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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迟疑的跟我告别。
我看著他离去。
倒真被他提醒了。有什麽好见的呢?见了也没有话说。
真是相见争如不见了。
龙成天带著一身暑气进来,我坐在竹榻上,身上还搭著丝被,一点也不觉得热,这个流花功的寒气确实够阴寒的。
侍儿替他更衣,我含著笑歪在榻上看他。这人身材真好,风度更好。
更衣,用膳,他拖我起来,说是散步。
沿著宣德宫走了一圈,天已经黑下来,天幕上有繁密的星子,寒光闪闪。
身後跟一大群人,尽管走路都不发出声音,但这麽浩浩荡荡的散步还是让我很好笑。
“商行的事你……”
我低头笑笑:“我现在可管不了了。你若是能兼顾,倒要托你照看一下,够他们温饱,我已经别无所求。”
他握著我的手紧一下:“他们是你使出来的人,个个能干,你何必担心?”
怎麽觉得两个人象在交待後事一样,我笑著把话岔开。
我相信龙成天会处理的很好,所以并不悬心。
他能力过人,才能出众,我早就知道的。但这三年却忽略了这一点,把自己弄得象个陀螺,又累又苦停不下来,真是笨蛋。
其实这天下不是他的,也是别的姓龙的人来管,我一个连自己姓什麽都不确定的人,管这些闲事,又怎麽管得过来?
“小竟。”
“嗯?”
“你开心过吗?”他说,又补弃:“在我身边。”
我失笑,他怎麽会问这个?这个人一向是一往无前,从不犹豫的,这才是帝王本色。倘若事事瞻前顾後,优柔寡断,那就不会有今天了。
“不知道。”我坦白说:“但并没有特别不快乐。生活不就是这样麽?不苦,就也算是甜了。”
想一想又说:“你对我真的很好,我很感激你,也很依赖你。”
他叹了口气,却没有再接著说话。
又走了几步他说:“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你对我真的很好,我很感激你,也是真的很爱你。”
那个字让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麽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了。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帝王有宠没有爱,因为帝王不能够给自己设弱点。
可是他就这麽说了。
我倒是愣了。
以前无论怎麽样,大家都隔著一张窗纸在猜心,你猜我猜大家猜,猜中无奖,猜错无罚,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斗心眼玩把艺,明明谁都厌了,却身陷局中,不得不继续的玩下去。
可是他现在说了。
我回过神来就释然一笑,他说,是因为我和他都清楚,我已经来日无多了。
晚上洗漱睡觉,他为我牺牲许多办公事的时间,早睡晚起,两个人一起躺著混时间,连欢爱之事也很少再有。
我觉得不安,推他起来去做正事,他只是笑,但是不动。
但他时常的吻我,只要有空有气氛时一定会,小心的象在触碰一件薄瓷,生怕使力大了我就会碎掉。
直到他走了我依然在赖床,外头传报进来,说有人来请安。
我唔了一声:“我不见。”
“是太医院荐来的郎中,请个脉就走。”
多半是龙成天又安排的。
懒洋洋的说:“好,我就不走来了,让他进来请脉吧。
帐子低垂著,我躺在那里合著眼发呆。
外头脚步细碎,有人进了内殿,步音便被贡毯都吸没了。小陈低声说:“千岁。”
我把手从帐子底下伸出去,被捧住放在软毡上,两根手指轻轻搭上来,诊完了一只手,又要换只一只,这次的时间更短一点。
等两手都诊过,小陈说:“千岁,小人打起帐子,让郎中看一看您的面色。”
我懒懒说:“不用了,我不想见人,你们出去。”
他还要迟疑,我皱起眉来咳嗽了一声,他便不再说什麽。听著衣料悉簌做响,已经退了出去。
殿里重新恢复安静。
过了一会听到轻轻的门响,门太沈了,虽然门轴定时的上油,开门时候还有一种沈闷而隐约的声音,或许这是为了安全著想,总得留一点让人警觉的东西。
脚步声也轻的听不到,但是帐子似乎有一点点要动,这是人走动带走来的风。
“小陈?”
没有人应声,我坐了起来,帐子却先一步被人撩开了。
那人青衣青巾,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孔清秀俊逸,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一边脸庞,我吃一惊,可是身体已经懒得不想对这份惊奇做出什麽合适的反应了。张开口淡淡然的说:“庄先生?”
庄天虹微微一笑:“是我。”
我至为吃惊,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麽在这里?”
“你不是满天下在找苏教主麽?我和他一起来的。”
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向後看,幽深的寝殿门微敞著,一道纤长的人影长长拖在地下,他背著光,面目我却看不清,心里已经知道是谁了,嗫嚅著问:“苏教主?”
那人慢慢走近,脸从幽暗而转入光亮之中,长眉淡雅,眼似深潭,活生生的谪仙似的美男子,不是苏远生又是哪个?
“你们怎麽碰到一起?又怎麽一起来了?”我拢拢头发,拉过衣裳来披著,掀被下床:“快请坐。”
“你不用客气。”苏远生轻轻接住我手:“刚才给你把脉的人是我,你的内息很不对头,经脉若断若续,情况很不好。”
我低头一笑:“这倒没什麽。”
“你找我不是因为这个?”苏远生开口说,声音清朗动听。
我摇一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是为了另一件事情。”
两个人的眼睛都注视著我,我看看庄天虹又看看苏远生,把衣裳系好:“都坐吧,这个慢慢说。”一面喊小陈来上茶。
庄天虹和苏远生能这样走进宣德宫里来,要说小陈不知道那是不大可能的。果然他奉茶上来,看到屋里的两个人,一点讶异的表情也没有。
他肃手退下去时,我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你去请孟侍书,叫他快些来这里,我有事情找他。”
小陈答应著下去了。
我和庄天虹客气著寒喧了两句,苏远生没有急著发问,端起茶来浅啜了一口,姿态极美堪可入画。
喜欢这样一个人,孟觉难道不会觉得不安麽?
这人太完美,根本不象有七情六欲的人。从第一次见他时我就在这感觉,到现在为,这种感觉一直没有改变过。
庄天虹察觉到我走神,微微一笑。
我定定神,端起茶喝了一口。
“这件事,我真不知道从何说起。”看他们两个看我,我摇摇头:“待他来了,让他自己来说吧。这人是……苏教主的故人。”
苏远生眨了一下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想见宁莞,而心里对宁莞,又是怎麽想的。
况且,现在的情况十分诡异,宁莞已经叫做孟觉,面目全非。
门口人影一闪,有人缓步进殿。
我没有出声,轻轻一拉庄天虹,示意他跟我走。
苏远生看著进来的人,并没有什麽震动惊异的神色。那是自然的,他又不认识孟觉。
庄天虹跟著我走了出来,出角门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孟觉已经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眼睛痴迷而贪婪的注视著苏远生。
心里低声叹息。
一个情字,真是世上最毒的毒药了。
庄天虹直到我们走出几十步远,才含笑问:“你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我摇头笑一笑,问他:“文苍别有没有为难你?最近身体好吗?”
他一笑不语。
暖阳照在身上,我脚下虚浮,再抬步时脚在地下一绊,差点跌倒。
他没说我的内伤如何,我也没有问。就象孟觉说的,旧年里多年人因为这个而死,那些人不见得都没有高手护持,解救的方法肯定也试了不少,但是能活下来的却仍是廖廖,寿不永年。
苏远生能来,我实在是高兴的很,总算了了一件大心事。
从我来到这地方,在碧桐宫里醒过来,便一直觉得隐隐的不安。无论怎麽说,我占了旁人的身体,顶了他的名字活下来,而原来的那人……
觉得很不住他。
後来遇到尽欢,姚钧,苏远生这些人,更觉得心里不踏实。
但是想不到世事如此奇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宁莞现在变成了孟觉,他又见到了苏远生。
这应该……多多少少算得上是我偿还了他一部分亏欠吧?
庄天虹看我靠在墙边微笑,有些疑惑:“你在想什麽?身上不适麽?”
我说:“其实上天对我真的很优厚,就算今天就死,我也不觉得遗憾了。尤其还能见到一二知己,我很开心。”
庄天虹脸色渐渐沈淀下来,柔声说:“我让人把明宇找来,他或许可治你的伤。”
我摇摇头:“不,我不想让他知道,请你也不要说出去。”
“请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明宇。”
庄天虹静了一会儿,说:“好,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如释重负的松口气,他问:“那个人是谁?”
我知道他问的谁,却真的不知道该怎麽说。说他是宁莞?那就要解释为什麽宁莞不是宁莞,孟觉不是孟觉,章竟不是章竟这一复杂的怪圈问题,不仅一言难尽,而且灵异诡怪,我自己都很难相信,更不要说怎麽样让一个不在局中的人相信。
“是苏教主的故人,很是恋慕他的。”
庄天虹却说:“有多深?没有用的。”
我看他一眼,他说:“苏教主恐怕对人间的情爱很不上心。”
我笑笑,何止是很不上心,根本是完全绝缘的感觉才对。不过,也不是一定。说不定……有可能……
总之,他再怎麽象个不食烟火的神仙,毕竟还是差一步,再象也是象,并不真的就是。
我歪头想一想,决定自己没有做错。
“庄……”
忽然前方有人说:“皇後在此何事?”
我转过头去,太後正前呼後拥,缓缓走近。
我只点头招呼:“太後到此作甚。”
她涵养甚好,说道:“我有些……”一眼看到庄天虹,竟然象是见了鬼一样,两眼圆睁,张口结舌,脸色铁青如锅底。
我看看庄天虹。呵,我习惯了,但是有人没习惯,尤其是作贼心虚的太後老人家,她害我和明宇不是一次两次,陡然间当面碰到,不吓死这老太婆才怪呢。
不过怎麽说龙成天也是她生的,让她吓死了我脸上不好看。踏上前一步,刚说:“他不……”
太後尖叫一声,当场昏厥过去。四周人简直没慌成一堆蝗虫,我好气又好笑,指挥人抬过软轿,传太医,拿药瓶子,庄天虹淡淡的看著这些人忙碌,笑得云淡风清。
太医来後倒说不妨事,只是受惊。我看她手脚动了下,快要醒来,转头向庄天虹示意,轻轻退了出来。
“她是怎麽了?”
我笑笑:“做过亏心事的人恐怕都这样。”
他亦是一笑,不再追问。
“明……明侍书!”
我一惊站住脚,太後已经挣扎著坐了起来:“你……你且等等。”
庄天虹愣了下,和我对视了一眼,也停下脚步。
太後还是把庄天虹认成是明宇,当然,不细看分不出来,而太後原来对明宇肯定也只有一个大概印象。要她能分个细致估计是不大容易。
太後颤抖著挥手:“你们……都出去,全都出去!”
宫女太监们不知所措,我抬抬手:“都下去吧。”
太後扶著床头,坐直了身:“你们……终究还是回来了。”
我寻思著,你当谁想回来似的,这鬼地方有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