,用哭红的眼睛看着他。
重火宫很多弟子都说,只有神仙才能让哭泣的重适安静下来。
重适平时很依恋重雪芝,可一旦他哭起来,她也别想成为那个神仙。任她如何哄,逗,骗,摇晃,捂嘴,甚至把他关禁,用细竹条抽他的屁股,他都不会闭上那个仿佛装了长笛的嘴。
很显然,虞楚之也不是神仙。重适在回头看了他一会儿以后,又转过头去拉扯左夫人的衣服和奶娃娃的脚,持续哭闹着。
这个时候,虞楚之突然挡在重适和左夫人中间,然后蹲下来,握住他的双手。这下重适更不乐意了,嗓门更大。
“适儿,昨天我遇到一个世外高人。”虞楚之轻轻说道,“他给了我一个难题,那个难题我怎么都解不开。”
重适依然在哭着,不过在他说的过程中,哭声渐渐小了。
“我给了他无数种答案,他都说是错的。于是我叫他告诉我正确答案,他却说,你去问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吧,他会给你答案。然后我翻来覆去地想,谁会是这个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呢?”
重适已经在干打雷不下雨了。他看着虞楚之,眼中露出期盼的神情。
“我遇到很多人都不够聪明,知道刚才看到你,我就跟身边的叔叔们说呀,这个孩子就是第一聪明的认了。你说是不是?”
重适却回避了他的问题:“那个高人问了你什么问题呀?”
虞楚之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重适吃惊道:“啊,这个你都不知道呀?”
“怎么,你知道吗?”
“这个我小的时候就会了,太简单了呀。”听到那个“小的时候”,周围一帮人都忍不住笑了。
“可是叔叔就不知道呀。”虞楚之看看左右,小声道,“说不定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这答案你得偷偷告诉我。”
“没有问题。”
重适凑过去,却被虞楚之挡住:“别在这说,我们进去说。”
“好!”
然后重适顺其自然地被虞楚之领进去。
这一幕实在惊讶了不少人。当然也连带重雪芝。旁人是惊讶万年冰山居然会这样温柔地对待孩子,雪芝却是惊讶虞楚之竟然让重适不哭了。
“左四爷喜添一子,祝先生花后果,儿孙满堂啊。”他们刚进去,七樱夫人便上前击掌。两名随从便搬了一个玉石盆景过来——那竟是一大片碧玉雕琢的竹林,盆景左右两侧还有一副小对联:
绿竹生新笋,红梅发嫩枝。
在周围的人都发出赞叹之声时,雪芝突然觉得她的声音很耳熟。绝对在什么地方听过。
带着这种疑问,雪芝带着几个护法进了大厅。虞楚之和重适一大一小已经彻底忽略旁人了。在看到雪芝进来以后,虞楚之便起身将重适牵到雪芝面前。
“我要跟虞叔叔坐一起。”重适猴上了虞楚之。
“适儿乖,别瞎闹,跟娘过来。”雪芝有些尴尬地拽走重适。
虞楚之却道:“要不我们做一块儿好了。适儿很讨人喜欢。”
后面那句话让雪芝彻底无言。虞楚之绝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说“小魔头”讨人喜欢的人。
雪芝没有拒绝。整个宴席上,她都得想方设法拖住虞楚之,让他不要公布和柳画的婚事。只要不公布,就没人参加婚宴,他们的婚期自然就是延后。只要不成亲,那就有很多种可能性拆散他们——虽然听上去有些残酷,但只是精通烹饪的二十八岁的柳画,绝对斗不过擅长七种乐器、会临摹三十三个名家字帖和水墨画、能歌善舞、又从小被栽培成男人克星的十九岁洛阳第一美人赫连飘飘。
就算不能让虞楚之彻底变心,也可以让他暂时沉沦美色,无心插手公子的破事儿。
当然,赫连飘飘非常愿意去完成这样一个任务。
没有女人会放弃证明自己魅力的机会。也没有女人会放弃接近虞楚之的机会。
酒宴开始后没多久,虞楚之便坐回了七樱夫人的桌。虽和雪芝相邻,但不能陪着重适。重适很快感到疲惫,跟着孩子群去后院玩了。
雪芝站起来击掌道:
“恭喜左四爷玉杯投怀,在此赠上小小贺礼,还望笑纳。”
话音刚落,赫连飘飘身着一身紫衣,低垂着水眸,款款步入大厅。
赫连飘飘是天价。虽然在场的不少人是洛阳的商人,也都买得起或者买过她,但是没有人一个人付得起天天看她的费用。而在场的男人,连带整个洛阳的男人,没有一个人不想天天看到她。
为重雪芝美貌倾倒的男人不少,但是很少有人敢去打她的主意。尤其是在看到左阳都被她无情拒绝以后,又一批打算冲锋陷阵的男人急流勇退了。相对于重雪芝,可以买到并且没那么强势的赫连飘飘,似乎更加诱人。只是能买到又买不起的感觉。实在不是很好受。
其实,雪芝很讨厌这种把女人献给男人当礼物的活儿。她觉得不够尊重同胞。而且,当一个女人指使教唆另一个女人去勾引男人的时候,一下就会觉得自己老了。
可男人就是吃这套。
雪芝知道这个花魁很敬业。这可是腊月间,前几日洛阳一带才飘过小雪,赫连飘飘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紫纱衣。这些宾客无法理解,雪芝却深深理解。刚去后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