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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不说话了。
“你们俩也快死了。”柳画仰头,一脸嘲意,“不过,是前面那一种。”
雪芝道:“你……陷害了夏轻眉?”
“当然没有。他练了《芙蓉心经》,那是事实。不过是假的罢了。”
雪芝原想多问一些,但还是忍住:“罢了,这都与我们无关。麻烦柳姑娘让个路,我们好上去救人。”
“救不了的。”柳画优雅地欠身,“不过,你们要坚持,我也不反对。”
然后她闪入树林。
他们最快的速度赶上西峰,虽有不少人阻拦,但一看是上官透都不再多说。抵达西峰的时候,丰涉和丰城还在决斗。丰涉受了重伤,连续数次被打到在地。很显然,他的武功远不及丰城。从头至尾,也只是靠着满腔的仇恨在拼命。
起码,他还活着。
雪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她高呼一声:“住手!”但丰城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雪芝正准备冲上去,却被上官透拦住。
“我去。”
他在确认雪芝不会轻举妄动之后,朝那两人跑去。
可是才走了几步,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便挡在他面前。
然后,他击了上官透一掌。
雪芝看得很清楚,那人并未使出大力。她也是第一次看见,上官透被人一掌打倒。
上官透重重跌倒在地,还向后滑了一段。
他大概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捂着胸口,有涌上咽喉的鲜血,却被他憋住,硬吞下去。
狂风摇乱了古木的枝叶,沙沙作响。
同一时间,丰涉被丰城一脚踹到悬崖边缘。
数颗石块顺着悬崖滚下。
黑衣人往上官透走了几步,背对着丰城道:“搅乱的人来了,速战速决。”
雪芝怔怔地看着那黑衣人。
这声音她是记得的。
也是在华山,在丰城的密室中。那个说话男女难辨的声音。
“是。”丰城上前一些,又一脚踹在丰涉身上。
丰涉半个身子掉出悬崖,他双手紧攀住悬崖的边缘。这时,山崖之间,才发出石头落地的回声。
“小涉!”雪芝再顾不得别的,往前奔去。
那黑衣人一转身,又一掌击来。
眼见雪芝就要被他打飞出去,上官透却挡在她面前,又一次跌倒在地上。这一回,甚至没经过一丝缓冲,一口鲜血吐出来。
“透!”雪芝扑到地上,抱住上官透,“你为什么要——”
“打不过的。”上官透神情痛苦,紧紧握住雪芝的手,“这个人,我们联手都打不过……”
雪芝倏然抬头,大声道:“丰掌门,求你,放了他!”
“贱女人。”那黑衣人冷冷道,“别以为江湖上的人美誉几句,你就找不着北了。”说罢,拽着雪芝的领口,将她提起来:“孩子都生了,还不守妇道。瞧你那逐渐憔悴衰老的脸,你还想迷惑男人?”
听了这些话,雪芝自然觉得很不舒服。但她再无力气与这人争辩,一口咬在他手上。黑衣人吃痛松手,她立刻朝着悬崖跑去。
“芝儿!”上官透想要站起来,但再动不了。
黑衣人以剑指着他的喉咙。
可是雪芝根本来得及靠近。
就差那么十几步的距离。
丰城也将丰涉提起来,扔在地上,一剑刺向他的胸膛。
“小涉——!!!”
伴随着雪芝呼唤的,是丰涉绝望的嘶吼。接下来,雪芝每跑几步,丰城便会在丰涉身上补上一剑。
最后,她软软地跪在丰涉面前。
古木树影的缝隙中。
银白的月光,灰白的岩石。暗红的血液蜿蜒成一条小河,染红了雪芝的白衣。
“小涉——”雪芝搂住他的脖子,试图将他背起来,但眼前的少年,早已千疮百孔。她甚至不知从何下手,才能不碰触他的伤口。
丰涉神情痛苦,只是侧头看一下雪芝,仿佛都要耗尽他所有的生命。
“芝芝……我还是没能替父母报仇。”
“什么意思?”
“丰城……”丰涉指了指站在雪芝身后擦剑丰城,“他杀了我的父母,丰业夫妻。”
“你明明知道打不过他,为什么还要来?”
“我这一辈子都打不过他。”
“胡说,胡说,你这么年轻,这么聪明,总有一天会变成旷古奇才……你现在这样,根本就是送死!”
“圣母给我接的蛊,其实只够我支撑到二十九岁。而且……十八岁以后,身体会越来越弱。”丰涉轻轻动了动手指,“我……已经二十岁了。”
雪芝捂住他的嘴,闭着眼:“别说了。我带你去治伤。”
她将他背起。鲜血很快浸透了她的衣裳。
丰城看了他们一眼,又握紧长剑。那黑衣人却道:
“放他们走。”
“可是,她都听见了。”
“没有人会相信。”黑衣人不男不女的声音变得格外低沉,“放他们走。”
丰城只好坐到一边,朝着雪芝笑了笑:“你非要他死在你身上才甘心么。很不吉利的哦。”
雪芝狠毒地看着他:“丰城,你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下场吧。”
丰城一脸不屑:“那倒没有。”
“以后我会告诉你。”
雪芝背着丰涉,扶起重伤的上官透,吃力地往山下走去。
刚一走出西峰,上了马,雪芝便半侧过头,道:“小涉,我不管你能活多久,起码你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我一点也不后悔。真的。”丰涉虚弱地说,“这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很伟大,第一次觉得自己肩负责任……”
他比雪芝高出半个头,此时却像个婴儿一样,无助将脸颊贴在雪芝的后脑勺上。
“其实偷偷告诉你,我还是会舍不得。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残酷却快意的世界。
这个抛弃了我,也被我抛弃的世界。
这个有你的世界。
155
三人到山脚的时候,正好迎上玄天鸿灵观的人。满非月从车上下来,看到躺在雪芝腿上,松开了手,有似婴孩睡颜般的丰涉。
雪芝吞着唾沫,靠在上官透的肩上,整个眼眶乃至鼻尖都变得通红:“都是我的错。我若早一点赶来,小涉就不会有事了。都是我的错……”
上官透默默不语,只轻轻搂住她。
“丰涉。”满非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瞬间像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她清楚他不会活太久,但是从来不曾想过,他会这么快就去做如此鲁莽的事,这么快就离开了人世。
她轻轻抚摸着他右鬓断开的发,上面的小辫子已经不在了。
在丰涉小的时候,她很喜欢给他编辫子。他起初还觉得挺好看,但是自从跟她上了一次京城,回来就不肯编了,说只有女孩子才会编辫子。她骗他说,男孩子其实也编辫子,不过长大了都把辫子剪了送给喜欢的女孩,这样女孩子才肯嫁给他。你看,你有这么多辫子,以后可以娶好多个老婆呢。小丰涉听了以后数了数辫子,兴奋地说,那圣母再给我多编几个好了。长大以后丰涉识破了她的谎言,也找了不少姑娘,但一根辫子都没送出去过。满非月想,大概他已经习惯那头式了,也就没再过问。
此时此刻,他的辫子没了,紫色绸缎也拆了,散着发,衬着清秀而年轻的脸,很像在熟睡。满非月再难控制悲痛的情绪,伸出短小的胳膊,紧紧搂住他,大哭起来。
可是哭到一半,哭声却停止了。
上官透点了她的穴。
“得罪。”上官透将她扛起来,扔到马背上,对她身后的鸿灵观弟子们说道,“借你们圣母一用,很快归还。”
上官透吃了黑衣人两掌,一直卧床了四天,才能正常走动。四天内,雪芝一直细心照顾他,喂他喝药,就像他以往对她那般温柔。只是她一直不说话,即便两个孩子在身边,也很少露出笑容。上官透看着她发间多出的几缕小辫子和紫色的绸缎,知道她的心已被那小小的葫芦带走,也不再多话。
其实最令他担心的,是那个黑衣人。他不能确定那人是否练成了“莲翼”,但他知道,他从来不曾如此被动和弱势过。他和雪芝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在那人面前,也不过是恒河一沙。
满非月一直被关在月上谷的地牢中。上官透命人照料好她,却不给他半点自由,连出恭都要人守着。不论满非月如何愤怒如何不解,他都只是淡淡说,我只是想等一个人。满非月说,你这叫守株待兔。他并不给予回答。
他知道自己在守株,但等待的,却不是兔。
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连敌人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场仗如何打?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出这个人。
果然,五日以后,满非月开始急了。他都命人传话给上官透,说自己快要死了,说自己研制出了长生不老蛊,说可以传授上官透最厉害的毒功……都被上官透驳回。
第七日,满非月在地牢里撒泼,大声叫骂。上官透还是没回应。
第十日,满非月已经开始大哭,说再这样下去,她小命不保。依然没有回答。
十日过后,她不再挣扎,只是坐在牢里发呆,时不时提起丰涉。
时机差不多成熟。上官透到处发请贴,邀请各大门派和武林豪杰来月上谷参加他两个孩子的满月宴。
满月宴当日,林宇凰是第一个赶来的。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忙着跟孙子玩去了,不曾留意上官透和雪芝在玩什么把戏。
这对新人的号召力非凡。邀请的人里,只有三个没有来:满非月,释炎,林轩凤。
满非月自然早就来了。
宴会后,二人还特地在月上谷辰星岛弄了个擂台,让各派英雄切磋武艺。他们俩则在底下仔细观察所有人的武功脉路。确认过这些人都无异样后,他们知道,问题就出在林轩凤和释炎二人身上。
“不可能是林叔叔。”雪芝摇摇头,“他是我两个爹爹的好朋友,不可能去偷学重火宫的武功的。”
“你的意思是,方丈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雪芝一想起释炎胡子花白的模样,又道:“这,好像更不大可能。会不会是我们漏掉了什么人?”
“不管怎么说,先去拜访他们。”
次日清晨,二人便将两个孩子交给裘红袖照顾,叫着林宇凰东南下去灵剑山庄。林宇凰一路上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们。
结果三人到了灵剑山庄,大门都没进,就被赶了出来。
林轩凤说,不见客。
雪芝和上官透脸色大变。
难道……真的是林轩凤?
他们正准备暂离商量对策,林宇凰破门而入,满脸不悦:“我孙儿满月宴他不来,现在我上门他也不见,林轩凤这东西是躲我是吧?不出来我就把他以前的丑事写成书,印了到处卖。让他给我出来!”
下属传话过后,林轩凤终于肯缩在一个小小的会客室里见他们。
林宇凰刚一进门,说了一句话,林轩凤就被茶呛到。
那句话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啊你。”
156
“咳咳,咳咳,宇凰,你在胡说什么。”林轩凤放下茶杯,不曾正眼看他们,站起来指了指椅子,“都坐,都坐。”然后又拿起茶壶,慢慢喝一口。
“你不是跟原双双搞上了么。”
林轩凤又被呛了一次:“哪有这回事。小辈子在这,你……说话注意点。”
林宇凰拖着他指的椅子,径直走到他面前,和他面对面坐下:“轩凤哥啊,这么多年没见,小脸是越发白了,性格是越发做作了。你在雪芝他们面前装装就得,在我面前你装啥啊?”
“我哪有。”林轩凤擦擦嘴唇,往后缩了缩,尴尬道,“宇凰,你有什么话直接问好了。”
雪芝和上官透都目瞪口呆。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