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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唐剑麟。夫妻情份虽绝,朋友之义犹在。请他早日娶妻,唐家不能无后。」她落寞的笑笑,「就这样。」
「就这样?」松涛笑笑,「妈的你们这些官家少爷少奶特别多心思。我也懒得对你们说这些屁。说是说的。听不听我不管。」
***
对着剑麟说了口信,「还有,」松涛觉得不太过瘾,「她说已身许东霖。天下男子都会负她,东霖不会。」
他全身一震,「我负她?」
「我不懂你们这些官家少爷少奶。烦死人了。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他咧嘴大笑,「我若爱她贼死,管她妈是妓女公主。谁跟我抢人,我跟谁拼命。她愿跟我,偷不偷汉有什么打紧的?我会让她连偷汉子的心思体力都没有。直娘贼!东霖木兰穿军装真是 *** 好看透了!穿女装简直糟蹋她!」
他潇洒的挥挥手,回虎岛去了。
剑麟默默的坐在内堂。房间还维持木兰在的模样。她在这里的时候,从来没有展颜开怀,他偷偷去探她的时候,远远的,着军甲的她,却和莫言携手大笑。
他做了什么?以为将世间所有美好放在她手心,就是爱;以为万般宠溺她,就是爱;以为一切荣耀归诸于她,就是爱。
以为不让她受任何风霜雨露,就是爱。
真的是这样吗?
「东霖木兰穿军装真是她妈的好看透了!穿女装简直糟蹋她!」松涛的话在脑海里回旋。
他站起来,匆匆策马到港口,他急促的对李承序说,「备船!我要到东霖去。凰岛拜托你了。」
李队长意味深长的对他笑,「也该是时候了。」他下令备船,转头对他说,「把我们的公主带回来。」
***
他以为见到新帝,一定会一刀结果了他。
但是他仍然恭敬的执了君臣之礼,恍惚的抬头看着龙座上的少年皇帝。
才两三年光阴…这少年皇帝已经白了鬓发,忧心若此。
他…这个忧心日夜的少年皇帝就是他的心魔?他突然不懂起来。
「剑卿平身。」新帝冷冰冰的声音,「你可是前来寻找皇姊?」
「是。」他焦急的望望左右,「木兰不在这里么?」
「皇姊已经不在东霖了。」少年皇帝带愁的一笑。
「不可能!」他霍然站起来,「她心心念念东霖王朝,怎可能不在此护国?!」
「你说得很对。」新帝心平气和的,「但是,天下初平,开国复港,奖励商行。她自愿领军保护商船去了南洋,这也是为了东霖。」
「你为什么不留下她?!」剑麟怒气勃发,「你就这样让她去经受艰苦风霜!?」
「你以为我没提议过吗?」新帝也大怒,「若是她愿意,我愿虚悬三宫六院,只纳她一个皇后!你觉得她甘愿被困在这个金碧辉煌的东霖王宫吗?!」
她…她不愿意困在东霖王宫?但是,但是…但是她却愿意困在我那小小的竹笼子,收敛羽翼。
怔怔的望着发怒的新帝…眼界突然模糊了。就算和眼前这个少年皇帝有旧情又怎么样?她最后愿意困守的地方是我的臂弯。
为什么我要愚蠢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要她伤心远离我才知道她的心意?虚悬三宫六院哪…木兰。妳将会是烁古震今唯一一个独后,妳生下的任何子嗣都不再有妳最厌恶的帝王之争…妳…为什么不愿意?如果妳心里有过这个少年皇帝?
我爱你。他还记得她穿著一身嫩绿,娇羞的向他说的话,现在却轰然像是春雷一般。
「臣告退。」他茫茫的走出宫阙,新帝没有拦他。
走出紫微殿,他愣愣的望着一园春意盎然。寒冬已去,春回大地。他的春天…却悄悄的离开了他。
「额驸…」一个柔弱的女声唤住他,眨眨眼,回神过来,发现这个宫女有些面善。
「额驸。之前奴婢在公主府当过差。」她紧张的跪下。
「哦?」还有些愣愣的。
「公主曾经要奴婢烧掉…一件单衣。奴婢不敢违旨…却也不敢遵旨…」她掏出一块破旧的宫绢,上面有着已经变成黑褐色的血迹,「所以…烧掉了单衣,却先剪下这块…这块布。」
他瞪着这块布和血迹,「这是…这…」
宫女鼓起勇气,「这是,这是公主的初红。是跟额驸…」
剑麟脑门轰然一声。我为了…为了这种莫须有的罪状,无意恨她这些年?
「她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喃喃着,「为什么?」
「奴婢大胆。」宫女膝行又拜,「额驸一再见疑公主,想公主是…是…」
「这么明显吗?」他紧紧纂住那块布,「连不相干的外人都看得出来?」那木兰呢?她岂不是心伤终日?
「为什么…既然她知道我这样龌龊,为什么还甘愿跟随我?」他大恸怒吼。
「女子…女子为了情郎…」宫女想起过往曾有的情爱,那遥远的岁月哪…「是什么都愿意受的。」她低头哭了起来。
直到他说出断情之话以前,她都是忍受的。
「我做了什么?苍天啊…我做了什么?」他再也忍受不了,仓皇逃出东霖皇宫。
***
星夜如斯,一如初履凰岛。木兰站在甲板上,抬头看着满天星辰。彼时剑麟怕她受寒,将她裹得只有一张脸露在披风外,抱着她,躺在小山冈的草地望着星辰。
春兰葳蕤,静静的夜里吐露芬芳。
凰岛岁月苦乐参半。但是能和剑麟靠得那么近,心里闷着的苦,也不算什么了。
现在天涯相远,亦是苦乐参半。只是苦…恐怕多一些。
所慰者,相离数千里,渐渐忘却他的不好,只记得他百般温柔娇宠。记得剑麟尚有一个温柔娴雅名满丽京的表妹。那样佳丽,才配他的娇宠。
我?她对着自己凄凉却骄傲的笑笑。我是遨游天际的凤凰,无法被拘在笼子里。这五湖四海才是我的天地…
虽然也眷恋过一个温暖的臂弯。
终是梦一场。她坐下来,继续翘首望月。
「有海盗!有海盗!」望楼声嘶力竭的大叫,「海盗!海盗!」
她悚然一惊,所有温柔遐想皆尽消失,她拔出弯刀,「备炮!瞄准!」
正要冲向炮台,突觉脑后声响,弯刀敏捷的扫过去,来人与她交手,越斗越惊,这蒙面人识得她的每招每式,百招过去,她居然落败?!
弯刀落地,她既疑竟无来援,又恐海盗劫船,正要射出暗器,已经被蒙面人点中穴道,一把抱在怀里。
太太可恨!「你…」正要开骂,却觉得这怀抱如此熟悉…
「唐剑麟!」她怒吼出声,「快放开我!」
拉下蒙面,他坚决的摇头,「此生别想让我再放开。」
「你我断发绝义,再无夫妻之情!」她拼命挣扎,「放开我!」
「谁说的?!」他索性撒赖,「当初妳是许我的!」他掏出怀里的纸包,「这是妳送到边关的头发,里头还混着我的,这辈子我们还是没完没了的…」
望着这束结着红绳的头发,木兰的眼前开始模糊…她甩甩头,「是你叫我不用回来的!我再也不回去!」趁着她怔忪的时候,剑麟已经溜索回船,这才将旗帜升了起来,星月里飘扬着凤凰。
「李松涛那土匪建议我打妳一顿屁股,然后抱着妳的腿求情。」他咕哝着,木兰气得打颤,「放开我!你这小人!」想是让钱大嘴和羽林卫共同摆了一道,她暴跳不已,「放我下来!唐剑麟,你不是有疑我和璇有染?我哪里不跟男子相处?段莫言、璇,还有随我去北鹰的李松涛…你要不要连钱大嘴也疑在里头?!放开我!」
「如果妳偷汉子,」他很凝重的说,「那我会好好检讨是不是让妳夜里不满意。」
木兰张大了嘴,一个耳光刮过去,「你是不是当海盗当太久了?!」她用力挣扎开来,就要跳海,剑麟连忙抱住她大腿,害她下巴磕了甲板,「呜…你…」气得照他的头一阵乱打。
「妳打好了,尽量打。」剑麟忍着痛,「我舍不得打妳屁股,直接抱大腿求妳好了。娘子,求妳回来吧…」
「放开我!放开我!」她推了一掌排云手,剑麟跳起来回她一掌,「娘子,妳原谅我吧…」
李承序等一班羽林卫从来不曾看过木兰如此失控,不禁人人呆笑。钱大嘴脸都黑了,抹脖子使眼色的求他们赶紧把船开走。
船不开走,等监国想起来的时候,他的小命就跟着走了。
***
打了好几个时辰,木兰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又怨又怒的瞪了羽林卫一眼,众人缩了缩脖子,当作没看到。
「娘子…」他小心的伺候着木兰的颜色,端了茶来。
「我不要喝!」她怒色又起,看他垂手低头,心下不忍,芳心紊乱成一片,她终于哭了起来,「剑麟哥哥…你怎么就这样看我被欺负…」
「我,我就是剑麟哥哥呀!」剑麟又忧又喜。
「你才不是!」木兰恨恨的瞪着他,「剑麟哥哥会这样欺负我吗?」她又继续哭,「剑麟哥哥…这个死皮赖脸的前夫欺负我…」
「不是前夫!」他有点不悦,又小心翼翼的,「又没有休书。」
「你要休书,我马上写给你!」木兰站起来,用力过猛,打了好几个时辰,觉得头昏目眩,又倒下来,剑麟慌着接住她,「木兰?木兰!妳有没有怎样?」
「放开我啦!」她心里怒气未消,「剑麟哥哥…呜呜…我无缘的丈夫欺侮我呀…」
「我不敢嘛…我再不敢了…」
李承序摇摇头,和羽林卫都离开现场。
他翘首望星,如此佳晴。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微微的笑了起来。
染香群《定风波·木兰》
后记
石中钰托着腮,春意正浓,嫩绿的杨柳轻轻的在风中飞扬。
她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呵欠打到一半,姚大人刚好进来,她连忙把呵欠吞回去,「…姚大人。」
「石宰相!」他神情甚欢欣,「好兴致。公暇吟咏吗?您…」这倒叫他不知怎问候,轻咳一声,「您贵体愈可了吗?」
「承…」要说啥?「承您福」?莫言会跳半天高的,「承您挂心。」吁,这么多年宰相不是白当的。
两个人尴尬的对笑。姚大人笑着,心里有些后悔,怎不听自家夫人多叨叨。但是东霖数朝宰相什么疾病都有,除了…除了坐月子以外。这叫人怎问候呢?
石中钰脸上笑容秀雅,心里也叫苦。没想到我已经为相多年,历经战乱中兴…
还是得为了坐月子请假!
「公子可安好?」姚大人终于找到可以安心问候的话了!他悄悄的揩揩冷汗。
「好,托您的福。」石中钰笑颜逐开,「还感谢尊夫人荐的奶娘。」
气氛马上活络起来,「我…呃…休养的这段时间,让姚大人辛苦了。」
「好说好说。」姚大人轻叹,「若不是亲手经事,真没想到石宰相的工作如此繁重。」不禁佩服起来。他和文渊阁几个大学士加上中书令,忙得人仰马翻,还得效周公三吐哺,这娇弱的宰相倒是手挥目送,潇洒用兵哪。
又寒暄交代了几件事情,姚大人才告辞而去,快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