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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昧盯紧了帝启,偷偷爬行在管道堆的上部,打算绕到帝启身后。尽管帝启已经伤成这样,谁也不能保证六十一没有攻击力。没有任何武器,矢茵看样子也失去了战斗意志,她只能赌了。
帝启一瘸一拐地朝刚才那个凹陷处爬去,矢茵呆呆地跟在他后面。明昧暗暗加快了步伐。但在管道上爬行实在非常困难,表面太粗糙,刮得她的膝盖鲜血淋漓。她咬着牙不出声,耐心地一点一点接近……近了,离帝启的背影不到十米远了……她看见矢茵抬头看自己,便向她做个手势,要她再靠近点,从前面挡住帝启,等自己下手。
矢茵几步跑到帝启面前,说:“等等!我想到一个问题!”
帝启面无表情地看她,继续往前挪。矢茵不忍看他鲜血满面的样子,背过身说:“听着,你的任务已经终止了,记得吗?任务完结了,否则你也不会被植体。结束了,终止!”
帝启停下了脚步。百万分之一叫道:“好!它困惑了!凰王那老妖怪怕你,这家伙大概也摸不透你的底细!”
但帝启只犹豫了几秒钟,继续迈步向前,说道:“真可惜,你的等级也许会吓到别人,但我们深空探测单位只对最先及最后的、不可逆转、不可复制的创造神本体负责。我的任务远未完成。最后的关键时间点就要到了,我必须重新升空执行任务。”
矢茵心中干急,回头看明昧,她已经在五米之外了。矢茵眨眨眼——呃?怎么一会儿功夫,帝启的脸似乎干净了一些?他那撕裂开的肩似乎也逐渐合拢,手臂不再随意乱甩了。
“嘿,没有维持系统,这个恢复也太快了点吧?”百万分之一喃喃自语。
“如果你离开他,他会死吗?凰王怎样了?”
“我劝你最好别做幻想。”帝启说。
“我觉得最好尽快动手。”百万分之一提醒,“植体需要时间。如果六十一最终控制了帝启的所有神经和内分泌系统,那可就真的要老命了。”
只有两米了!明昧看着帝启残破的背影,想到他在海中拽自己时强劲的力道,全身每一根肌肉都绷紧了。必须一击而中,很可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她看见矢茵盯紧了帝启的眼睛,吸引他的注意,头轻轻地点了一下。
就是现在!明昧猛地一跳,合身朝帝启扑去——
砰!
几十秒——或许几分钟之后,明昧一下睁开眼睛。虽然仍处于极度眩晕中,但多年严格训练培养出的本能让她挣扎着坐起身。耳朵里除了尖锐的嗡嗡声,什么也听不到。植物神经紊乱,肚子里翻江倒海,像有只手正扯着胃往上提。她双手勉强撑住身体,拼命瞪大眼睛盯着地面,克制由于眩晕带来的强烈的呕吐感。
过了老半天,她才稍微镇定了一点,抬头看——洞似乎还是刚才的洞,但有什么东西变化了——
是管道!
耳朵里吱的一声,所有的声音又回来了!明昧毛骨悚然的站起身,看着眼前的这一堆、这一团、这说不出来的事物。刚才那一下究竟是什么,如何发生的,她完全没有记忆,却发现自己站在离发动偷袭的地方十几米远处。原本粗糙的火山岩石,此刻已完全被无数细小的管线覆盖。
这些管线从那堆粗大管道内生出,钻破坚硬外壳,一团团、一簇簇往外翻涌。有些呲溜溜地往周围扩散,有些缠绕在一起,纷纷向上攀爬,堆到两三米高,地下的撑不住重量,向一侧倾倒。有的管线周身发出银色光点,闪耀夺目,耀武扬威。有的只在头顶有两三个红点,垂头丧气。有的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绿,爬上爬下,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有些管线相对较粗,发出蓝色和黄色的光点,在一片混乱中努力竖立身体,像在发布信号、维持秩序。
管线们发出嘶嘶、嗖嗖的声音,偶尔还有几根相互咯咯咯的碰撞声,直到有蓝黄色光点的管线发出严厉警告,才彼此分开。在明媚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它们已经将平台整个都包裹起来,其中一些往下甚至就要接触到熔岩河。另有数不清的管线缠绕成七根粗大的绳索,顺着已坍塌腐坏的粗大管道向上爬,想重新与洞穴上方的七个孔洞链接起来。
管线似乎从某种溶液中诞生,周身湿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酸的味道。明昧正看得目瞪口呆,忽然脚下晃动,她吓得赶紧蹲下,却是脚下的管线一起往石台外移动。它们看上去很细小,力量与硬度却大得惊人,瞬间达到一个吓人的速度。明昧只怔了一下,身体陡然悬空,朝下方的熔岩河落去。她拼死抓住旁边一组没有移动的管线,花老大力气才把自己拉上去。
啪!一根管线竖起,光溜溜的头部亮起一红一蓝两个光点,一闪一闪,像在审视意外侵入者。明昧站起身就跑,从一众管线身上踩过。身后唰啦啦地响成一片,响声越来越大,管线们翻涌蹿动,如同潮水一般。她不敢回头,一直往前猛冲。忽然手臂上一凉,几根管线缠绕上来。明昧抓住管线用力扯下,大吼一声,纵身跳下石台,跳到旁边的火山岩石上。
管线缩回去了。明昧不顾身体在岩石上摔得青肿,又跑了一段,直到确信没有管线能脱离石台,才趴下大口喘气。她回头看,刚才跳下来的石台边缘,几十根管线正狼狈地缩回去。其中有五根粗大的管线沿着边缘竖立,蓝、黄色的警戒光点闪个不停,提醒所有管线,又或者是提醒明昧——此乃禁区,不得越界!
喘息片刻,明昧才真正从震惊与眩晕中清醒过来。矢茵呢?帝启和六十一呢?她站的地方太矮,便往高处爬去。爬到石台上方,她往下看,哪里有半个人影?连那高耸的方尖塔都被管线完全覆盖。密密麻麻地管线爬行着、穿插着、交织着、竖立着,整个平台变成了一个蠢蠢蠕动的巨大怪物。
他们被吞噬了?但为什么自己没事?这是六十一干的,还是黑玉?抑或是帝启?她完全不明白,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山体的震动大致稳定下来了!海面仍然持续波动,预计在十分钟后恢复到正常水平!”
“雷暴中心继续向目标中心推进!前端云系已经与山体上部接触。根据气象模型推断,分钟后,由山体诱发大规模雷暴的概率上升到百分之七十!”
“安蒂基西拉编码值在1一分钟前达到最高值!现在衰减率缓慢提升到千分之四!”
“信号频道的拥塞暂时得到缓解了!实践五和实践六号卫星成功并入传输系统!截止90秒一分半以前,对安蒂基西拉编码的大规模传输达到45%!”
“窥探者三号、四号仍然没有恢复联系!窥探者一号正尝试重启中,二号的传输仍不太稳定!”
“第一波高能量反馈数据解析完成!”在一片混乱中,热合成图像组组长大喊一声:,“定位完成!”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的站起身,聚集到中央大屏幕下。屏幕上的海岛三维卫星图被迅速拉近,一个红点闪烁着,定位在东岛的一处垂直岩壁上,距离海面约三十米高。画面进一步向岩壁靠拢,一片红色区域标示出十分钟前,安蒂基西拉编码爆发时产生的巨大能量的大致分布。最中心点在岩壁内五十米深处,红色的能量突破山壁向外爆发,距离山壁一百米远,区域能量反应才降低到蓝色标准。
“这个分析基于窥探者三、四号最后发出的扫描信号,”热合成图像组长说,“窥探者三、四号分布在东岛的两侧,距离该爆发点的距离都在一千一百米左右。能量爆发非常突然,窥探者三号在爆发后只传输了三秒便失去联系,四号也在之后的两秒钟内断开与飞驰者通讯系统的链接。实践四号卫星正运行在目标点上空,但是现在该区域被雷暴和云层覆盖,没有办法做进一步的判断。”
“安蒂基西拉编码仍在发送,表明事态仍在持续。”编码分析组长说。
“截获信号是否正常?”指挥台上的矢理问,“百分之四十五太低了。”
“呃,”分析组长看了一眼自己的屏幕。“实话讲,尽管实践五号和实践六号卫星也加入系统截获信号,但该目标发送编码的速度和流量是前所未见的,远超过我们的传输效率。实践五、六号卫星的存储单元满负荷运作,实践四号也已经放弃了与窥探者系统的联系,正全力维持与飞驰者卫星的通讯,仍然无法完全截获。百分之四十五差不多是系统的极限了。”
“实践七号呢?”
通讯组长抬起头。“它距离我们超过两万公里,至少还要过半小时,才能与飞驰者卫星建立起符合安全标准的双向链接。”
“该死!”
“美国人,”正在接电话的叶襄突然插进来。“上面收到了空间物理研究院的电话,至少有四颗美国的卫星正在改变轨道,或进入紧急通讯状态。”
矢理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在这之前,美国人不是没有察觉黑玉和安蒂基西拉编码的异常,但他们的情报来源很少,NASA的经费又在年年萎缩,所以一直游离在外围。如果这次大量截获安蒂基西拉编码,进而全面介入,以他们的技术手段,事情就不好办了……
“四号和102肯定与此有关,还有光辉军团。”片刻,他重新抬起头。“我们不能截断编码的发送,但也必须保证她们的安全。春霆号的位置?”
“它已经越过山脊,正在接近目标区域,”屏幕上一个蓝色的光点闪烁着,正从山壁一侧急速下降,目前的高度接近海拔八百米。一方面是执行任务的迫切心情,一方面也是情势所逼——热带云团正朝山体另一侧猛冲而来,在雷暴爆发之前,它必须降到安全高度。虽然这种极端天气下没有真正的安全高度,但至少——春霆号上的三号认为——能够活着跳进海里的高度,就算是安全高度了。
矢理站了起来,向下看去。几十双热辣辣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却感到背脊发凉。毫无疑问,这是执玉司史上,至少是他接手执玉司以来,最重大的事件。他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后果如何,但无论如何,力量已经投射出去了。
“通知春霆号,立即采取一切必要措施,接收目标单位。命令第二、第三特勤组立即出发,务必在二十分钟内抵达,控制事态进一步发展。与昆山舰取得联系,以特别执行权的名义,要求得到无条件全力支持。继续尽最大可能截获安蒂基西拉编码,搜集目标区域的一切电磁信号、光学信息、地质反馈、海洋状况、生物活动……所有你们能获得的一切信息!我现在宣布,所有单位自动进入最高授权等级。行动、行动、行动!”
“是!”
人群轰然散开,向自己的岗位冲去,大厅里顿时重新喧闹起来。叶襄一面继续跟高层通着电话,一面偷偷瞄矢理,见他在一干人群中找到通讯组组长的身影,在耳麦里对他喊道:“立即终止实践五号的传输任务!”
“什么?”通讯组组长一头雾水。
“我记得实践五号上搭载有国防科工委的一台干扰器?”
“不是干扰器,是近地轨道全频段广播装置,”通讯组组长怔了怔,立即反应过来。“当然,全功率开启状态,它造成的频段干扰远超过广播的效果。让我想想看,可以复制一份安蒂基西拉编码,改变其中的某些规则,再大范围广博。美国人如果对安蒂基西拉的特征码还不熟悉,想要屏蔽这个合法的干扰,可能需要十到十五分钟。”
“哪怕一分钟也好,”矢理朝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