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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路中央,只立着那名老者,毫发无伤。
广场上人人呆若木鸡。
只有血,还在流着……
地牢之中,纪若尘忽然拍了拍青衣,道:“援兵已到,我们该出去了。”
说话间,他即长身而起,深吸一口气,而后低喝一声!刹那间纪若尘周身上下光芒不住闪动,变幻不定,间或响起一阵轻微的噼啪声。不多时,三十六根禁锢他道行的银针一一爆开,化成了团团灵气。顷刻间,纪若尘道行尽复。
他略舒展了一下筋骨,即向青衣道:“走吧!”
青衣道行实在太过低微,根本没有禁锢的必要,且罗然门弟子也无人愿意当着纪若尘的面,动手给她施针,是以她倒是行动自如,不受禁锢之苦。纪若尘一说出去,她当即缓缓而起,盈盈跟在了纪若尘身后。
纪若尘既然道行已复,那这些铁栅链锁对他来说,就再不是滞碍阻涩了。他先是一掌拍散铁栅上所有法阵机关,再生生拆下一根三尺铁条握在手中,然后飞起一脚,踹倒了整面铁栅!
他引着青衣,沿着昏暗阴湿的甬道向上行去。刚转过一个弯,前方忽然人声鼎沸,脚步纷杂,五名罗然门弟子急急然自转角处冲出。他们乍见纪若尘与青衣居然已脱困而出,当下齐齐一怔。
就在他们一怔之际,纪若尘骤然起步,身形似鬼如魅,若游鱼过隙,间不容发地自五名罗然门弟子中穿出,而后扑扑扑数记闷声响起,五名罗然弟子摇晃数下,纷纷栽倒在地,两眼翻白,就此晕去!
纪若尘双手持棍,箭步向前,维持着这一姿势久久不动。片刻之后,他才将目光从手中铁棍上收回,转而望了望狭小甬道中倒了一片的罗然弟子,然后又看了看手中铁棍,如此反复,犹自不敢相信如此轻易就放翻了这许多的罗然弟子。
“公子。”背后传来青衣一声轻轻呼唤,才将纪若尘神思拉回。
纪若尘回头一望,青衣竟盈盈向他行了一礼,道了声:“多谢公子。”
纪若尘有些讶异地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不是早就谢过了吗?”
哪知青衣道:“公子适才所用两种仙诀,有夺天地造化之功,绝非凡法,想必不到生死关头,不肯轻易示人的。可公子却不瞒着青衣,是以青衣相谢,是谢公子信任。”
纪若尘吃了一惊,倒未曾料想到这青衣修为极低,灵觉却如此敏锐,竟能识得解离仙诀与众不同。只不过适才乱棍打倒一干罗然弟子,纯是出自本能,又哪里是什么仙诀了?
他苦笑一下,道:“这也没什么好谢的。”
“叔叔说过,礼不可废……。”
纪若尘轻轻一叹,一边搜了罗然弟子身上可值一看的法宝,一边道:“你叔叔一到,你就该随他回去了吧?既然相处时刻无几,那就率性而为,还讲究那么多礼仪干什么?”
青衣依旧极守礼地道:“是,公子。”
纪若尘再度苦笑一下,不再言语,持铁棍当先行去。他才走出两步,身后一阵柔风传来,青衣竟合身扑来,紧紧地拥住了他!
纪若尘当即僵住!
背后传来的除了她的如兰气息、温软触感,又有一片温温湿湿的感觉在逐渐扩散。
青衣箍着他的双臂紧了又紧,直是运上了平生之力,还惟觉拥得不够。她突然全身一颤,忍不住哭出声来。但她刚哭了一声,即咬死双唇,将其余悲声生生咽下,偶尔实在压不住,才会呜咽数声。然而她双肩震颤得越来越是厉害,却是无论如何也抑止不住的。
纪若尘手抬起又放下,几经犹豫,终轻轻握住了青衣死死绞在一起的素手,柔声道:“你且安心回去,以后总有相见之日啊!”
青衣不答,只是摇了摇头,双臂又紧了一分。
“你叔叔难道不会再让你出来了吗?”
青衣忽然收了悲声,松开双手。她双手一开,纪若尘即如烟纵出,瞬间来到甬道转角处,一棍无声无息地击下,一个罗然弟子正埋头疾奔,头刚探出转角,后脑即挨了纪若尘一棍。这罗然弟子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就如伸头给纪若尘敲一般,就是练也练不到这般巧法。
那弟子挨了这一棍,闷哼一声,双眼一翻,委顿于地。纪若尘将他拖过转角,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青衣。
青衣早已胡乱拭去了泪水,又用衣袖狠狠地擦了擦双唇,方望向纪若尘,笑了一笑。
她秀目红肿,隐泛水光,鬂发散乱,几缕青丝垂下,更增凄艳。唇上鲜血虽已擦去,但那数个鲜红齿印,又如何擦得掉?
纪若尘轻叹一声,向她伸出左手。青衣自然而然地挽上了他的手。他忽然用力一拉,青衣一声惊呼,已被他紧紧拥在了怀中!
青衣呆了一呆,双臂一抬,也紧紧地拥住了他。
“为什么?”纪若尘低声问。
“公子,人妖毕竟殊途。叔叔担心我的安危,今后……必不会放我到人间行走的。青衣以前说可以掩饰妖气,其实是骗公子的。”
纪若尘双臂紧了一紧,低声道:“傻孩子,这我又怎会不知道?我宗后援一到,谅罗然门也没有那胆子再为难我们,又何必叫你叔叔前来?”
“青衣……实不想公子为难。”
纪若尘一声叹息,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携着青衣的手,向外行去。转过眼前的弯角,甬道就分出了三条岔路出来,看来罗然门多年经营,还是打下了不小的基业的。
纪若尘在岔路前略一驻足,即发觉左首边的甬道中隐隐传来脚步声,于是携着青衣冲入了右边的甬道中。
此刻在罗然门大殿中,氛围同样凝重之极。
大罗真君与大然真君坐于大殿东首,身后立着十余名最得力的弟子门人,看上去颇具声威。其中三名弟子分捧锦盒,内中装着赤莹仙剑,混沌鞭与玄心扳指,另有一名弟子则端着一个黑边红底的托盘,盘中所盛正是无方子的人头。
大罗真君方面大脸,身高体胖,体形比之大然真君还要大上一圈。与大然真君满脸堆笑、全无气节不同,大罗真君一脸威严,看上去颇有几分掌门威严。
大殿西首处,太广道长正襟危坐。他看上去五十余岁年纪,吐气如华,面容清隽,相貌气度与他身份极是相合,只是他的目光偶尔间总会向那混沌鞭上扫上一眼,显然定力还差了一分。
顾清依然是一身素衫,负手立于大殿窗边,正自欣赏着傲然峰夜景。与以往身无长物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左手中多了一把古剑。
古剑青铜为鞘,剑鞘上既无图饰,也无铭文,更不见分毫气息透出剑鞘,根本辨不出鞘中究竟是何名剑。
大罗真君阴寒着脸,向太广道人道:“道德宗虽然势力雄强,但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我罗然门已损了三名弟子,又奉上无方子的人头、归还了宝物,就因为交人慢了些,难道道德宗也要借此生事吗?”
太广道长哼了一声,沉面不语。他揣摩宗内诸真人意思,显然是不妨大打一场,甚至有就此将罗然门灭了之意。且景霄、太微两位真人正在赶来此地的途中,此时距离二位真人动身已近一个时辰,随时都有可能到达,现又有云中居顾清作为同盟,是以太广道长底气十足,步步进逼,定要寻些由头出来,好激化事端,先打起来再说。
可没想到大罗真君不光道行不低,处事也是滴水不漏。一上来不光尽还宝物,还备好了挑起事端的无方子人头,可说给足了道德宗面子里子,太广道人就是再蛮横无理,一时间也难找借口。
惟一可以做些文章的,就是大罗真君遣去地牢提纪若尘与青衣的弟子已走了三拨,却仍未见有一人回报,更别说见到纪若尘本人了。
但大罗真君又派出了第四批三名弟子,让太广道长也不好发作,只有先等上一等再说。
大罗真君先用话将太广道长扣死,又向顾清道:“顾仙子年纪轻轻,即有如此道行见识,大罗佩服之至。只是纪若尘乃是道德宗弟子,未知与云中居有何干系,要劳动顾仙子仙驾光临,开口要人?”
顾清闻言转身,道:“我也久闻罗然门大罗真君素来能言会道。但顾清此来非与大罗真君理论,只是来要人而已。若今日罗然门不能将若尘完好交出,那从此即是与我云中居为敌,大罗真君三思吧。”
大罗真君重重一拍扶手,怒喝道:“顾仙子,你这也未免太强凶霸道了些!”
顾清淡然道:“今日就是强凶霸道了,你又能如何?”
大罗真君脸色忽青忽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要让他当场翻脸与顾清动手,却还真未必有那个胆量,就是他有这个胆,一旦动起手来,只会平白与了太广道人口实。大罗真君心中早已千百遍的暗叫倒霉,天晓得云中居怎会与道德宗联起手来!若两宗真的同心协力,就是青墟宫虚玄真人在此,也要退避三舍,暂避其锋,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大罗真君?
大罗真君乃是一派之尊,此情此景,无话也要找话说。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向顾清道:“顾仙子年纪如此之轻,恐怕代表云中居说话有些不妥吧?若是天海老人在此还差不多!”
顾清望着大罗真君,忽然微微一笑,笑得大罗真君心下阵阵惊慌。
自见了顾清的那一刻起,他即处处落于下风,总觉一切都已尽在这年纪极轻的云中居高弟掌握之中。
还未等大罗真君弄清楚顾清笑中含义,大殿中突然响起一声冷笑,有人道了声:“是谁在叫我啊?”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太广道长身旁的座椅中已多了一个秃头老者,不是天海却又是谁?只是短短时间不见,他头上那几根稀疏毛发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顶着一个锃亮光头,倒也为大殿添了不少光辉。
顾清微笑道:“你还是来了。”
天海双眼一瞪,向她怒道:“我不来怎么办?谁来给你镇场子?我若不来,人家还不都把你当成了招摇撞骗之徒,这让我云中居脸面往哪搁?”
大罗真君脸色极是难看,天海老人威名远播,他自然是认得的。天海这几句明着是训顾清,实则句句都在骂他有眼无珠,不识泰山。
天海老人数落了一顿顾清,又盯着大罗真君,一字一句地道:“清儿所言即是我云中居之意!你既然想要我再说一次,那我就重复一遍给你听!今日若不将那该死的纪若尘完好无损的交出来,我立刻就掀了你这傲然峰!”
天海老人立威百年,说出的话岂同凡响?大罗真君与大然真君当即面色如土,太广道长则是又喜又悔。喜的自是又得强援,悔得则是刚刚顾虑太多,事事讲究以德服人,先要占个理字,结果无所作为。看这云中居一老一少行事,那才叫霸气威风,自已畏首畏尾的,哪有一点正道之首的风范?道德宗实力比之云中居只强不弱,又是此桩风波正主,可现下气焰风头却完全被云中居压了下去,他太广道长办事不力的印象,恐怕从此要深植诸位真人心中了。这又如何叫他不悔?
天海又转向顾清,哼了一声,道:“这回满意了?你始终空着这把椅子,就是等我来呢吧?就你这点小小心思,还想瞒得我?”
顾清先是笑笑不答,忽然面色一肃,望向罗然门山门方向,双眉微皱,呛的一声,古剑已然出鞘!
天海也收起了玩世不恭之色,面色凝重,吐出一口浊气,闷声喝道:“好凶辣狠绝的妖气!”
大罗与大然真君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太广道长也是一头雾水,但他颇懂机变之道,见顾清古剑出鞘,也将佩剑提起,横放膝上,以备万一。
嘶……。
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