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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逆流成河-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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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易遥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地震体验馆模拟得挺像回事的。  

    四十个人沿着一条散发着硫磺味道的在广播里称为“废弃的矿坑”的隧道往前走着,灯光,水汽,嶙峋的矿石,采矿的机器,其实已经可以算作真实的类似电影般的体验了吧。而且鼻子里还有清晰的硫磺味道。  

    走到一个铁索桥中间的时候,好像前面路被堵死了的样子,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周围也没有光线,连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的脸也没有办法看得清楚。  

    易遥把眼睛睁得很大,也没办法看清楚顾森西站在哪里。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易遥的手轻轻地把衣角捏起来。  

    “我在这里呢。”  

    黑暗里,自己头顶处的地方响起来的低沉而温柔的声音。  

    “没事的。”  

    更低沉的,更温柔的声音。像哄小孩的声音一样。  

    易遥还没来得及回话,脚下的地面就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整个铁索桥开始左右摇摆,黑暗里小声的惊呼此起彼伏。不时有一道一道强光像闪电一样炸开来,头顶的岩石层崩裂的声音就像是贴着头皮滚动的巨大闷雷。  

    易遥一个踉跄,重心不稳朝边上一倒,慌乱中突然抓住了一双有力的手。  

    易遥抬起头,顾森西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突然闪现的强光里定格。有些被小心掩饰着的慌张,但更多的是坚定的表情。  

    易遥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就开始了更加剧烈的地震。  

    一声响亮的尖叫声从前面传来,易遥抬起头,在突然被闪光照亮的黑暗空间里,顾森湘长长的头发从齐铭的胸口散下来。  

    顾森湘把脸埋在齐铭的胸口上,手抓着齐铭肩膀的衣服,用力得指关节全部发白。  

    而于之形成对比的,是齐铭放在顾森湘背后的手,手指平静却依然有力量。它们安静地贴在她发抖的背上。  

    地震是在一瞬间就停止的。  

    灯光四下亮起。周围是人们此起彼伏的劫后余生的叹息声。  

    亮如白昼的空间里,齐铭和顾森湘安静地拥抱着。  

    就像所有好莱坞的灾难电影里,劫后余生的男女主角,一定都会这样拥抱着,直到亮起电影院里的顶灯,浮起煽情的主题曲,工作人员拉开安全出口的大门。  

    甚至连渐渐走出矿坑的人群,都像是电影院散场时的观众。  

    天时地利人和,烘托着这样安静的画面。  

    在很小的时候,易遥还记得刚刚上完自然课后,就拿着家里的放大镜,在弄堂的墙边上,借着阳光在地面上凝集出那个被老师叫做“焦点”的光斑。  

    墙角的一只瓢虫,慢慢地爬动着。  

    易遥移动着光斑去追那只瓢虫。瓢虫受到惊吓于是立马把身体翻过来装死。  

    易遥把明亮的光斑照在瓢虫暴露出来的腹部上,过了一会儿,就从腹部流出来亮亮的油来,之后就冒起了几缕白烟,瓢虫挣扎了几下,就变成了一颗焦黑的黑色小硬块。  

    易遥手一软,放大镜掉在了地上。  

    那个场景成为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易遥的噩梦。  

    直到现在,易遥都觉得所谓的焦点,都是有两种意思的。  

    一种是被大家关注着的,在实现聚焦的最中心的地方  ,是所谓的焦点。  

    就像是那一天黑暗中彼此拥抱着的顾森湘和齐铭,在灯光四下亮起的瞬间,他们是人群里的焦点。  

    而一种,就是一直被灼烧着,最后化成焦碳的地方,也是所谓的焦点。  

    就像是现在的自己。  

    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明亮光斑笼罩着,各种各样的光线聚拢在一起,定定地照射着心脏上某一处被标记的地方,一动不动的光线,像是细细长长的针,扎在某一个地方。  


  天空里的那面巨大的凹透镜。  

    阳光被迅速聚拢变形,成为一个锥形一样的漏斗。  

    圆形光斑照耀着平静的湖面。那个被叫做焦点的地方,慢慢地起了波澜。  

    终于翻涌沸腾的湖水,化作了缕缕涌散开来的白汽,消失在炙热的空气里。  

    连同那种微妙的介质。也一起消失了。  

    那种连接着你我的介质。那种曾经一直牢牢地把你拉拢在我身边的介质。  

    化成了翻涌的白汽。  

    第二天早上依然是吃着那两种药片。  

    放下水杯的时候,易遥甚至有点滑稽地觉得,自己像是在服那种武侠小说里的慢性毒药。每天的那个时辰服下,连服数日,则暴毙身亡。  

    之不过死的不是自己而已。  

    中午吃饭的时候,本来是易遥自己一个人。  

    刚坐下来就远远听到有人小声叫自己的名字。  

    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  

    齐铭坐下来,看了看易遥碗里仅有的几片素菜,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吃不下东西么?”  

    易遥点点头,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拨着碗里的青菜。  

    “那里没有不舒服?”齐铭脸上的表情很关切。“我是说……吃了那个药之后。”  

    易遥摇摇头,说没有。  

    其实也的确没有。从昨天到现在,除了在走回教室的路上那突如其来的刀绞一样的剧痛之外,几乎就没有任何的感觉。  

    但易遥刚刚说完没有之后,就像是遭报应一样,胃里突然一阵恶心。  

    易遥捂着嘴,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纸巾,两张电影票从口袋里掉出来。  

    “昨天你也去看那个球幕啦?”  

    “穷人就不能看电影么?”易遥把嘴里的酸水吐掉,不冷不热地说。  

    “你说什么呢!”齐铭有点不高兴。  

    话说出口后,易遥也觉得过分了些。于是口气软了下来,找了个台阶下,“看了,看的《海底火山》。”  

    齐铭脸色变得好看些,他从自己的口袋里也掏出两张电影票,看了看票根,说:“我们看的是同一场哎/不过我迟到了。开头讲了些什么?”  

    “无非就是科学家本来觉得不应该有生物出现的地方,其实却有着很多的生物,屏幕上看好像是一些虾子吧,都会有神奇的生物存活下来。”  

    易遥说完看了看齐铭,“就这样。”  

    “哦。”齐铭点点头,用筷子夹了口菜送进嘴里。  

    “其实你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迟到多久,开场一两分钟而已,所以不会错过什么。”  

    “恩。”齐铭低头吃饭。过了好一会儿,齐铭慢慢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盯着易遥的脸,问:“你看到我进场的?”  

    易遥点点头,说:“是啊。”  

    四周是完全而彻底的黑暗。  

    没有日。没有月。没有光。没有灯。没有萤。没有烛。  

    没有任何可以产生光线的东西。  

    从头顶球幕上笼罩下来的庞大的黑暗。以及在耳旁持续拍打的近在咫尺的水声。  

    汩汩的气泡翻涌的声音。窸窸窣窣不知来处的声音。  

    突然亮起的光束,笔直地刺破黑暗.  

    当潜水艇的探照灯把强光投向这深深的海沟最底层的时候,那些一直被掩埋着的真相,才清晰地浮现出来。  

    冒着泡的火红滚烫的岩石,即使在冰冷的海水里,依然是发着暗暗的红色。  

    喷发出的岩浆流动越来越缓慢,渐渐凝固成黑色的熔岩。  

    在上面蠕动着的白色的细管,是无数的管虫。  

    还有在岩石上迅速移动着的白色海虾。它们的壳被滚烫的海水煮的通红。甚至有很多的脚,也被烫得残缺不全。  

    它们忙碌地移动着,捕捉着蕴含大量硫磺酸的有毒的海水中可以吸食的养分。  

    这样恶劣的环境里。  

    却有这样蓬勃的生机。

    是不是无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里,都依然有生物可以活下去呢?  

    无论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被硫酸腐蚀,被开水煎煮,都依然可以活下去呢?  

    那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痛苦呢?  

    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吗?  

四张电影票安静地被摆在桌子上。  

    如果这四张票根,被一直小心地保存着。那么,无论时光在记忆里如何篡改,无论岁月在皮肤上如何雕刻,但是这四张票根所定义出的某一段时空,却永恒地存在着。  

    在某一个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方,相同的光线和音乐。  

    无论是我和他,还是她和你,我们都曾经在一个一模一样的环境里,被笼罩在一个粉红色的温柔的球幕之下。  

    唯一不同的只是我和他并排在一起。你和她并排在一起。  

    这像不像是所有青春电影里都会出现的场景?  

    连最深最深的海底,都有着翻涌的气泡不断冲向水面。不断翻涌上升的白汽。连续而永恒地消失着。  

    那些我埋藏在最最深处,那些我最最小心保护的连接你我的介质。连续而永恒地消失着。  

    连躲进暗无天日的海底,也逃脱不了。  

    还挣扎什么呢。  

    齐铭吃完了一碗饭,起身去窗口再盛一碗。  

    易遥望着他的背影眼睛湿润得像一面广阔的湖。  

    齐铭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易遥低下头看了看屏幕,就再也没办法把目光移动开来。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的名字是:湘湘。  

    不是顾森湘。  

    是湘湘。  

    易遥抓起手机按了挂断。然后迅速拨了自己的号码。  

    在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的同时,易遥看见了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名字:易遥。  

    不是遥遥。  

    是易遥。  

    尽管连自己也会觉得遥遥这个名字恶心。可是,恶心总是要比伤心好吧。  

    易遥挂断了打给自己的电话,抬起头看到齐铭。  

    易遥把手机递给他,“刚顾森湘打你电话,响了一会就挂了。”  

    齐铭把手机拿过来,拨通了顾森湘的号码。  

    “喂,你找我啊?”齐铭对着电话说话,顺手把饭盒放到桌上。  

    “你干嘛挂我电话啊?”电话里传来声音。  

    齐铭回过头看了看易遥,然后对电话里的人说:“哦,不小心按错了。我先吃饭,等下打给你。”  

    挂掉电话之后,齐铭一声不响地开始埋头吃饭。  

    易遥站起来,盖上盒饭走了。  

    齐铭也没抬头,继续朝嘴里扒进了口饭。  

    易遥走出食堂,抬起袖子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一脸平静地走回了教室。  

    那种不安的感觉在内心里持续地放大着。  

    该怎么去解释这种不按呢?  

    不安全。不安分。不安稳。不安静。不安宁。不安心。  

    身体里像是被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随着时间分秒地流逝,那种滴答滴答的声音在身体里跳动着。格外清晰地敲打在耳膜上。对于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到来的爆炸,所产生的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世界就会崩裂成碎片或者尘埃。  

    其实身体里真的是有一颗炸弹的。不过马上就要拆除了。  

    但是电影里拆除炸弹的时候,剪下导线的时候,通常回有两种结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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