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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好仍然将他放在冰上,又登上了飞艇,去继续察看这个星球。
这时候,我们五个人都不讲话,我想我们心中的感觉都是相同的。
当我们在无边无际的太空飞行的时候,我们都希望可以遇到一个星球。
当我们发现了这个星球的时候,我们都十分高兴,即使我们发现这个星球的表面,除了蓝色的冰层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甚么,我们也一样高兴。
但如今,我们却在这个星球上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死了,而他在死前,又是握著一只电视接收机在工作著的,这个人我们都认为他是地球人!
这一来,我们的心情变得十分异样,被一团谜一样的气氛所笼罩,心中充满疑问。
这使我们连讲话的兴致也提不起来了。
飞艇一直在向前飞著,离冰层并不高,我们向前看去,除了那种蓝色的冰层之外,甚么也没有,足足飞了三小时,格勒才首先开口:“我看这星球上,只有他一个人。”
革大鹏道:“或许是,但即使是一个人,他也一定有甚么工具飞来的,他坐来的飞船呢?在甚么地方?怎么会不见呢?”
我道:“你不是说,在这个星球上,发生过一场极大的核子爆炸吗?会不会 ”
革大鹏不等我讲完,就接了上去:“会不会一切全被毁去了?”
我点了点头,因为我正是这个意思。
革大鹏不再出声,他将飞艇的速度提得更高,冰层在我们的身下泻一样的移动。
而这个星球上,似乎是没有黑夜,也没有白天,它永远在那种朦胧的、柔和蓝色光芒的笼罩之下。我们飞艇已飞行了十二个小时了,我们所看到的,仍然是一片蓝色的冰层。
革大鹏将驾驶的工作交给了格勒,他自己则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我和白素,早已假寐了几个小时,革大鹏虽然闭著眼睛,可是他的眼皮却跳动著,所以我知道他并未曾睡著,我正想问他一些问题时,便看到了那个隆起物。
那个隆起物高约二十尺,是平整的冰层之上,唯一的隆起。
如果只是一个冰丘,那我们四个人还是不会叫起来的,我们的飞艇,迅即在那个隆起的上面掠过,就在掠过的那一瞬间,我们都看到,在约莫一呎厚的,透明的浅蓝色冰层之下,是一堆石块,那一堆石块的形状,很像是一个坟墓,因为那一瞥的时间,实在太短了,所以我们也不能肯定那究竟是甚么。
飞艇立时倒退停下,我们一起出来,来到那隆起物前。
然后,我们都看清,那的确是一座坟墓,那是一座中国式的坟墓,整齐的石块,砌成半圆形的球体,在墓前有一块石碑,石碑断了一半。
在那没有断去的一半上,透过冰层,可以清楚地看到碑上所刻的字。
字,是中国字,我们所能看到的,是“云之墓”三个字,当然,上面本来可能还有两个字,或是三个字,如“╳公╳云之墓”那样。
看到了这样的一座坟墓,我们都呆住了。
我们准备在这个星球上发现一切怪异的事物,无论是八只脚、十六只脚,甚至有一千只、一万只脚的怪人,我们都不会惊异。因为我们是飞越了如此遥远的太空而来到这里的。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当然要有发现怪物的思想准备。
然面我们此际发现的却并不是甚么怪物,而是一座坟墓 一座中国式的坟墓。
对我和白素来说,这更是司空见惯的东西,然而,当最普通的东西,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却都被吓呆了。
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任何会动的东西,都有可能在这里被发现,甚至一具死人,我们也不感到意外,因为死人总是先活过的,在他活的时候,总可以移动的。
尽管如何移动,如何会来到这星球之上,那是一个谜,但总还有一点道理可讲。然而,一座坟墓 由石块砌成的坟墓,一座中国式的石墓,会被发现在这个星球上,实在太不可思议。
好一会,我们五人之中,才有人出声,那是法拉齐,他以一种异样的声音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究竟是甚么?”
革大鹏粗暴而不耐烦地道:“这是一座坟墓,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法拉齐道:“我……当然看得出,可是它……它……”他的话还未曾说完,便又被革大鹏打断了他的话头:“快回飞艇去,将声波震荡器取来。”
法拉齐走出了一步,但是却又犹豫道:“你……你是要将这坟墓弄开来?”
革大鹏道:“当然是。”
法拉齐想说甚么,又没有说,急步向飞艇奔了过去。他甚至慌乱间忘记了使用“个人飞行带”,以致在冰上滑跌了好几交,才到了飞艇之上。不到两分钟,他便提著一只箱子,飞了回来。
在法拉齐离开的两分钟内,我们四个人都不说话,革大鹏伸手接过了那只箱子,打开了盖子,转动了几个钮掣,又挥手令我们走开。
我们退后了几码,只听得那箱子发出一种轻微的“嗡嗡”声,看不见的声波,向石墓传出,石墓上约有一呎厚的冰层,开始碎裂、下落。
前后只不过一转眼功夫,冰层已落得乾乾净净,白素首先向前走去,我也跟在后面,这时,我们已可以伸手触及那石墓,那绝不是幻觉,我们所摸到的,的确是一座用青石块砌成的坟。
我将手按在断碑上,转过头来,道:“革先生,这件事你有甚么概念?”
革大鹏大声回答:“没有!”他随即又狠狠地反问我:“你有?”
我不想和他争吵,只是作了一个手势,以缓和他的情绪,同时道:“或者有一个叫作甚么云的中国人来到这星球上,却死在这里,而由他的同伴,将他葬在这里了?”
我自己对自己解释,本就没有甚么信心,而革大鹏听完之后,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更令我感到十分狼狈,革大鹏笑了半晌之后,才道:“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
白素道:“如果不是那样,还有甚么别的解释呢?”
革大鹏道:“你们退后,等到高频率的声波,使得石块分离,我们看到了坟墓内部的情形之后,或者就可以有结论。”
我拉了拉白素,我们又向后退去。
革大鹏继续摆弄他的“声波震荡器”,没有多久,我们便听得石块发出“轧轧”的声音,墓顶的石块,首先向两旁裂了开来,这时候,我的心中竟产生了一种十分滑稽的感觉,像是我正在看“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爆坟”这一场!
石块一块一块地跌了下来,当然,坟中没有“梁山伯”走了出来,也没有“祝英台”扑进去,我们只是全神贯注地注视著。
石块被弄开之后,我们看到了铺著青石板的地穴,在青石板下面,应该是棺木了,革大鹏是离石墓最近的人,他向青石板上看了一眼,面色就整个地变了,只见他呆如木鸡地站著,目光停在青石板上。
我急步向前走去,一看到青石板上的字,我也呆住了,青石板上刻著:“过公一云安寝于此”几个字。这一行字,还不足以令我震惊,最令人吃惊的是在这一行字的旁边,还有一行字,比较小些,乃是“大清光绪二十四年,孝子……”
下面的字,突然跳动了起来,那当然不是刻在石板上的字真的会跳动,而是看到了“大清光绪二十四年”这几个字,我已经感到天旋地转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清光绪二十四年,一个姓过,名一云的人死了,他的儿子为他造了墓,立了碑,使他安眠于地下,但这座坟墓,却在我们乘坐飞船,在经过了如此辽阔的太空之后才到达的一个星球之上出现!
我感到几乎跌倒 如果不是白素及时来到了我的背后,将我扶住的话,我一定早跌倒了。
但是,当白素看到了青石板上的那一行字之际,她反而要我扶住她,才能免于跌倒了。
格勒和法拉齐两人,显然并不知道在他们那个时代,已和我们看甲骨文差不多的中国文字,是以并不知我们二人惊惶的原因。
他们连声地问著,我只回答了他们一句话,便也使他们面上发白了。
我说的是:“根据青石板上所刻的记载,墓中的人,死在公元一八九九年,同年下葬,这座墓也是在那时候筑成的。”
法拉齐的面上,甚至成了青绿色。
革大鹏抬起头来,道:“你还以为他是死在这个星球上的么?你敢说在一八九九年,人便可以超越太空,来到这个星球上了么?”
我摇头道:“当然不,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最后这句话,是我们四个人一起提出来的。
革大鹏的面色,沉重到了极点,他背负著双手,来回地踱著步,一声不出,只是在冰上团团地转著圈子,我们都耐著性子等著他,只见他踱了十来分钟,陡地停了下来。他停下来之后,面上的肉在抖动著,以致他的声音在发颤,道:“除非是……那样。”
我们一齐问道:“怎么样?”
他扬起手来,指著坟墓,他的手指在发抖。我认识革大鹏以来,第一次看到他那样子,我也难以说出他究竟是害怕,还是激动。
我们只是望著他,并不再问。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一看到了那座坟墓,第一个想到的印象,第一个发生的疑问是甚么?”
白素道:“第一个疑问当然是:它是怎么会在这个星球上的。”
革大鹏点头道:“是了,所以我们第二个疑问,便是它是怎么来的;第三个疑问便是:甚么人将这座坟墓搬到这个星球来呢?这样一个疑问接著一个疑问,我们便永远找不到答案了 除非根本推翻这些疑问。”
我们都不明白革大鹏的意思,自然也没有插言的余地,我们等著他发言。
革大鹏苦笑了一下:“根本推翻这些疑问,我们应该把它当作一件最平凡的事情来看,朋友们,如果你们在中国的乡间,发现了这样的一座坟墓,你们会不会心中产生疑问,问它是为何会在这里的?”
我有些悻然,因为革大鹏未免将问题岔得太远了,我就道:“当然不会,这样的石墓,在中国的乡间,实在太多。”
革大鹏摊了摊手:“是啊,那为甚么我们现在要觉得奇怪呢?”
白素一定是首先明白革大鹏的这句话中,那种骇人的含意的人,因此她立即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臂,并且发出了一下低叫。
白素绝不是神经过敏,无病呻吟的人,她那种反常的紧张神态,给了我一种启示,陡然之间,我也明白革大鹏的意思了。
我失声叫道:“不!”
我只能叫出这一个字来,因为叫出了这一个字之后,我便觉得手脚发麻,舌头僵硬,再也讲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望著革大鹏。
格勒和法拉齐两人却还不明白,他们齐声问道:“甚么意思?”
革大鹏不出声,我和白素两人,则根本是出不了声,所以并没有人回答他们两人的问题。
他们两人,互望了一眼。
接著,格勒也明白了,他的面色变了,他的身子在发颤,尽管他生活在比我和白素迟一百年的世界上,可是当他意会到了革大鹏的话中含意以后,他的反应,也和我们一样!
他指著革大鹏,道:“你……你是说……这座坟……不,不会是那样的?”
革大鹏却无情地道:“不是那样,又是怎样?”
格勒无话可说了,革大鹏大声道:“这座坟根本没有动过,它筑好的时候在这里,一直到现在,仍然是在它原来的地方。”
法拉齐也明白了,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