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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天边抹上第一道艳色时,城主终于带着仵作出来了。
“唉!”一出来就听到城主在唉声叹气。
“如何?”秦无涯问道。
城主向秦无涯作了一礼,摇头叹息道:“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有何奇怪?”有人诧异。
“这宇文大侠的尸体上并无任何伤痕,却七窍流血,双目睁圆,分明是死不瞑目。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莫非,是被鬼吓死的?”
“这些情况之前楚兄已经说过了,我找你来,是让你查明真相,而不是无端推脱在鬼怪身上,你,真当我愚昧吗?”秦无涯眯眼,语气恼怒。“若是如此,你这个城主,恐怕要换人了。”
“三皇子饶命——”四禹城楼主一听要撤掉他的位置,急得脸色发白。这四禹城城主之位可是肥缺啊。四禹城位靠九幽山,自从第一届武林大会后,江湖英雄,来往商贾,异域奇人……都爱到这个地方来,四禹城由一个偏远小城逐渐发展成为大容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它自大容建朝以来就有,不在朝堂之内,天高皇帝远的,他在这地方就是土皇帝。“三皇子息怒息怒,属下只是说笑罢了,属下发现了一些有用信息,可以证明这绝对是人为,并非鬼怪。”
秦无涯冷笑道,“什么信息?”
城主摸了摸头上的汗珠,颤颤巍巍道:“我们发现金匮大侠体内五脏六腑全都腐烂,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腐蚀,应该是被人下了剧毒所致。”“恩,”秦无涯微微点头,“还有呢?”“还有就是——”说到这里,城主肥厚的脸皮抖了一下,“他全身上下也无半分伤痕,而且衣着整洁,十指并无血污。按理说,一个人如果中了如此狠辣的毒,身体遭受如此痛苦,他应该是疼得大喊大叫,在地上不停撞击摩擦来抵御体内的剧痛,可他除了双目暴突,其他方面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城主的视线一直落在秦无涯脸上,见他面色恢复,似陷入沉思,长舒了一口气,又缓缓吐气,“所以属下想从其他方面着手来查明真相。”
“无论城主想知道什么,在下与在场诸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钟子清悠悠道。
“莫非你就是谪仙钟子清?”城主看着眼前风姿气度比起三皇子还胜几分的清雅男子,猜测道。
“城主好眼力,在下的确是钟子清,而谪仙之称,不过是武林同道的一番抬举罢了。”钟子清眼皮上撩,一双如雾空隐的眸子倒影在城主眼中。
城主怔了半晌,收回声,赞叹,“当真名不虚传,早就听说钟公子足智多谋,有钟公子在这,还愁抓不到凶手。呵呵呵,如此,老夫麻烦钟公子了。”
“这是在下应做的,在下确有一些发现,我们进入金大侠房间后,发现他的房间一切摆放如初,并无挣扎搏斗的痕迹。至于宇文大侠遇害前,了无大师与我,秦兄与林兄四人一同守在黄鹤楼屋顶,到了后半夜见房间对面的石壁上有奇怪的影……”
“被腐蚀的五脏六腑,石壁上鬼影,死前诡异的惨叫,门上绿影,密室杀人,毫无伤痕的尸体……这——这,种种迹象表明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出的啊!”四禹城城主在思忖良久后颤颤道,看见秦无涯发黑的脸色和其他人变色的脸,话锋一转,“但是,我是对绝不会被凶手迷惑的,凶手实在狡猾至极,我,作为四禹城一城之主,一定要把凶手捉拿归案,让诸位武林英雄安心参加武林大会。”说完,又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发现没擦干,又伸出左手抹了一把,这才干净。
天啊,我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事了,要是说鬼杀人,既惹怒了三皇子,官位小命不保,又让我这四禹城成了鬼城,那还有人来吗?不是鬼就不是鬼吧!那样更好,到时候随便抓一个人,就平息此事了。
思量一番,他环视大堂,掠过秦无涯、钟子清、了无大师、林楚天四人,“你们四人都可以为对方做不在场证明。”
他又向前一步,分别询问在场中人,结果其他人都恰巧有不在场证明……来到了夜千寻与花柳色两人面前,眼中闪过惊艳,□贪婪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简直恨不得把两人的衣衫剥开。当看见两位美人脸色沉如锅底,藏在衣袖中的手慢慢抬起……他猛然惊觉,这是江湖中人,可不是娼馆妓院中任人打量的那些女人。他抬手想要擦掉头上的汗珠,愕然发现没有,讪讪放下手,腆着笑道:“两位是何方高人之徒,在下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花柳色冷笑一声,道,“你当然没有见过,我们是魔教之人,‘疏影双壁’难道没有听过吗?还有,管好你的眼睛,否则,今日之后,我不能保证它还能完完整整嵌在你的脸上。”
若不是此时不宜再起冲突,我定要挖了他这双眼睛,不过,小小惩戒一番总可以吧!花柳色眼睛半眯,暗暗谋算,眼中暗色流转。
“你——你们是魔教中人,”感觉脖子后方一阵凉风吹过,城主颤着声音惊骇道。
“是又如何,你要怎样?”一旁的夜千寻斜倚着身子,眼角上挑,挑衅道。
“大——大胆,小小魔教妖人,竟敢在诸位白道高手中如此放肆,本城主断定,凶手就是你们两个。”
“昨天已经说了,谁要是再敢不客气,我便要他尝尝魔教妖女的杀人之法,没想到,今天就有人来送死了。”墨发被愈演愈烈的猎风撩起,飞扬在空中,衣袍微微鼓起,藏在袖中的玉手竖掌欲拍,“住手,休得放肆。”了无抬起右手,掌心向下望夜千寻的方向一拍,她便感觉已经凝固成形的气势在空中彭地一声碎裂开来,身姿向右倾倒,同此时,花柳色也跃至她身边,及时扶住她。两人的视线一同转向了无,只见他双手合一,竖于胸前,阂眼道:“阿弥陀佛,夜施主还是少做杀戮……”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四禹城城主骤然惨叫一声,两只带着鲜血的眼球飞眶而出,骨碌碌滚落在了无的脚下,白惨惨的眼球上仔细还能看见紫色的血管,纤细如牛毛,迸出的鲜血溅了众人满脸,四禹城城主捂着血流汩汩的两个血窟窿哇哇惨叫。
“啧啧,看来卿九并没有把你教的多么出色,还不如跟了老鬼我,为我炼毒。臭小子,和这丫头呆了几年,就变得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了,妄费我白教你了。”一股幽幽、森森,让人毛骨悚然的嘶哑声响起,似是地狱中恶鬼的声音,又仿佛沙袋破了一个口子灌着嘶嘶声的猎风。
“是师父,师父来了,师父你什么时候出关的?”花柳色望向空中,环目四周,面露喜色,声音中透着一股掩不住的惊喜。
“怎么是他来了,他不是在闭关吗?”夜千寻喃喃。
“老鬼,是花鬼,花鬼,魔教左护法花鬼。”
“魔教的救兵竟然是他,他不是一直在闭关吗?完了,一切完了。他可是与‘媚妖’齐名,十二年前一奇毒灭掉武林东、西两大世家,让钟子墨都警惕的人物”
“他会不会把我们全都杀掉,他出关后功力一定大增……我们还有了无大师四人,不用担心。”
“了无,近来可好。”花鬼的身影突兀出现,与了空成对峙之势,在他那方,空空荡的只有他一人,因为其他人全都被吓跑了。几年未见,他更加瘦,就如同一副白森森的骨架裹上一层层薄薄的人皮,皮肤比嵌了泥的树皮还要脏,还要皱,一步步走得颤颤微微,似乎下一秒他就会散架,但在场无人敢小看他。两只眼眶凹深,眼珠子暴突,大得骇人。
“花鬼,你怎么会来这里?”了无的声音依旧平平淡淡,有着看破俗世红尘的淡然。
“啧啧,”花鬼阴测测笑道,“你自然知道原因。”
两人的对话使在场的人如置于云里雾里。
“师父,你终于出来了,柳色好想你啊。”花柳色带着喜色迎了上去,夜千寻也硬着头皮上前,叫了声左护法好。
花鬼幽幽瞟了她一眼,看着花柳色道:“啧啧,我看你和这丫头处得很是融洽,怕是早就忘了我这个师父了。”
“并非如此,柳色与千寻,不,是夜千寻,是奉了卿师父的命令下山。”花柳色大惊失色道。
“啧啧,卿九这女人又想干什么,你不要听她的话了,师父有事要交托给你。”
花柳色偷偷瞥了一眼夜千寻,迅速收回视线,乖巧道:“是,柳色遵命。”
花鬼直勾勾的眼神扫过在场的白道众人,众人感到全身毛发竖起般悚然,他幽幽道:“魔教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啧啧——”
在场一片寂静。
到午饭时分,白道所有人挤在大堂右方,夜千寻三人坐在左方,空空荡荡的。
时不时有视线在他们三人,特别是花鬼身上打转,但又迅速收回。
夜千寻知道,他们是在看花鬼。
“师父,你吃这个,师父,你喝水。”花柳色视花鬼如父,多年未见,自然更加依赖,忽视了夜千寻。
“啊,花鬼,你对我做了什么?”吃得正酣,突然一声惨叫,定睛一看,竟然是了无大师发出的,只见了无大师捂着手,面色惨白,眼中噙满痛苦,手心中一团黑气时隐时现,细看它竟然在动,顺着掌心慢慢游走到手臂。能够让淡然的了无大师如此失颜,可见其剧痛。
花鬼盯着了无,冷冷一笑,“还看不出吗?你中了我的剧痛,等到黑气漫向你的头顶,你就会剧痛而死,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疼痛不过它本身威力的十分之一,等到黑气越来越多,从外到内,你会越来越痛苦,恨不得砍掉你的身体剧痛之处,但你死不了的……直至痛死。”
他顿了一下,道:“了无,你知道我要什么?”
了无先是强忍,花鬼只是冷笑着盯着他,他慢慢忍不住了,大喝一声,“给你。”一个白影闪过众人眼睛,花鬼从桌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接住它,是一张折成四叠的纸,打开,上面是朱红的字迹:绝影。花鬼眼中现出怒火,将纸揉成一团,放于掌心,两掌交叠,纸瞬间灰飞烟灭。他狞笑,眼神阴冷,“你竟然敢匡我。”
了无忍痛喘息,“花——鬼,我没有——骗你,我——得到的——(就是这个),往事(已)——逝,你我——都年老,你执著——(那)——又何必。”
“啧啧,那你就去死吧!”花鬼阴狠的声音响起,“你——”了无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啧啧——”
“花鬼,交出解药。”钟子清一直淡淡的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愤怒,跃起向花鬼杀来,秦无涯和林楚天也随后跃起,逼向花鬼……三人合力围攻花鬼,意在逼他交出解药。
“啧啧,三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娃娃竟然敢跟我斗——”花柳色本想去帮花鬼,听他中气十足的讥讽声和游刃有余的身姿,也放下心来。
师父一向不喜人帮忙,既然师父能对付,他也不去瞎掺和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三人已经力不从心,嘴角已有丝丝血迹。花鬼仰天大笑,“你们三个竟然便是如今白道中最杰出一辈,今天我花鬼便杀了你们,灭一灭白道威风,看你们还敢不敢小看魔教,欺负我徒儿。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到一半,突然被掐断了似的,花柳色心中一凉,便看见花鬼身上冒出白烟,同时蓝色的焰火爬上全身,火势越来越大,衣服头发被顷刻烧光,花鬼如同一个被扒皮的血人,“啊!”花鬼张嘴惨叫,一股熊熊烈火从他口中喷出,已然叫不出声来,烧断了梁柱,哗哗,啪地一声,跌在地上,朱红色的梁柱烧成了一块黑炭,火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