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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兰再度出现在我面前那天开始,我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因为一通急电,韩恋梅匆匆赶来沈修篁家里。
迎接她的,是白礼熙,他踉跄地扶著门板,全身弥漫酒气,显然喝了不少。
「怎么回事?」她蹙眉,焦急追问,「你什么时候回台湾的?礼熙,修篁呢?他没事吧?」
「昨天刚回来。」他说,打了个酒嗝,「修篁在房里,他喝醉了,麻烦你照顾他,我……呃,不行了。」
只是喝醉了。
韩恋梅闻言,落下心中一颗大石。听他在电话里的口气,她还以为修篁发生了什么意外呢。
她摇摇头,瞪他一眼,「你们两个怎么搞的?干嘛喝或这样呢?」
「我本来也没想喝那么多,谁知他一杯接一杯灌,为了朋友义气,我也只好……呃,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了。」
这论调教韩恋梅啼笑皆非,只能长长叹息。
「那,麻烦你了,我先走了。」
「你可以吗?」她关怀地问,担心他一人无法安然抵家。
「放心吧,我叫计程车。不会有事的。」看出她的担忧,白礼熙淡淡一笑,潇洒地摇了摇手。他转身,走没两步,忽地顿住步履,「对不起,恋梅。」
「嘎?」她不解。
白礼熙转过头,难得正经表情,「我知道你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了。」
「哦。」
「真的很对不起,当初要不是我请你救他,也许今天你不会陷入这种尴尬的处境。」他真诚地道歉。
「这不关你的事,礼熙。」她黯然,敛下眸,「也许是命中注定吧。」
他深深望她,「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跟他好好谈一谈。我知道前几天他转身就走让你很受伤,可请你……体谅他心中的痛苦,他真的很为难。」
「我明白他很为难。」太明白了。她涩涩苦笑,「别担心,礼熙,我会好好跟他谈谈的。」
「那就好了。」白礼熙安慰地点点头,「晚安。」
「再见。」
送走白礼熙后,韩恋梅踏著轻悄的步履,走进沈修篁房里。
平素修长挺拔、玉树临风的身子。此刻却蜷缩咸一只虾,颓然坐倒房内阴暗的角落。
他看起来,好疲倦,无助的模样,像迷路的小孩。
她心一扯,在他面前蹲下身,轻轻摇了摇他肩头,「修篁,修篁?」
他抬起头,一张脸因酒醉而涨红,酒雾弥漫的眸,茫然无神。
「恋、梅。」他低声唤,声调朦胧沙哑。
她温柔微笑,「你怎么坐在这里?上床睡觉好不好?」
他没答话,只是一直张著眼死盯她,又眨了几次眼,似乎极力想确认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真的是你。」他颤著嗓,不敢相信地问。
「对啊,是我。」她点头,拉过他手臂环上自己的肩,「来,我扶你上床。」
他没抗拒,由著她拖他往床榻走,可一双手却在躺上床后,仍紧紧环住她,不肯松开。
她只能跟他一起跌上床,靠在他身畔。浓浓酒味顿时裹围她,虽然有些呛鼻,可奇怪地,她并不感到厌恶。
她只觉得一股淡淡哀怜。
他侧身看她,泛红的眼像孩子一样睁得大大的,仿佛怕一闭上眼,她便会消失不见。
她有些心酸,玉手不觉抚上他烧烫的颊。「干嘛这样看我?」
「……我对不起你,恋梅。」他低哑地,一字一句说道,每一个字。都淀著浓浓歉意。
她喉头一哽。
「我知道我让你很失望。我伤害了你。」他继续道歉。
「没关系,别说了。」食指堵住他的唇,「你今天累了,睡觉吧。」
他摇摇头,伸手拉下她手指,她这才惊觉他右掌上了绷带。
「怎么啦?」她焦心地问,「怎么受伤了?」
「没事,一点小伤。」他柔声安慰她,
她胸口一紧,「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呢?」她轻轻拉过他受伤的手,贴覆自己的颊,柔柔抚摸。「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呢?」细微的声嗓因痛心而破碎。
泪珠,沈沈地在她眼眶打转,随时会坠落。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何受伤,可从这样的伤口,她仿佛也看到了划在他内心深重的伤痕。
他很为难。
也许,比她还挣扎,还痛苦。
他们非得一直这样彼此折磨下去吗?非得这样吗?
「……别哭,恋梅:别哭。」他恍惚地劝慰她。
她却觉得更想哭了,环住他的腰,螓首埋入他胸膛。
「恋梅?」
「睡吧,修篁。别说了。」闷哑的嗓音自他胸怀传出。
「嗯。」他点点头,浓重的倦意其实早令他睁不开眼,没几分钟,便迷迷糊糊睡去。
她自他怀里退开,哀伤地睇著他的睡颜。
他拧著眉,唇线也紧抿,下颔偶尔会抽凛,身子也会不经意一颤。
就连在梦里,他情绪依然不安稳。就连疲倦至此,依然不得好眠。
她爱怜地伸手抚摸他脸缘。
「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充满痛楚和压抑的呓语从他苍白的唇模糊逸出,「小、兰--」
她僵住身子,心跳瞬间停止。
隔天早晨,沈修篁酒醉醒来,迎接他的是於鼻尖缭绕的咖啡香。
他翻身下床,单手捧著闷沈疼痛的额,缓缓走出房门。
韩恋梅正将早餐摆上餐桌,回眸一见他皱眉捧额的模样,不禁嫣然一笑。
「头一定很痛吧?过来喝杯咖啡,醒醒脑。」
他默默凝望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走近餐桌,拉开椅子坐下。
她递给他一杯热牛奶,「喝咖啡伤胃,先来点牛奶垫垫肚子吧。」
「嗯。」他接过,乖乖喝下。
她这才又替他斟了一杯咖啡,再推给他一份新鲜的鲔鱼三明治。「吃吧。吃点东西会好过很多的。」
她在他对面坐下,自己也拿了一份三明治啃咬。
沈修篁微微蹙眉,一面吃早餐,一面深沈地看她。
为什么她一副没事的模样?他昨晚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他试著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她温柔的照料。
「恋梅,我--」他想问她,却不知从何问起。
她却主动笑问,「头还痛吗?要不要吃点药?」
「不用了。」
「还要再来一杯咖啡吗?厨房里还有材料,要不要我做蛋卷来吃?」
「不用了,我吃饱了。」
「真的吃饱了吗?」
「嗯。」
「那就好。」她微微一笑,抽了张纸巾抹净嘴唇,站起身,「那我先去医院了。你的酒应该醒得差不多了,可以照顾自己了吧?」
他没说话,愣愣地望她。
她深深回迎,明眸滚过复杂光影,良久,才低声开口。
「好好照顾自己,修篁。别再抽烟,少喝点酒,还有,三餐一定要定时定量,别光只忙著工作,也要记得多休息。好吗?」她一连串地交代,语气温和平静,却藏著某种说不出的黯然意味。
他心跳一停,猛然站起身,几乎掩翻餐桌。
相较於他的激动,她仍然一派镇静。「这个还你。」
一串钥匙摆上餐桌。他认出那正是他家的钥匙。
「谢谢你曾经把它交给我。」她低声道,「不过我想我以后用不著了。」
他惊慌莫名,「你、你的意思是--」
「我们分手吧。」她淡然一句。
可这一句,却像晴天霹雳,打得沈修篁晕头转向。他倒抽一口气,陡然抓住她手臂,「等等!恋梅,你是气那天的事吗?你听我……」
她以一记惆怅的眼神阻止他。
「你忘记了。对吧?」
「什么?」他一愣。
「你到现在还想不起来。」她自嘲地苦笑。
「究竟是什么?」他惶然不解,「恋梅,你说我忘了什么?」
「上礼拜六是找生日。」她幽幽说,「我们约好了一起吃饭。所以我才会在你家,等了你一整个晚上。」
沈修篁一震,刚白了脸。
他做了什么?他竟把她一人独自抛下?在她生日那天?
他曾经答应给她一个最快乐的生日,结果,却反而让她痛苦不已--
「我对不起你。」他涩涩地、惶恐地道歉。
她摇摇头。怅然望他。「你做不了选择,对吧?」
他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没办法,我可以从你的眼中看出来。」她淡淡地、伤感地微笑,「何必这么痛苦呢?修篁?不如让我来替你做选择吧。」
她深吸口气,坚定地重覆她思索一晚得到的结论--
「我们分手吧。」
「恋梅,不,你别这样。」他祈求地望她,眼眶一点点泛红。
她闭了闭眸,也跟著慢慢红了眼。
「我爱你,修篁,到现在还是爱你。」她含泪表白,「可这份爱,已经变得太重,太苦,也太痛了--你不觉得吗?。」
沈痛的问话教他难以回应。
「我真的……受不了了。」她颤著嗓音,「我其至开始讨厌自己,讨厌自己工作心不在焉,讨厌自己像个不可理喻的泼妇对你发飙。我们分手吧,修篁。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沈修篁没说话,他抓著桌缘,身子强烈震颤,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激动。
他做个到像韩恋梅那样的平静,做不到她如此毅然决然,可他明白,无论如何他必须做到。为了让她少受点伤,他必须做到。
「……对不起。」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终於自齿间逼出最沈重的道歉。「是我辜负你。」
他辜负了她。这一辈子,他也许都会深深后悔,可他别无选择,只能担上这样的罪--
「没关系的,修篁,我不后悔。」她柔声道,愈是温柔,愈是让他难以自持地心痛。
「认识你,爱上你,我都不后悔。」她不后悔,只恨与他相遇太晚。
她笑著流泪。
「我走了。」她轻声道别,不说一声再见便转身离去。
因为她想,他们没机会再见了。
没机会再见了--
沈修篁目送她挺直的背影,心口一阵阵抽疼,强忍许久的眼泪,终於坠落。
「院长,我决定了。」当天下午,韩恋梅便走进院长办公室报告。「我要参加那个慈善医疗团。」
「真的吗?」院长又是欣喜,又忍不住遗憾,「你跟京俊都是院里不可多得的人才,一下子去了两个,还真有点可惜呢。」
「别担心,院长。」韩恋梅浅浅微笑,「我们还会回来啊。」
「是啊。你们年轻人去磨练磨练也好,好好加油吧!」
「谢谢院长。」
退出办公室后,韩恋梅孤身来到医院大楼屋顶。
午后阳光,暖暖地洒落她的肩,微风吹来,翻动她白色衣抉。
她深深吸气,眯起眼,仰望蓝天白云。一股酸意蓦地涌上眸,她心一痛。
从今以后,她的人生与心境也会渐渐地恢复到像今日的天气一般晴朗吗?
她不知道。只能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