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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张开唇,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好问的了,明明都是一些已经知道了的事情……他在心中一叹,唇畔却仍然带着淡淡微笑,道:“苍澜,从明天开始,你就跟定王一起上朝听政吧!”
咦?!苍澜在心中猜了万遍他想问自己一些什么,想对自己说些什么,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句话。他一时按捺不住,冲口而出:“可是,我不是朱国之臣……”
赤焰抬手阻止了他说话,轻声道:“不要对其他人这样说。和约上你已经写明,苍国是朱国臣国。”
其实他这句话说得非常挑衅,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仿佛只是在温和地陈述事实一样,让苍澜不论如何都无法动气。
他点点头,赤焰赞许地一笑,继续道:“所以,若以这种借口上朝,倒可以堵住那些讨厌的大臣之口。”他突然一叹,道:“苍澜,你是一个有天分的人,但是跟着那样的父亲,并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吧?苍国现在败落,但在你手上,应该可以振作起来……”
他的这句话说得实在有点不可思议,苍澜张大了嘴,不知该作何言语。赤焰看见他神情,笑道:“掌管一个国家已经足够我劳心劳力了,我为什么还要再加上一个?若不是泊相遣人修书求我帮忙,我何必去揽那摊子闲事?”
苍澜身体一震,惊道:“舅父请你帮忙?帮什么忙?”
赤焰轻描淡写地道:“他说,苍皇无道,他一人之力有限,请我国出兵讨伐。代价就是,苍国向我国称臣。”
苍澜面色大变。这真的是泊做的事吗?这样做,跟卖国有什么区别?!
赤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继续道:“我对苍国是不是臣属国并不怎么在意,只是若是苍泉在位,苍国民不聊生,总有许多不顾种族之别向我国逃难的难民。既然有人内应,顺手帮的这个忙也算对我国有利。”
四方诸国对种族之别都看得极为认真,严禁异族通婚,也极少与对方来往。之前苍国国内不稳,难民众多,不仅令朱国边境极为不安,也造成了许多受人歧视的混血孩子,或被卖入娼寮,或在困苦中挣扎死去。这种情况,当年苍澜还在青蓝城时,倒也知道一些。
他细细考虑一会,突然又有些疑惑:“那么,让我舅父在苍国治国,留我在朱都以作牵制,对你们不是更有利一些吗?”
赤焰微微笑着:“问题就是,如今苍国并不安宁……”
“怎么会?”一听故国有难,苍澜猛地站起,大声道:“泊不是无能之辈!”
赤焰皱眉望他,苍澜这才发现自己过于失态,讪讪地坐了下来,但仍然紧张地望着赤焰。赤焰问道:“你没有发现,泊右相并没有姓氏吗?”
“那是因为……”苍澜一阵迟疑,心中却已渐渐明白,赤焰接下去道:“因为他曾为罪人是吗?”
“对……我明白了,尽管他当初是受到了冤屈,但民众却不知道。而且,苍王虽倒,他在朝中却仍然势单力薄……”
冤屈……苍澜在心中微微苦笑。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吧。泊究竟犯什么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赤焰点了点头,深思地望着他,问道:“如今,你想要怎么做?”他拂袖站起,“你若要留在我国,就尽管去学习你想要学的;若是决定了回去苍国,我也决不会阻拦,但身为敌国,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帮助。”
苍澜沉吟着,赤焰凝视着他,道:“你考虑考虑吧!”
苍澜微微颔着,转身欲去,突然又一回头,问道:“陛下,重华大人的行为,你知情吗?”
赤焰身体一僵,凝立不动。半晌后,他苦笑道:“我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差别吗?”雨水在亭台周围密集地落着,黯淡的光线隐去了他的表情。
苍澜注视了他一会,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看着苍澜离去的背影,赤焰舒了口气,立现疲倦之色。他走到亭栏边,在亭栏下缘伸出的石椅上坐下。雨势太大,那里早已湿成一片,他一坐下,就连同他的白衣也一起打湿了。雨滴打在他的黑发上,打在他的额发上,水珠沿着面颊滑落,划出一条闪亮的弧线。
他轻轻抚摸着椅面,便如同抚摸着当年常常在椅上午睡的那个少年的红发一样。那时候,少年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向他笑着:“这么温柔的手……爱上我了?”阳光下,眼眸闪亮,朱红的发丝也闪着温暖的光芒。
当时自己一惊,立刻僵直着全身大声反驳:“谁……谁会爱你啊!”
少年突然扑上来抱住自己,大声笑着:“哎呀,你不爱我,我可是喜欢死了你呀!”
我可是喜欢死了你呀!
水珠滑落,在下颌上凝结,滴溅在手背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登基的那一天起,自己就应该放弃了吗?无论……再怎么想要……
雨打在发上、背上、脸上,雨中的赤焰,低着头,微微地笑着,一直在笑着。
一直到回去定王府,苍澜仍然在考虑赤焰的话。他说的是真的吗?这世界上会有那种把已经占领的国土再度交还回去的皇帝吗?可以相信他吗?
那么,如果决定相信他,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停住脚步,望向自己的双手。苍国不安定,现在的自己,有那个能力去平定吗?赤焰说得没错,他根本就没有学习过,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
异样的气息从前面传来,苍澜愕然止步,抬头望去,立刻呆住不动了。
雨已稍停,但茫茫穹苍仍然青得发黑,低低地压在屋顶上,却更显出了天地之空阔。朱炙就站在天地之间,静静地望着他,让他的心陡然大跳了一下。
朱炙似乎在看着他,又似乎并没有看着任何人,那双深沉含情的凤眸,清清冷冷,不带半点温度。苍澜的心跳,渐渐地平息下来,缓步走上前去,叫了声:“定王殿下。”
朱炙转身,引他向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信口问道:“陛下召你入宫,说了些什么?”
不知为何,苍澜总觉得赤焰对他说的那些话,朱炙应该是知道的。因此这时听到他问,反倒怔了一下,迟疑片刻方才答道:“陛下许我上朝听政,也允我随时回国……”
朱炙仿佛早已料到,毫不在意地问道:“那你的选择呢?”
苍澜皱起了眉:“我还没有考虑好。”
朱炙了然地道:“那倒也不必太急。好好地考虑一下你最需要的是什么吧!”
苍澜望着他,突然问道:“那你呢?真的不打算原谅焱帝陛下吗?”
朱炙停了脚步,转头看他,轻轻笑了一笑,道:“听说太子殿下与令弟关系也不和睦?不知为了何事?”
苍澜登时语塞。他和青渊虽为双生兄弟,但母妃体弱无法照料两个,从小就只有他一个是由母妃亲手养大。小时候两人争的是母亲,长大了两人争的是皇位,青渊就因为晚生数刻,便处处居于下风,一直都对他心怀怨恨。而他,在亲眼看见青渊被人杀死之后,也并没有生出为他报仇的心思来。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评价朱家兄弟的事情?
朱炙看他不语,也不多说,径自走了开去。
晚饭过后,苍澜双手枕头,躺在床上,静静历数着他和青渊的往事。
第一次见他,便已经五岁了。记得那时候大吃一惊,居然还有另外一个自己耶!只不过这个自己,为什么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哭的样子,都跟自己不一样呢?那时候还好奇地去捏了一下“自己”的脸蛋,结果被凶狠地咬了一口,咬得紧紧的,大人来拉也不松口,痛得自己哇哇大哭,哭着哭着就抱着对方软绵绵的身体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没有了人还以为是在作梦,等到看到手上的牙印时,突然觉得非常高兴。
第二次见面时,对方马上就认出了自己,气得用力瞪眼,一句话也不跟他说。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孩子,但这次却极其耐心地缠着哄着,哄了好久,对方才不耐烦地看他一眼,骄傲得不得了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吧,我就准你跟我一起玩吧!”所以,自己仍然非常高兴。
明明已经答应了一起玩,但第三次见面却已在三年后了。那次,青渊见到了母亲,知道了自己是由母亲亲手养育的,“一起玩”的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再来,就只有那次了……忘记因为什么事情,自己惹得父皇大怒,当场被责打了二十杖,只打得背脊一片血肉模糊。醒来时,看见青渊在旁边,以为他是来看笑话的,当下里脸色一沉,喝道:“你来做什么?”
青渊紧紧抓住他的手,紧紧地蹙着眉,含着泪颤声道:“好痛好痛,哥哥……”
现在想起来,那就是难得的兄弟连心了吧?可是,当时心有定见的自己却当真以为了他是来嘲笑自己的,立刻就把他赶了出去。后来听说自己在床上躺了几天,青渊也在床上躺了几天,才知道他那时的痛是真的。但是,却已经迟了……
苍澜越想心中越痛,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愈来愈清醒。他突然站了起来,出了自己的小院,直向朱炙的房间找去。府内士兵想是得了命令,看见他四处乱走,也并不阻挡。他急步走到朱炙所住的小院,还没来得及进去,就站住了。
月已将满,清辉遍地,正显出院中仰头赏月的那人身影。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他孤身而立,一派孤寂萧索之意。
那人似乎听见了月洞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低下头来,看见苍澜,微微笑道:“不知殿下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这一笑,明月清辉尽数映在他眼中,微微晃荡起来,苍澜却是心中一痛,话语冲口而出:“我明天会向陛下辞行回去苍国!”
朱炙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苍澜继续道:“回去以后,我会好好去拜祭青渊的坟墓。从五岁第一次见到他起,我就无数次地想过跟他像真正的兄弟一样亲密无间,却总是错过。而现在,却已经永远没有那个机会了。”他有些哽咽,声音却坚定而急促,“有什么事情,不能趁活着的时候好好作个解决?非要拖到再也不行了为止吗?”
朱炙突然转身,手掌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这还是苍澜从初识他起,第一次看见他的情绪有如此明显的波动。片刻后,朱炙转过身,走到苍澜面前,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颊,轻声道:“你恨我吗?我让你永远失去了那个机会……”
苍澜怔然摇头,垂眼道:“虽然好像很无情,但是战场之上,兵器都是不长眼的……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对他多说说话,对他多笑笑。”
朱炙放下手,沉默良久,突然深深一叹道:“如果,真的只是兄弟的话……”他忽而自嘲地一笑,道:“夜深了,回去睡吧。”
苍澜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捉到他的心一样,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急急地问道:“我,我可以吗?”话音刚落,他就意会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下子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朱炙望着他赤红的脸颊,微笑了起来。如果这时候苍澜抬头看他的话,就会看到,如同当天望着赤焰一般,温柔含笑的眼神。朱炙轻轻拉开他的手,轻声道:“苍澜,不是兄弟不行。是君王不行。”
苍澜一怔,猛地抬头,问道:“君王不行?为什么?”
朱炙悠悠一笑,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