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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岛上静到了极点,只有海水缓缓拍著沙滩时所产生的沙沙声,但突然间,在我们的头顶之上,却响起了一种十分奇异的声音。有点像飞机声,但是却又夹杂著一种“嗡嗡”声,似乎还有人在高空大声叫嚷,我们连忙抬头向上看去。
可是天上却仍然甚么也没有,而那种声音,也立即静止,就像刚才根本没有这种声音,全是我们的错觉。
我忙道:“谁有望远镜?”
泰勒递了一只给我,我彷彿看到了有一点银光,闪了一闪,但是随即不见。也不知道那是甚么,可能那是一架路过的飞机,可能,可能,不知怎地,我的想法变得莫名其妙,我竟想到,那可能是飞机的前半截,还在继续飞行!
那两个专家苦笑著:“我们怎样作报告:一架飞机断成了两截,另一半不见了,只有一半,完整无损?”
我指了指那半截飞机,心乱如麻:“看来你只好这样报告了,这是事实!”
那两个专家怔怔地站著,一言不发,这是超乎每个人知识范围以外的事情,除了发怔以外,还有甚么事可做?
我走开了几步,在海滩上拾起了一枚贝壳,螺的天地就在一枚贝壳之中,人类的天地呢,就在地球上,地球在整个宇宙之中,和一枚贝壳在沙滩上,有甚么分别呢?人类直到如今,连闯出地球还未曾做到,人类的知识又有甚么值得夸耀?
(一九八六年按:这个故事写于二十多年前,人类的宇宙飞行不及今日,但今日,这句话倒也适用。)
我握著那枚贝壳,在沙滩上沉重地踱著步,泰勒他们站在沙滩上,望著全速驶来的水警轮,用无线电话告诉水警轮的指挥,水警可以不必再前来了。
本来,警方出动大批水警轮,准备来拯救伤亡,可是如今连人影不见一个!
水警轮的速度慢下来,我道:“泰勒,留下一艘水警轮交给我指挥,我还想留在这里继续研究。”
泰勒答应了我的要求,他又命令道:“七○四号水警轮,继续向前进。”他转过头来,对我道:“这艘水警轮由朱守元警官指挥,他是一个十分能干的年轻人。”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朱守元这个人,他曾破获过不少海上走私案件,是一个能干的警官。
泰勒和其余人,匆匆地登上橡皮艇,向水上飞机划去。
小岛的沙滩上,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那种诡异的气氛也就更甚!
我望著那半截飞机,希望这时在机舱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我不敢奢望那走出来的人是白素,只希望有一个人出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我向飞机的机舱中走去,进了机舱之中,我一直向机舱的尾部走,空无所有的机舱给人以进入一口棺材的感觉。
我来到了机尾部分,那里是侍应生休息的地方,和机上调弄食品的所在,我大声地叫著,希望有人应我,但是我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回答。
而且,我还发现,所有可以移动的东西,全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一个机壳,像是有一场强力的飓风,将一切可以刮走的东西,尽皆卷走了。
我颓然地在机舱中坐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捧住了头,喃喃地道:“给我一个信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眼前突然一阵模糊,那阵模糊是由于我双眼之中含满了泪水之后所产生的,在朦胧中,我恍惚看到了我面前多了一个人。我陡地站了起来,我面前的确是多了一个人,但却不是白素。
那是一个穿著十分整齐的警官,年纪轻,高额、薄唇,一看就知思想灵敏,意志坚决。
我站起来,他向我立正、行礼:“朱守元,奉上级的命令,接受你的指挥。”
我疲乏地伸出手来,和他握了一握:“欢迎你来帮助我。”
朱守元转动著眼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那种不慌不忙的态度,先使我有了好感,眼前的情景,他从来也未曾遇到过,但是他却绝不惊惶,这表示他有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去探索事实真相的非凡决心。
我摇头道:“直到如今为止,一点眉目也没有,一架客机,八十六个人,在良好的天气中飞行,联络中断,接著,有人看到它插在岩石上,而至我们赶到时,便是这个样子。”
朱守元望了我半晌,突然道:“听说,你的未婚妻正是在这架飞机上?”
我转过头,回答他的声音,也变得十分生硬:“是的。”
朱守元道:“对不起,你有甚么吩咐?”
我默默地走出机舱,朱守元跟在我的后面,我向小岛上指了一指:“这个岛并不大,你指挥所有的人去搜索,找寻一切可能属于这架飞机上的东西,不要错漏。”
朱守元跑步而去,不一会,几艘快艇,载著三五十个警员,向小岛驶来,十分钟后,这三五十个警员,已遍布小岛的每一个角落。而在水警轮上,还有十来个有潜水配备的警员,正在陆续下水,在小岛附近的海域搜索。
我也参加了搜索的工作,向那个山峰攀去,心中想,如果那飞机曾经停留在岩石上,那么多少会有一点痕迹。
可是,直到攀到了山顶,仍是一点发现也没有。
我和朱守元一起攀上山顶的,同时看到了一样东西,在山顶一块岩石上,那是一块正方形的金属块,大小恰如一只方的乒乓球,在太阳光中,闪著银辉。
朱守元快步走向前去,想将那个金属块拿起来,可是他的手放在金属块上,却并不取起来。
朱守元退后了一步,面上现出了讶异之极的神色来:“卫先生,你……拿拿看。”
我伸手去取那只金属块,可是也拿它不动,那么小的一块金属,我竟拿不动!天下还有更比这个荒谬一点的事情么?
我用更大的力道,但是那块小小的金属,却仍然不动,用力去推,用的力道之大,相信那金属块就算是从岩石中生出来的话,我也可以连石头一齐推倒,可是金属块仍是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候,朱守元忽然叫了起来:“卫先生,你看!”
他的手指著一株松树,树干上的皮被人剥去了一大片,白色的松木上,写著一行整齐的英文字:“没有一个人可以拿得起或推得动半架飞机。”
第二部:自天降下两个怪人
我眯著眼睛,将那行字又看了一遍,不错,那行字是这样写。
然而,这又是甚么意思呢?
自然没有一个大力士可以拿得起半架飞机,那是白痴也知道的事情,那么,树干上的这一行字,又是甚么意思呢?为甚么不说“一架飞机”,却说“半架飞机”,“半架飞机”……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不知该如何才好。
朱守元则仔细地在察看著那些字,他看了好一会,才道:“这是用一种火焰烧上去的,卫先生,你看,这些字深入木里,只怕经过三五百年,仍旧可以和如今看来一样清楚!”
我吸了一口气:“先别研究这行字是怎样写上去的,你得研究它是谁写上去的,为甚么留一行字在这里,那行字究竟是甚么意思!”
朱守元抬头望天,而我则凝视著那一小块金属块,我发觉那一小块金属块似乎在摇动,我定睛看去,不错,它是在动 会动的金属,这究竟是甚么,我伸手去按住它,等到我按住它之后,我才知道移动的不是那块金属,而是承受著金属的那块大石,那块大石正在慢慢地倾斜!
大石又是怎样会倾斜呢?我后退了一步,仔细看去,只见大石在向下陷去,在石旁的浮土,因为大石的下陷而翻了起来。
看情形,像是那块大石因为不胜重压,所以才在向下面陷去的,但是大石上却没有甚么东西在压著,只有那一小块金属,而那一小块金属,不过寸许见方!
朱守元也回过头来看,看到了大石正向下陷去,他失声道:“甚么事,地震?”
我还没有回答,便看到那大石倾斜的势子突然加速,倒了下来,三呎长的石根,从浮土中翻起。
而那一小块金属,滑下了大石,山顶上的面积十分小,它在滑下了大石之后,撞在另一块石头之上。
那一撞的力道,竟令得那块石头露出在外的部分,完全陷进了土中。
那一小块金属开始向下滚去,那么小的一块,向下滚动之势,却使人感到它是一块数十吨重的大石块,整个山头,似乎都在震动!
我连忙奔向前去,眼看著那一小块金属以惊人的速度向下滚著,突然落在沙滩之上,一落到了沙滩上,立时沉下去,浮沙盖了上来,那一小块金属在刹那之间,便无影无踪了!
我仍是望著下面发呆,这块金属是甚么呢?它何以如此沉重?如果说它的分量,竟能令得那么大的一块大石倾斜,那么,它直跌下沙滩。不知要陷入多深的地底。
那时,我思绪中乱成一片:不知道那块金属究竟是甚么玩意儿,但是却隐隐感觉到,这块金属,和这次奇异得如梦一样的飞机失事,有著一种奇妙的联系。我以最快的速度攀下山峰,我还可以清楚地记得那一小块金属的陷落地点。
我用手扒了扒浮沙,一点结果也没有,只好在这上面放上一块石头,作为记号。
朱守元这时也已下山峰来,沿岛搜寻的人,又向沙滩集合,蛙人也浮出了水面,他们的报告一致:一无所获。
我默然无语,朱守元站在我的面前,等候著我的指示。过了好一会,我才道:“请你回去告诉泰勒,我很感谢他,同时告诉他,最好不要公开发布这次失事的真实情形,如果公开发布真实情形,我想会引起难以估计的一场骚动。”
朱守元望著我,显然还不很明白我的意思。
我向沙滩上那半架飞机指了一指:“你想,是甚么力量使得这架飞机忽然断成了两截,而飞机中的一切,包括八十六个活生生的人都消失无踪?是外星人已开始进攻地球了!还是冷战已变成了热战?如果一公开,敏感的人便会发出各种的揣测,会引起混乱。”
朱守元有点无可奈何地点著头:“好,我去传达你的意见。”
我又道:“再请你留下一些乾粮,一个帐篷和一艘快艇,我要继续留在这个荒岛上。”
朱守元有些吃惊,他望了望那半架飞机,面上的神色更是不安:“卫先生,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会有甚么用处。”我苦笑道:“我也不以为有甚么用处,但是我却需要有一个极端静寂的环境来供我的思索,暂时不想回市区去 ”
我之所以要一个人留下来,是因为白素在这里消失的原故,即使她已在空气中消失,我留在这小岛上,也可以离得她近一点!
朱守元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我职责在身,我一定和你一起留在这里。”
我黯然道:“谢谢你。”
朱守元照著我的吩咐,将一个帐篷,和许多必需品,搬到了岛上,又留下了一艘燃料充足的快艇。
水警轮走了,岛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抱著膝,在海滩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望著那半架飞机,如果我有办法使时光倒转,我就可以知道那架客机在飞过这个小岛上空时,究竟发生过甚么事情了。这当然是梦想,除非我能以快过光的速度向后退,要不然我怎可能追回已过去的时光?
细细的浪花,拍击著沙滩,几只小小的海蟹正在沙滩上忙碌地掘著洞,岛上静到了极点,我脑中乱成一片!
我呆呆地注视著海水,忽然之间,我又听到天上有那种“嗡嗡”声传来,抬起头,天上甚么也没有,那可能是一只野蜂,我想,然而突然间,天际出现了一点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