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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笑不语,低头看他的折子。
我唤人来把已经写好的拿出去。
内府库的事,算是暂告一段落。节流已经有了监督机制。开源呢?
又是个复杂的问题,先不想。
拿起花名户册来翻看。
真是费力。
繁体右起竖排版,看得我一个头变两个大,把簿子丢开唤人:“请书令官进来。”
还记得大礼后第二天起来,四位贴身女官来请安的时候,我立即先发制人,以“男女有别”为由,要“清贞明洁”,所以不许她们进我内殿,不许宫女沾手我沐浴更衣等事。
她们本来不是太服气,等我把“宣德明昭”的章一亮,立即磕头应是,退了出去。
不错不错。
权力真是可爱的媲美毒品。
原来她们那股傲气始终不落,总觉得便是皇后也得服从宫规。而她们出身内宫局,是宫规的执行者和监督者。
切。
我驳一句,宫规是不是人定?既然是人定而非天理,必有其疏漏缺失,后人怎么就不能改?要真是前人一切都对,我们现在干嘛不茹毛饮血,卧薪居沼?
她们哑口无言,皇帝待她们都退出去了,笑眯眯的说:“皇后好大威风。”
我皮笑肉不笑:“皇上过奖。”
等人候在我身边了,我把那迭名册给她:“你们几个这会儿反正也都闲着,给我把名册按年纪,籍贯,擅长什么差事活计,一一重新誉抄。要左起向右书写,横着排字,明不明白?”
她脸上有些为难之色,不过还是躬身应了下来:“是,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要看?”
“自然越快越好,今天晚饭之前最好给我送来。”说完了话,不忘补充一句:“要是你们力所不能及,现在就说。”
这四个女官都是出身高门大族,平时很是骄傲。我若不这样说,恐怕她们倒会请求宽限时间。我这么一说,她却咬死了牙也不会服软。
看她两眼闪亮躬身退走,我抿嘴一笑,再看用度支出申请表项。
这个是我新立的规矩。
凡宫中有非常例支出,数额又超过了五十两的,都要提前一天写个申请,交到内府处,然后内府再送给我瞧。我如果认为可以支,便批出来,他们就可以支出。如果我认为有疑问,那就打回去再写个详细说明,重新申请。或是我认为干脆不必,就直接杀掉。这样一来工作量加大,不辞案头,实在挥笔辛苦,于是让人另刻了几个小章。
同意,就是同意领支。
已阅,就是发回重请。
否决,就是掐掉,以后也不用申请了,这钱我不会给。
或有紧急支出当天要支,也可
以当天支领,发具人与支领人俱画花押,晚间送我再审。还有皇帝的派支,也是如此。
皇帝知道后,只说,妥当倒是很妥当,也很解决问题,就是工作量未免大了。
我告诉他说我这人不怕忙,就怕闲着。
结果这个规定一公告六宫,每天来支钱的较从前少了一半都多。
皇帝听说后觉得难以置信。
我笑笑说,这有什么可意外的。
以后你的意外,还多着呢。
55
晚饭前果然书令官把重新编排誉好的花名册送来了。我看她眼睛也红了,放下脸来笑着夸了她几句,命她们这就散了去休息。
皇帝看我翻着那本名册,眼睛定了一定:“怎么写的这样怪?”
我白他一眼:“你不懂。这个比那种竖排右起读起来方便快捷,不信你赶明儿也试试。”
屋里没有别人的时候,我从来不跟皇帝讲礼。从来都是你呀我呀的。
反正他一开始既没有因为这个罚我,就没道理现在在罚了。我也省得老委屈自己,什么微臣啊,小人啊把自己一通乱贬。
平平都是人,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我就不爱跟他行礼立规矩。
好在他也从不介意。好些时候也就我呀我的,不象电视上看到的其它皇帝,总是朕啊,寡人啊的不离口。
外面在传膳,我大略把手里的册子翻了翻。
皇帝也不忙吃饭,估计他也不怎么饿:“看出什么来?”
我把册子一放:“先吃饭。”
虽然说食不语,但是我和皇帝还是你一言我一语。
起头的是我。
“这个粥不错,你尝尝。”
“炸鹌鹑有点咸了是不?”
“这个小羊腰子辣的刚好。”
皇帝回以,嗯,啊,是啊,不错。
因为我不让人在一边伺候,所以尝完菜的女官和太监都退下了。皇帝的粥喝完了,我不指望当皇帝的人有那个积极主动性去自觉给自己添饭。所以站起来给他添一碗——毕竟砂钵离我近。
结果皇帝接碗的时候笑的异样温柔,害我连打两个哆嗦。
至于么,不就是顺手帮忙给你盛碗饭。
结果皇帝今晚饭量大增,居然又添两次饭。
我狂晕。
第一回都替他添了,没道理后面不帮。
真是的。
吃完饭,继续点灯干活。
我跟皇帝说:“借你点时辰,听我说几句话。”
虽然皇帝说后宫中由我全权的作主。但是这件事比较大一点,还是要告诉他一声的。
“我要精减宫内人口,开源节流。”
皇帝并不说话,我便接着向下说:“数得着的主子不过二三十个,伺候的人倒有一万有余。不算侍卫还有六七千口子人。每天光吃饭就是一笔庞大开支,月银的数字更是不容小觑。”
皇帝缓缓说:“以前朕不是没想过裁缩。只是一来朝廷事忙,二来太后当是正是主宫……”
我挥挥手:“现在太后去观里了,我当家就我说了算吧。”
皇帝一笑:“你打算怎么做?原来的定例是宫人五年一进,十年一放,宫监到了年限去庙里或是奉银回乡。侍卫不算宫里的编。”
我看看手里的册子:“宫监啦|乳娘啦这些人,到了年限不去庙里不也多的是么。”
皇帝点一点头:“不错,是有不少。一方面,他们知道的事情多,枝叶深。二来,也是主子离不开他们。”
我哧笑出声:“谁离了谁还过不了日子呢。明明是他们舍不得走。要我说,明天打发他们去祯陵的庙上,只说是给祖宗看守门户,光荣体面的很呢。另外呢,看陵的人也就顺便一起看管他们了,省人手省力气。这些人在宫中光说话不做事,看天做耗,无是生非,欺上瞒下吃里扒外,都占足了。早打发了早好。”
皇帝重重点头:“不错不错,好主意。”
我一笑:“好吧?好的话,您就下旨吧。”
他看看我:“你已经是后宫之主,章是摆着好看的?”
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别开玩笑了,这种得罪人的硬活儿我才不能干,不然一天还不让人行刺个十七八回呢。你权大势大,你来好了。”
皇帝有些啼笑皆非看着我:“你……真是个猴头儿!”
我托着腮,一手拉着笔在纸上乱涂:“其实,这些上了年纪的人里,也不全是恶心毒肠。不过,如果是善心无求的那一种,住庙里享享清福也不坏,嘱人留心照看,再让得道高僧时不时的讲场经谈个法的,估计他们也不会比现在不开心。”
皇帝慢慢敛了笑:“是,你想的很周到。”
我翻翻下面一迭。
“这一册的人壮年已过,老年还未至……比较难打理。再下面这是……宫女的。”
皇帝握笔的手顿一顿:“宫女外放是有定例的。”
我摇摇头:“十七八进宫,十年后出去,都成老姑娘了,不好嫁人。就算十四五进来,十年也不是好捱的。不如改成三年一进,五年一出。”
皇帝想了想说:“你应该是已经想好了,就按你想的办理。”
我一笑:“要这么容易我还和你商量什么。你看这个,内宫局里有品级的宫女可不少,年纪却是半大不中的,这些人已经不亲力亲为的干活了,管理又真用不了这么多人手,也是闲人。”
皇帝看着我:“这些人多半出身不错,出去后也不怕的。”
我道:“是啊。就是这么想。不过,我正想呢,如果下个月我出令遣她们走,遣散银子可是要给的。”
皇帝点头:“不错,数目还很不小。”
他可真是……
我笑出声来:“你怎么变老实了,我一说你就顺着说。这些女子的位置都不错,平时少不了些节礼年礼日常孝敬的。我打算的是,出一道令,她们有两个选择,一呢,是可以收拾现在归她们所有的细软,二呢,是什么也不许带,只领遣散银子净身出宫。你倒想想,她们会选哪一种?然后你再张个榜,给她们说几句好听的,多夸夸她们德才兼备,容工行矩,让她们再婚嫁,我觉得问题一定不大。”
第 56 章
“节流是一方面……还有开源。”
皇帝看着我,似乎有些迷惘。
我对这个古人的经济头脑真是——摇头三叹。
“你有什么收入?从国库拨?从皇庄收的租?还是臣下进献?”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岂不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着老天还怕旱涝。跟你说,国库的钱是取之于民,用于自己挥霍是不对滴!皇庄还有旱涝呢,怎么可以靠天吃饭?”
皇帝眼睛一亮:“你有财源?”
我摇摇头:“我哪有,是你有。”
皇帝有些疑惑。
我笑:“别装,你就有的。”
皇帝道:“难道要加赋?”
我在心里鄙视他十秒钟,叹道:“胡说。现在的税都够重够多,盐铁茶丝几个大的不说,下面官吏巧立名目,各种细捐杂调多如牛毛。我是说,你有本钱,为什么不用本钱生利钱?”
皇帝眼睛睁的更大:“你是说——放贷?拿库银去放贷?”
我简直想当头敲他:“你这个人太——”硬把一个蠢字咽下去,我毕竟还有点理智:“你真是……”又把个笨字咽下去,顺顺气才说:“世上商人挣钱是以钱生钱,有了钱,便用钱换些权。学子一朝登仕为官,可以靠权挣钱,这边刮一刮那里切一切,宦囊就鼓鼓满满了。你也学学人家,要权你是最大,为什么人家能挣钱你不能挣?”
他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模样。
算了,我还是直说吧。
“京城最大的钱庄是哪家?”
皇帝脱口说:“兴隆。”
还行,还了解点行情。
“那汉西呢?”
皇帝想了想说:“顺发。”
我笑一笑:“你看,兴隆的生意做不到汉西去,顺发的生意也做不到京城来。拿了角子钱的行商人,得在南滨倒换一次,两家还很对头,总互相生事。若是有家钱庄,从北地一直开到最南边,由东至西的各地扎点开店,这个生意会不会会比兴隆顺发还要兴隆顺发?又或是,有一股朝中的大势力,愿意支持兴隆与顺发抢生意,把路子一直通到汉西边陲去,用这一股实力,计二成干股,每月净吃红息,也很划算吧?不愁兴隆不答应。”
皇帝已经听愣了,我接着说:“还有另条生财之道。军需司的供材供银是月月不断的,但现在是太平盛世,兵刃没见他们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