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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手包里抠出一小袋奶油瓜子,万银凤一面嗑瓜子,猩红的嘴唇皮一翻,雪白的瓜子肉被卷进肚子里,瓜子壳便唾沫似地被吐到地上。
“你这是干吗?”万银凤又吐出一个瓜子壳儿。
“偏方。”温禧不愿意去看母亲那张画着可怕浓妆的脸。
万银凤眼睛朝天一翻,“听你爸说,你那个男人挺威风的,我看你与其花时间鼓捣这些,不如想办法让你的肚皮争点气,要是一举生个儿子,这辈子就不用愁了。”说完她又朝女儿走进了些,鬼鬼祟祟地补上一句,“你们做的时候,我教你啊,在小腰下垫个枕头,保管——”
“够了!”温禧一张脸憋得通红,抓起玻璃瓶,往挎包里一塞,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万银凤扭了下腰,朝着温禧的背影骂道,“等你被甩了,看你往哪里哭去!还是捞钱是正经。”
温禧垂着头往巷子口走去,天空布满乌云,风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黄豆大小的雨点落在她的脸上,凉的,像泪。
白色的宾利欧陆GT在一片浓浊的灰色里越发显眼,温禧吃惊地停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白衣黑裤的莫傅司从车里跨出来,定定地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天上乌云翻滚,像一口铁锅倒扣在头上,而莫傅司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他站在那里,俨然天神下凡。温禧呆呆地看着他,像傻了一样。
莫傅司却迈开大步,往温禧站立的地方走去。
见她双目无神,莫傅司不由蹙眉,低下头询问道,“怎么了?”
温禧这才找回视线的焦点,她吸了吸鼻子,摇摇头,“你怎么来了?”
莫傅司不作答,只是从背后护住温禧,催促道,“先上车,要下雨了。”
刚关上车门,雨势陡然大起来,天空像被撕了一道豁口,雨水哗啦哗啦直往下落。两个人坐在车厢内,默然无语。
温禧扭头看着车窗外,车窗玻璃上有雾气,她慢慢地伸出指尖,无聊地在玻璃上划起来,刚划了一个草字头便打住了,难道她潜意识里也要写他的名字吗?指腹按在玻璃上,温禧将她乱画的线条通通涂抹了个干净。
“吃过饭了吗?”莫傅司问。
“吃过了。”温禧撒谎道,一来她全无胃口,二来她更怕自己会在他面前吐出来。
“家里出什么事了?”莫傅司双眸锁牢温禧。
温禧笑得有些勉强,“没什么大事。”
莫傅司当她不愿意说,也不勉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未来比过去更重要。”说完便发动了汽车。
路上积水,车辆经过,有白烂的浪花翻腾。雨水像白金箭簇,歪歪斜斜地射在马路上。
莫傅司一直开车送她到外研社的门口。
“进去吧。”
温禧却忽然拉开跨包,将装在玻璃瓶里的洋葱拿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莫傅司。
“这是什么?”莫傅司有些狐疑地接过来。
“里面是捣烂的洋葱,晚上睡觉前闻一会儿,可以治疗失眠。”
莫傅司垂眸看了看瓶子里紫紫白白的洋葱,表情有些复杂。半天,才把瓶子放在搁板上,伸手搂住正欲下车的温禧,将她一把扯进自己的怀里。
温禧下意识地偏了偏脸,莫傅司扳过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他吻得有些急,舌尖刚一顶开温禧的齿关便长驱直入,灵巧的舌头追逐并挑逗着温禧的舌头。温禧呼吸一下子就乱了。仿佛两条鱼在水底相遇,轻轻触一下唇,又各自退开,然后再一次触碰,战栗的水泡从水底幽幽升起。
许久,莫傅司才松开温禧。两个人都是呼吸凌乱。看着温禧被亲吻的嫣红的唇瓣,莫傅司伸出拇指,缓缓抚过她的嘴唇,动作温柔。
温禧只觉得心中又痛又乱,几乎想立刻告诉他自己怀孕了的消息。然而几次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消息一旦出口,就决定了他们二人未来的方向。
她想要留在他身边,哪怕多一分一秒也是好的。她也想要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不知道他会不会要这个孩子。如果他要这个孩子,皆大欢喜。但倘若他不要,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俩之间就走到了尽头?温禧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痛苦的悖论里。
现在她只有三条路可走。
一是向他坦白,等他裁决。
二是尽量瞒着他,但她只能瞒得了一时,等到肚子慢慢大起来,也许都等不及那么久,这个秘密就会被敏锐的莫傅司发现。
最后一条路就是离开他,躲起来。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不相配”,注定了俩人不可能长相厮守,迟早都会分开。既然被剥夺了爱情,难道还要连爱情的纪念品也要夺走吗?若是她躲开他,把孩子生下来,即便他不要她了,她也不再是孤伶伶一个人。她会把所有的爱都用来爱他们的孩子,连同他应该给的那一份。
安静地在莫傅司怀里依偎了片刻,温禧幸福地几乎想要流泪,也许,也许这个孩子这一辈子只能有这么一次机会如此靠近它的父亲。
宝宝,这就是你的爸爸,也许他不是一个好人,可是他却是妈妈这一辈子最爱的人。
最后,还是莫傅司先动了动,轻声提醒她,“快两点半了。”
你看,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温禧扭头朝莫傅司笑了笑,“嗯,那我走了。”
下了车,她还恋恋不舍回过头去,隔着雨帘,隔着车窗玻璃,去看车内的那个男人。
莫傅司被她临走的那一眼看得心底莫名地一跳。摇摇头,他暗笑自己如今是越发神经质了,但凡和她相干的事情,他就会失去往日的镇定和冷静。
心里有了决断,温禧便慢慢盘算开来,她的身份证、银行卡都在身上,今晚她只要提前下班,去柜员机上取了钱,然后找个地方先避避风头。不过这样一来,她注定要肄业了,这一场情爱,她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她爱他,信他,敬他,崇拜他,奉他的一言一行为圭臬,甘愿成为他的附庸,无论情绪上还是精神上,这样的爱情,一定会被某些激进的女性主义者鄙夷唾弃吧?
但是有什么办法,她就是爱他。
也许那些指责她的女人只是因为还没有碰上那个愿意让她为之不顾一切的男人。
有没有一个人,让你愿意为他放下自尊,放下自我,舍生忘死,不顾一切?
如果有,那就不顾一切吧。
因为相比地球上其余59。9亿人,你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你遇到了这个人。也许剩下的59。9亿人穷其一生,也遇不上这样一个人。
李薇薇小心翼翼地觑着温禧的神情,她的眼角隐约闪烁着泪光,但唇畔却微微勾着,这样的表情,似悲若喜,看着让人心惊。她忍不住频繁地去看自己的手机,那个叫赵春霞的女人怎么还没来?别是因为下雨就不来了吧,这豪雨大作,不是更能衬托她的苦情形象吗?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日起恢复更新,每日一章,每晚八点或八点前更新。姑娘们等久了,在这里谢谢大家。
70奇寒(3)
赵春霞到外研社大楼时已经四点四十出头了;她是刚从牌桌上下来的,早上遇到的那个小妮子想把她当枪使?做梦!老娘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做人踩低迎高是本能;温禧如今正得势;她才不会傻乎乎地去触她的霉头;万一到时候她枕旁风一吹,倒霉的不还是他们家。
大厅前台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找谁?”
“帮我喊一下六楼翻译三室的温禧小姐。”可惜粗胚终究是粗胚,到死也不会进化为细瓷,赵春霞近乎撒气泄恨一般在“小姐”上加了重音。
前台果然有些好奇地看她一眼;显然是把她当作了来找小三的晦气的大奶;于是手里的电话便拨得慢了。
“请问您叫什么?”
赵春霞年纪还没有大到忘记自己打过温禧耳光的事实;哪里敢报上尊姓大名,只得说道,“我姓赵。”
如此一来,愈发坐实了前台的猜想。给英文部翻译三室打了内线电话,正是温禧接的。
“温译员吗,有一位赵夫人前来找您,请您下来一趟。”前台小姐好心提了“夫人”二字,只盼温禧警醒,不要下来。
温禧飞快地将认识的人筛了一遍,她似乎从没认识过什么“赵先生”,那“赵夫人”就更无从谈起了。隐约有灵光一闪,这位赵夫人该不会是莫傅司的母亲吧?手微微一抖,话筒险些滑落。
“好的,我这就下来。”
搁下听筒,戴乃倩问她,“谁啊?”
“一个朋友的母亲。”温禧捋了捋沾在脸颊上的发丝,便快步出了办公室。
刚到大厅,温禧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正在低头剔指甲。温禧心知这个女人定然不会是他的母亲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您好。我是温禧,请问您——”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个穿得跟鹦哥儿似的女人从沙发上起了身,又三两步走到温禧面前,唱戏似地嚎了一嗓子,“温小姐,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您放过我们家,不然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
温禧早在她起身的那一瞬便认出了赵春霞。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是王岳民被莫傅司折腾得很惨,赵春霞这才来找她。然而会是谁告诉她自己如今在外研社实习?
“王太太,我不懂您说的意思。”温禧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左手也不着痕迹地移到身前,护在小腹上。
“当初是我不对,明明是我家那个下流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你动了歪脑筋,我却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你,我给你赔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
赵春霞絮絮叨叨地说着,配着那副沉痛的表情,不问鼎奥斯卡影后简直可惜。
可惜温禧从中感受不到丝毫诚意,何况她也觉得王岳民完全是自作自受。
“王太太,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并没有记恨谁,所以您也不必来求我原谅。我还有工作要完成,就先上去了。”
赵春霞却觉得一口恶气被温禧的笑脸堵在嗓子眼里,她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温小姐,王岳民是混帐,但他已经被你男朋友教训过了。当初你在我们家做家教,我自问没有难为过你,那么多英语专业的学生,我们家给你开出五十元每小时的薪水,横竖也算给了你一份生活来源,现在你发达了,就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吗?”
居然还有这种人,她是在他们家做家教,可是她是靠自己的头脑和双手得到了她该得的薪水,在赵春霞眼里,原来这种等价交换居然也是一种施舍。墙面上的挂钟显示时间已经是五点二十了,温禧一想起自己今晚还得提前下班,声音也冷了下来,“王太太,您身上这一套是国贸的新款吧,所以您说的是不是夸张了点?还有,我不过是一介穷学生,无权无势,说我把财大气粗的王总往死里逼,您不觉得这话有些可笑吗?您来找我帮忙,是找错人了。”
赵春霞强行披挂在身上的风度再也保持不住了,她脑袋一热,尖刻地挖苦道,“温禧,你别以为你拣了个高枝儿就麻雀翻身了,像你们这种女人,说白了,男人看中你们什么,不就是图个年轻漂亮,你可别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