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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般的悲泣声,还有才十五岁的沈信,半夜偷偷到她房间里,哽咽着问她。
“姐,我们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沈智也想有人安慰自己,想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放肆地痛哭一场,想有人站在她身边对她说一切都会没事的,但是没有,父亲死了,母亲垮了,弟弟还小,家里一片愁云惨雾,还有走马灯般来去的陌生亲戚在她家指手画脚,沈智第一次尝到孤立无助的滋味,仿佛整个世界都落下来了,落在她的肩膀上,压得她寸寸欲碎。
沈智没想到会在自家小区门口看到唐毅,雨天,她在傍晚的时候送走最后几位亲戚,一回身看到他推着自行车立在她家小区门口的转角处,身上还穿着雨衣。
唐毅在雨中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她立在他面前,许久都没有动弹,慢慢眼眶红了,低声说了句,“唐毅,我爸爸没有了。”
他“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沈智的父亲去世了,唐毅还是从田舒那里知道的,他最初只是觉得奇怪,奇怪沈智为什么没有来上学,后来就开始担心,放学之后拦下田舒问了一声。
“沈智为什么请假?”
田舒倒是没想到唐毅会跑来问关于沈智的事情,他们不是一直不对盘的吗?但她吃惊之余还是答了,“她爸爸去世了,车祸,说是要请一个礼拜的假吧。”
他听完便转身走了,留下田舒立在原地不明所以,然后他就去了沈智家,他不知道沈智确切住在哪一栋楼里,每天她都在小区门口跳下他的自行车,对他笑着摆摆手,然后脚步轻快地奔了进去,他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立在这儿漫无目的地等着,等着看到她一眼,等着让自己的心能够因为这一眼安定下来。
沈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到唐毅的雨衣下的,他一定是等了很久了,身上一片冰冷,但她却觉得是暖的,碰到之后就不想再放开,忽然间就忍不住哭了,脸埋在他的胸口,泪如泉涌。
唐毅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他的父亲出事之后,也有人对他们母子表示过同情,但他从未觉得自己需要过那些,不但拒绝,而且觉得厌恶。
只要他还可以承受,就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但是现在,沈智在他的雨衣下抱着他哭泣,这样的悲伤让他无措,他想自己是不该来这里的,但身体却不能控制,胸口被她靠着的地方变得滚烫,还有那颗心口上的痣,像是要被她的眼泪燃烧起来,他深深地呼吸着,终于伸出手,小心地拥抱并且拍抚了她,怀里感觉很满,感觉不止有她,还有数年前不知所措的自己。
沈智贪恋这个拥抱,男孩身上干净的味道,还有小心的拍抚,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安定,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有人在意她的感受,还有人陪伴着她。
他说,“沈智,别哭了。”
她哽咽着,没有应声。
他过了许久才又说话,仍是相同的句子,但是唤了她的小名。
他说,“小智,别哭了。”
只有一个男人这样叫过她,就是她刚刚去世的父亲,沈智听完,“哇”一声,放声大哭,双手却更紧地抱住唐毅,再也不肯松开。
他被她抱得浑身都像是有一股热血冲了上来,他想安慰怀里的这个女孩,想她不要哭,想她一直是高兴的,笑着的,至少在他身边时这样的。
他这么想着,然后有一股力量迫使他伸出双手,在雨水与泪水中,紧紧拥抱了沈智。
唐毅继续开车,身边没了声音,他在红灯前停下,侧头一看,才发现身边一大一小两个女人都已经睡着了。
安安是吃饱了,握着奶瓶眼睛就合上了,歪头躺在妈妈臂弯里,睡得像只小兔子,沈智却是太累了,一夜未眠,再加上一整天的疲劳饥饿,好不容易吃得饱了,立刻睡意浓重,再加上车里暖风一吹,她原本想好了不能睡着的,没想到念着念着,眼睛就闭上了。
她睡得这么好,让他想起她过去在他身边入睡的时候,像个孩子似的脸,现在却多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小脸,遗传真是神奇的东西。
他想起自己一直都没有问过她现在的住址是哪里,但这时候他也无心再开下去了,索性把车转入一条安静小路上,就这样停下了。
沈智睡得无知无觉,头发落在肩膀上,脖子上的红痕已经褪下去了,只留下隐约的一点色差,因为抱着孩子,手腕从衣袖里露出来,仍是没什么肉,像是比过去更加细弱了,他再看了一眼,突然地皱了眉,唇角抿紧,就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怎么了?为什么就连她的手腕上都是有伤的,他怕自己是看错了,伸手将她的手拿过来仔细看了一眼,确实瘀青一片,而且这样的痕迹,是被人大力握出来的吧?
不应该猜想的,但是他实在克制不住,这一刻的唐毅,不解、忿怒、猜疑,然后,不自禁地心乱如麻。
沈智是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弄醒的,睁开眼居然发现自己仍在唐毅的车上,窗外下着雨,虽然是下午,但光线仍是有些暗,她定睛看了面前的画面一眼,又觉得自己是眼花了,揉了揉再看,还是那个画面。
唐毅竟然在哄孩子,哄得还是她的女儿,安安。
唐毅抱过安安就有些后悔了。
沈智睡得太沉了,手不自觉地松开,安安就从她身上滑了下来,他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将她接了过来,原本想把孩子放到后座上让她继续睡,但安安竟然醒了,开始在他手中挣扎。
这小小的孩子浑身都是软的,没有一处可以着力的地方,他之前只抱了一下就觉得艰难,现在没人可以接手,额头汗都出来了,眼看着安安扁嘴要哭,他情急之下只好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摇晃,小心翼翼地哄她。
“嘘,不要哭,乖啊,不哭不哭。”
沈智醒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震惊之后扑哧一声笑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眼泪,怕他看到,赶紧双手在脸上抹了一下,顺便把睡乱的头发全都往后拨,让自己清醒地露出整张脸来。
“对不起,我睡过去了,我来吧。”她向女儿伸出双手。
唐毅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她的手腕上,沈智也看到了那片淤青,她自己之前都没注意到这里,突然见到不禁一惊,立时无措,再没脸去看他的目光,只想把手腕藏起来。
“几点了?耽误你这么久,我还是自己回家吧,这里应该比较好叫车。”沈智接过孩子,把手藏在安安身上的小毯子后面,匆忙说了这一句。
她不想他看到,那他就应该装作没看到。
唐毅转头,手指放到方向盘上,不知不觉握得太紧,指甲碰到了掌根,微微刺痛。
“下雨天,我送你们,告诉我地址。”
“我去妈妈家,离这儿已经不远了。”沈智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奇怪车怎么会停在这里,但是两侧街道熟悉,却是她与他过去经常走过的地方。
“好。”
好什么?她的意思是这么近她就自己回家好了,沈智还来不及说话,电话铃已经响了,她伸手去摸手机,看到号码又是一震。
邓家宁,是邓家宁拨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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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昨日去松江一趟,农民伯伯的大房子,七个房间,地下室都有阳光,七个房间……
旁白:你羡慕了,你羡慕得流口水了
海:装修非常好,家具古色古香,还有带着木头裂痕的老长桌做电视柜,哦哟真漂亮啊,还有地暖,走到厨房一看,居然也有空调,好厉害……
老伯伯立刻说,这个要的,女人做饭怎么受得了,要装的!
非常严肃的老伯伯,非常慈祥的老妈妈,神仙眷侣呐………………
第 23 章
沈智抱着安安走出儿童医院之前已经给母亲和沈信去了电话,告诉他们孩子没事,她正叫车回家,让他们都不要担心,至于邓家宁,他一直都没有与她联系,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了,沈智看着电话沉默,铃声持续地响,安安奇怪地看着妈妈,唐毅也在看她,然后低声说了句,“电话。”
她“哦”了一声,仿佛如梦初醒,终于把电话放到耳边。
“沈智,你在哪儿?”邓家宁的第一句话。
这声音一入耳沈智就无法克制地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冰冷的地板,邓家宁嘴里喷出来的酒和食物的味道,还有他在她身上狰狞的表情,她艰难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车上。”
“车上?这么安静?出租车吗?我打电话到家里没人接,有点担心,你去哪儿了?晚上我会早点回来,我们俩好好谈谈,行不行?”邓家宁的声音里有着恳求。
沈智无限疲倦,“我去哪儿了?我妈没有给你电话吗?”
邓家宁噎了一下,早上丈母娘是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没敢接,他怕沈智的母亲是向他兴师问罪来的,沈智妈妈表面冷静,其实做出来事比谁都绝,就像上一次让他当众跪了一个多小时那样,要是在电话里说得不满意了,说不定就会冲到他单位跟他当面理论几句,就算是在电话里,他在单位上班,办公室走廊里没一个地方不是耳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能说什么?
但昨晚的事情邓家宁也知道自己是做得过头了,尤其是早晨打电话到沈智公司确认她昨晚确实是在加班之后,这让他一天都是惴惴不安的,到了下午再也憋不住了,先拨电话到家,却是没人,拨沈智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想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求沈智原谅自己这一次。
他那么冲动,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他爱她?
“沈智,昨晚是我不对,今晚我早点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我来烧吧。你一个人出去的?什么时候到家?”
沈智不语,安安已经完全醒了,又对唐毅搁在侧手边的储物匣中的遥控车匙产生了兴趣,小身子不安地扭动,伸手想去抓,沈智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抱着她,一下没抱住,她已经半个身子往驾驶座那儿掉了过去。
唐毅正沉默地开车,这一下被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猛地踩刹车,一只手抓住小孩,冲口说了一句,“小心孩子!”
沈智也惊叫了一声,丢下电话就去抱孩子,等抱稳安安再捡起电话来看时通话已经断了,她也没有再拨回去,直接把电话放进口袋里,双手抱着孩子再也不放开。
安安完全不知道自己给两个大人带来了多大的惊吓,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满足地玩着车匙上垂下的金属LOGO吊坠,车厢中一直沉默,沈智知道自己该觉得尴尬难耐,如坐针毡,但事实却是,她脑中一片空白,前所未有的暖和,安定,就像她仍是个少女的时候,累得快要跌倒在地上,然后他来了,解决她的一切烦恼,接过她的一切负担。
即使她知道,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幻觉,但有一分钟,就让自己享受这幻觉一分钟,即使只有一分钟,也是好的。
小区门口到了,沈智低声开口,“谢谢,到这里就好了。”
唐毅点头,把门锁开了,沈智抱着孩子下车,他并没有什么动作,沉默地坐在驾驶座上,她一直都没有看他,下车后反手合门,突然被他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