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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她已飞入位于附近山丘半腰的一处洞穴中。洞穴内颇为宽敞,由于只有洞口透进来的光亮,是以显得十分阴暗。洞穴中央摆放着一张石台,尽管石台边缘处染着斑斑血迹,台面上却是一尘不染。石台旁放着一张石椅,虚无端坐在石椅上,微闭双眼,就似入定了一般。洞穴一角处堆着一堆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尸块,看上去什么样的东西都有,内中还露出了三只手和半条大腿。
石台旁放着一张石椅,虚无端坐在石椅上,微闭双眼,就似入定了一般。
这堆尸块已不知放置了多久,在南方的潮湿闷热气候下早已腐烂不堪。但从尸体切工的工整来看又不象是被用剩的垃圾。只有半人半鸟的她知道,本来在十日之前,这些尸块还是虚无十分珍视的宝贝。内中有一个当地土著人中的天才祭祀,有道行已有百年的南疆毒蟾王,也有一头号称万毒克星的獀猿。但自虚无短暂地出行一次后,他就再也不向这些东西扫上一眼,每一次见到他时都是沉浸在苦思之中,脸上表情忽喜忽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虚无感觉非常敏锐,周遭些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感觉。她刚在身旁立定,虚无就缓缓地道:“怀素,今天又被阳光照到了?”
她正是怀素,只是不知被虚无用何等手段改造成了这么一副半人半鸟的样子。听到虚无问起,她道:“一时分了神,没有感应清楚瘴气雾霭的变化,被一道阳光给照到了。”
虚无张开了双眼,道:“看来你伤得不轻,转过来给我看看。”
怀素尽管赤裸着,但似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后,她也抛弃了曾经为人时的许多观念,闻言立刻驯顺地转过了身体,将伤处呈露在虚无眼间。那一块焦痕大约有手掌大小,深深地烙在她丰盈的右臀上,好似用烙铁烫出来的一样。她的伤势也有些令虚无意外,他微微皱眉,轻抚过焦痕,又按按了焦痕旁边完好的肌肤,才道:“你这一次怎么伤得这么重?看来得重新修补一下了。真是奇怪了,你怎么会被阳光照得那么久?转过来。”
怀素依言转身。虚无一边开始活动着双手纤长的十指,一边盯着她胸前挺拔丰盈的乳房,道:“这两样东西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累赘而已。看来就是有了它们你的行动才不够灵活,这次我索性一起把它们给去了吧!”
“不要!千万不要!”怀素一声惊呼,连忙求恳道:“下一次我一定注意不再受伤了。”
虚无面沉如水,但却没有驳回怀素的请求,而是示意她伏在石台上,然后自怀中取出一柄小小玉刀,开始切削起她臀上的焦痕来。
怀素的身躯轻轻颤抖着,显得在强自忍着痛。过了一会,她忽然问道:“虚无大人,您前些天回来后就总是坐着不动,究竟为什么?”
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却令虚无的手轻轻一抖。他旋即恢复了正常,一边继续切削着怀素伤处的焦肉,一边道:“因为我看见了一个小妖,一个我做梦也想不到会存在的妖。”
怀素哦了一声,道:“那她一定很漂亮了。”
虚无沉吟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出合适的形容词:“不,她不是漂亮,而是完美,彻头彻尾的完美。”
怀素微微转头,道:“你不是说现在的我就是阴间在阳世的完美再现吗?”
虚无摇了摇头,叹息道:“这怎么一样?有了你的存在,我的确成功将黄泉子民在阳世重现。你也许现在都还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重大意义,这意味着我已然接近于窥破天地大道,比之羽化飞升,境界又何止高出一筹?然而把你作得再好,也不过就是技近乎道,可是那个妖……那个妖……她本身就是天地大道!”
一说到青衣,素来镇定如恒的虚无竟不知不觉得的激动起来:“你并不理解完美的含义。仅仅是她的一只手,一只绝无分毫瑕疵的手,就已然颠覆了我许多关于大道本源的认知!这根本不可能,世上绝不应该出现如此完美的存在,不管她是人是妖!不行,我一定要再见她一次,明天就去无尽海!”
“那我怎么办?”怀素低呼道。
虚无心思显然早已尽在遥远的无尽海,浑不在意地道:“此地人畜绝迹,毒物蛇虫只要闻到你身上气息就会远遁千里,所以你呆在这很安全。再过七日,待你全身经脉稳固,就可以重行起手修炼三清真诀。又七七四十九日后,你应就可以逐渐将背上双翼收拢体内,披衣着装,并且不再畏惧阳光。”
“你不是说过,作为世间惟一一个可以修炼三清真訣的黄泉子民,我今生成就不会在什么真人妖皇之下吗?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满足,还要去无尽海看那只小妖?无尽海可是天下凶地!”
虚无嘿了一声,道:“你懂得什么!这些天来我日夜苦思,均觉得世上绝不应该出现如此完美之物。若不再看上她一眼,我今生休想再有寸进。你是我前面几十年的最高成就,然而大道无穷已,我辈求道之人,求索又岂有尽头?”
说话间虚无已削尽怀素臀上焦肉,露出了下面粉嫩的新肉。他刚一停手,那巴掌大小的创口就开始自行愈合,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怀素臀上又复光洁一片,没有一点受过伤的样子。如此身躯,自非阳间众生所应有。
看到怀素从石台上下来,虚无叮嘱了几句今后的注意事项,要她苦修三清真诀,就欲转身出洞。怀素早已熟知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风格,当下追上去叫道:“你真要去无尽海?”
“当然。”
怀素又道:“无尽海是群妖聚居之地,你单身前去,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虚无长笑一声,道:“这天下虽大,还没什么我虚无去不得的地方。既然让我知道了无尽海的方位,我又怎能不去?再者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只要能再见那小妖一面,我就是真的战死无尽海,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虚无笑音尚在洞穴中回荡,人早已消逝在隐隐青峰之间。
正午时分,青城本该是阳光明媚,但此刻整个山峰漆黑一片,有如中夜。
天空已深黑如墨,浓云还在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将天光死死地挡在云层之外,才造成这一种昼夜颠倒的异象。
虚玄立在青墟宫中,仰首望着头顶越垂越低的云层,右手藏在大袖中不住掐算着什么。不远处的钟楼处传来钟鼓之音,已是午时三刻了。
啪的一声,几乎要压到青墟宫最高的云天殿殿顶的黑云中忽然亮起一道细长的电火,就似是一条灵动之极的小蛇,在空中盘旋良久才不情不愿的散去。这条电蛇与众不同,通体闪耀着幽幽紫光。
一名道人飞奔赶来,急急地道:“虚玄师兄,道心阁中忽然涌出大量灵气,守在四方的弟子快要顶不住了。看这样子,吟风应该提早于今日出关。”
虚玄点了点头,吩咐道:“虚天,再调三十六名弟子过去,务必多顶一些时候,必要的时候你也助他们一臂之力好了。”
虚天先是应了一声是,然后犹豫着问道:“师兄,为了吟风的这次闭关,我宫一共有一十六名弟子道行全失,这……这值得吗?”
虚玄淡然道:“待吟风出关,你就知道值不值得了。虚天,天下大乱初生,你要抓紧这最后的一段安宁时光好好磨励道行,到时才不至丢了性命,损了道果。”
虚天点头应了,心中却多少有些不大以为然。然而青墟宫中规矩最是严柯,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一点上青墟宫比之官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虚玄为人虽然谦和,但所说的一切都不容反对和置疑。
道心阁不过是一座以木结构为主的偏殿,过去不过是间堆放杂物的地方,如今被粉刷一新,外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咒符,殿周遍插各色法旗,三十六名青墟宫弟子依着方位盘膝而坐,身上光彩隐隐,正全力驱动法阵,与殿中忽隐忽现的紫色电芒相抗。
道心阁门窗紧闭,然而一道道暗紫色光芒从门窗缝隙中透出,偶尔会有一条粗大的紫色电蛇在阁外成形,绕着道心阁飞舞一周,沿途吞掉不少符咒,这才咆哮一声,化成电炎散去。
虚天立于法阵外侧,左手平伸,掌心中放出一道浅棕色光芒,照耀在法阵上。法阵哪住出现不稳,他放出的光芒就会照耀在哪里,逐渐把波动平息下去。可是见了这样一条如有灵性的紫色电蛇,虚天脸上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当初吟风初次现身时,也是紫电连天,天火熊熊,然而那时的紫气醇正平和,带着巍巍天地之气。可是这一次现出的紫电中透着暗黑,阴阴令他感觉到血腥杀伐之意,若非知道殿中闭关的乃是吟风,虚天几乎要以为是哪一个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又要出世了。
阵中法旗如在风中,狂舞不定。虚天业已感觉到手上压力渐重,逐渐地吃力起来。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忿之意,吟风才修炼多少年,自己又修炼了多久,现在还有三十六名弟子为辅,即难道还能输给了他不成?
心意一起,虚天即刻伸指在左腕上一点,掌心中光芒登时强了一倍!阵中法旗一面一面地停了下来,道心阁中的紫芒也黯淡下去,再也不显凶相。
虚天心中正暗自得意时,忽然心口处感觉到一点灼热,紧接着整个人如被一道涛天火流冲中,胸口一紧,身不由已地喷出一口鲜血。血雾甫一出口,就化成了熊熊紫炎!
扑通一声,虚天倒飞出十余丈,重重摔在地上,一时间四肢百骸如散,真元四处汹涌,已受了不轻的内伤,再也爬不起来。
虚天挣扎着向道心阁望去,浑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一望才发现整个道心阁连同周围的法阵都已荡然无存,宫内弟子四散躺倒了一片。
道心阁原本所在之处燃着淡淡的紫色天火,离地一尺处浮着一朵斗大的莲花,吟风虚立莲花之上,一条由暗紫电炎凝成的紫龙正绕着他翻飞不定。他双眼中闪动着夺目的金色光华,已完全看不清瞳仁,只能望见一片茫茫金色。
虚天与吟风目光一触,立时有如裸身卧雪,通体凉了个透,心中那一股不平之气早被惊到了九宵云外去。
此时远方传来一声长笑,虚玄一步数十丈,几步间就已在吟风面前立定,含笑道:“恭喜师弟再有进益,不知这一回修成了什么神通?”
吟风淡淡地道:“没什么,不过是拂去灵台浮尘,看清了些前世因果而已。”
虚玄大喜,道:“想不到师弟道心已有如此进境!如此看来,羽化飞升也是指日可期啊!”
吟风面无喜色,反而低叹一声,道:“飞升不过是囊中之物,又何喜之有?”
虚玄点了点头,道:“那你现下意欲何往?”
吟风道:“我要下山一次,去了却一桩因果,去去就回。”
也不见吟风有何颂咒聚元的动手,忽然间足下莲花就冉冉升起,载着他如流星般向东南方去了。
直到吟风化成的流星消失天际,虚玄这才回身,扶起了仍无力瘫软在地的虚天。虚天此刻惊魂未定,骇然道:“吟风他道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高了?就是师兄你似也有所不及。”
虚玄呵呵一笑,道:“不必惊慌。适才吟风拂净灵台,与天地交融一体,才能够看得清过去未来,悟出因果轮回。你那时心存对抗,实等如是向天地大道出手,岂有不吃苦头的道理?”
虚天此时方才悟了,心中惭愧,慢慢挣扎着爬了起来。
阴暗,潮湿,狭小,充斥着扑鼻的恶臭,似乎阴间阳世的牢房都是一个样子,酆都地府临时关押犯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