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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清除掉队伍里意志不坚定的人……”
“丝!”郑彦夫倒抽了一口凉气,自己面前站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啊?他随便张了张口,居然就定了一个如此厉害的计策,不但可以化解官兵的追击,同时还顺手整顿自己的队伍。
他现在真的有点相信朱元璋以前曾经造过反了,光是这把握人心的手段,就远非他所能及。
朱元璋又道:“第二天在城西虎头山上聚集之后,你和你的队伍又会被官兵盯上,这时候你再一次将部队散开,约定五天之后,再次聚头,这一次……就选在澄城与白水两县之间的山区里吧。”
“这次散开又是为什么呢?”郑彦夫诚恳地问道。
“和上次一样,分散避开官兵,同时清除掉队伍里的不安定份子。”朱元璋笑道:“一而再,再而三的分散,用这个举动告诉手下的兄弟们,上梁山这条路并不好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去的,再给他们第二次考虑的机会,要当老鼠还来得及。”
“地点为什么要选在两县之间的山区呢?”
朱元璋微微一笑,认真地道:“你知道为什么自古盗匪都出没在两县、或两府、或两省之间的山区里?”
“不知道!”
“因为那个地方,澄城的官兵过去剿匪,盗匪们就进入白水的辖区,澄城的官兵就只能干瞪眼。白水的官兵过去剿匪,盗匪们就进入澄城的辖区,白水的官兵就只能干瞪眼……”朱元璋低声道:“两边的驻军都没有越境追击敌兵的权力,他们只好上书西安府的知府,让府里调来一个能同时管两个县的大官……”
郑彦夫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官府的动作一向都很慢很拖沓,等这个可以管两县的大官到的时候,我又可以跑到新的地方去……呃……壮士,再下次我该去哪里?”
朱元璋没好看地看了他一眼,叹道:“下一次当然是跑到两省之间的交界处去,到了那种地方,别说两个县令或者两个府台,就连两省的巡抚都不方便出手,必须要派来两省总督级的大官,才能出兵清剿,一旦到了两省交界处,你就不需要再逃了,可以开始建设自己的梁山……”
朱元璋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以他对大明朝的了解,不消短短几息之间,他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藏匿地点,伸手向北一指,认真地道:“黄龙山,你就去黄龙山吧……”
四一、上梁山
黄龙山,位于陕西省中北部,西接洛川、南接白水、澄城、北靠宜川。
黄龙山的东边,滚滚黄河水自北向南而下,将陕西与山西两省划分左右,换句话来说,黄河就是两省的界,而黄龙山就在黄河边上,也算是在两省交界之处。
它不光在两省交界之处,而且地形极为复杂,起伏的山头多如牛毛,沟谷交切,极难攀爬。
朱元璋甚至连脑子也不需要转,就知道这匹大山绝对是官兵最讨厌进入的地方,山路难行,运粮队无法在里面行动自如,各种器械也难以搬运,大炮、火铳一类的火器,在山中也容易受潮无法使用……其环境与西南的那些少数民族土司差不多。
终大明一朝,对西南方的土司都是很头痛的,大多数情况下只能采取怀柔政策,就是因为土司们多居于山中,而且那些山极难攀登,官兵进山简直寸步难行,所以只好放弃征剿,改用笼络的方法来让土司们听话。
朱元璋知道,只要郑彦夫走入黄龙山,当地的官员肯定会放弃追捕,然后想办法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只要郑彦夫一直乖乖躲在山里不出来,官府就会他一直采取睁之眼闭之眼的态度。
让郑彦夫一直躲在山里也有个好处,朱元璋可以通过某些手段遥控这只义军,等到一年以后,轰轰烈烈的农民大起义暴发的时候到来,他就拥有参与这场游戏的本钱了。但是他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加入义军,因为郑彦夫的起义并不是明末农民起义的标志,真正的起义爆发,是明年的白水王二起义,他想留在白水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记住我的话……分散,逃窜……利用官兵运转时的空隙,逃进黄龙山里去,那里就会是你的梁山……”朱元璋从腰间摸出郑彦夫的杀猪刀,割断捆他的布条,然后将杀猪刀放在了郑彦夫的手里:“去吧!”
郑彦夫在刚才那短短的一会儿谈话中,已经被朱元璋强大的“造反能力”所折服,不由得对他深深地揖了一揖道:“壮士,昨晚你为什么要打晕我,把我背到这里来捆一晚上呢?还说要把我交给官府,害我得罪了你这位英雄好汉。”
朱元璋哈哈一笑,挥了挥手道:“昨晚我看你热血沸腾,十分冲动,就故意把你打晕了捆在这里,让你吹吹冷风,冷静一晚上,你看,现在你不是冷静下来了吗?”
郑彦夫毫不怀疑,抱拳道:“多谢!咱将来会一直记得好汉这几句话,遇事之前先冷静下来想清楚退路,以免误人误已,今日这一番教导之恩,来日必报。”
“快走吧!我耽误了你一晚上时间,你还有许多村庄没联络呢,可别误了明天的事。”
郑彦夫将杀猪刀往腰上一插,转身扬长而去。
看着郑彦夫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朱元璋深深地叹了口气,掀翻大明朝的棋盘,就从郑彦夫这颗卒子走出第一步开始,接下来,车马炮象,粉墨登场,而朱元璋,将会是棋盘中心,最关键的那一颗帅棋!
晨光已明,清凉院里的人陆陆续续起了床。挑夫们将三小姐的嫁妆一箱又一箱地从寺院里抬了出来,摆在院前的空地上。白水王二提着哨棍在旁边吆喝,看到朱元璋从外面走进来,他大笑道:“兄弟,你大清早跑什么地方玩去了?”
“去树林里散了散心,也没做什么。”朱元璋笑着打了个招呼。
不一会儿,方护卫赶着黑色的大马车过来,十五名刀手也全都骑在了马上,车队开始起拔,向着澄城的方向出发。
朱元璋的双眼忍不住锁定在了那辆黑色的大马车上……车里的那个女人……长得和他的马皇后一模一样,这是否是老天爷给他的某种预示?
这时车厢里又传来了紫心菜隐隐的哭泣声,小姐出嫁,丫鬟却哭得比小姐还厉害,这倒也是一件奇事。倒是那个不哭不闹,哀哀怨怨的小姐,更让人感觉到心痛心疼。
放心!你嫁不掉的,有我在此,谁也娶不到你,朱元璋在心里叹了一声。
车轱辘在黄土的官道上不停地转动,很快,又过了两个驿铺,甚至还过了一个驿站。路边不时会出现一两片军屯田,大部份的田地抛着荒,偶尔也有一两个军户或者农户在田里忙碌着,但是朱元璋不明白他们在忙什么,方圆数里没有一滴水,他们在田里忙个啥啊?
到了傍晚时分,朱元璋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县城,包着青砖的城墙并不高大,仅有两三米高,而且城墙坍塌了好几处,张着几个丑陋的口子……这个县城和白水的县城差不多,死气沉沉,没有半点活泛的气味。
朱元璋顺眼向着城西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耸立着一座大约两三百米高的小山,山顶上有一块巨石,看起来很像一个老虎头,这个也就是郑彦夫约定起事的虎头山了……恍惚间,朱元璋仿佛看到山坡上冲下来几百个走投无路的村民,他们手上挥舞着锄头、木棍、镰刀、犁头等农具,冲杀进县城的大门……
方护卫赶着马车到了城门边,说明是来给县令张斗耀大人送儿媳妇的,守门老卒赶紧放行。一行人进了县城,在城中的大道上缓缓而行。
“今日先住客栈!”方护卫对着身后的刀手、家丁、挑夫们叫道:“小姐虽然送来了,但还没有拜堂成亲,咱们现在不能进张家的门,不然乱了礼数,失了马家的脸面,你们几个,找个最舒适的客栈去。”
“是!”三名刀手各自纵马向着城里三个方向奔去,不一会儿,刀手们回来了,带着车队到了城南的一座客栈里,这座客栈也许是澄城最豪华的客栈了,但条件也说不上多好,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霉味。紫心菜上上下下打扫了许久,才终于安排三小姐住进了一间房。
现在是三月二十日的傍晚,三小姐和张斗耀的儿子拜堂成亲的时间是定在三月二十二日,但郑彦夫杀官造反的计划却定在三月二十一日,当真是前脚赶着后脚,连喘一口气儿的时间都不够。
这天晚上,朱元璋早早就睡了,因为他知道,这座县城明天会很乱,他需要用最理想的精神状态来迎接明天的乱局,今晚的休息时间非常宝贵。
一宿无话。
第二天,天还没亮,朱元璋就醒了过来,他走到了客栈的院子里,摆开架势,开始打拳活动筋骨。马家的家丁们都知道朱元璋有晨起打拳的习惯,没有人感觉到意外。只是谁也不知道,今天的朱元璋每一拳,每一脚,都是崩紧了弦的。白水王二也起了床,笑呵呵地跑到院子里,和朱元璋两人一起并肩打拳。他的红拳已有相当不错的根基,打得虎虎生风,倒是把朱元璋那紧崩的气势给掩盖住了。
不一会儿,方护卫也起床了,他手里居然拿着一张大红色的拜贴,看来是早就准备好的。他走到院子里,将刀手们集合起来吩咐道:“你们留在客栈里保护好三小姐,我去一趟张府,知会张老爷一声咱们住在这里,明天好让张家过来迎亲。”
“是!”
给刀手们下好了令,他又转身对着王二和朱八道:“你们两个也打起精神来,好好管着那些挑夫,可莫叫他们偷了嫁妆。”
这年头帮忙抬货的挑夫里混着不少歹人,经常趁着主人家不注意,挑着人家的东西就跑。主人跑得慢了还追不上,有句话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说的就是这类人中没有一个好人,就算他们不犯罪也该全部拖去杀掉。当然,这个观点比较偏激,其实大多数人还是好人,只是偶尔几个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而已。
王二冷哼了一声道:“咱们这次带来的挑夫兄弟,个个都是好汉子,哪会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你这家伙狗眼看人低。”
方护卫被王二这一骂,顿时大怒,不过他看王二打过红拳,知道这个家伙不好惹,怒哼道:“我先去给张老爷送信,回头再来收拾你。”
说完之后,他双手捧着拜贴,向着张斗耀的家去了。
朱元璋心中暗笑:祝你还能有命回来。
他对着白水王二抱了抱拳道:“王二哥,我还没来过澄城,对这地方挺感兴趣。趁着今儿个没事,我想出去转转……”
王二笑道:“去吧,这里的事我照看着,出不了问题。”
朱元璋点了点头,他状似轻松地从客栈里走了出来,拐过两条街,然后迅速地蹲下,将裤管和袖管紧紧地扎了起来,用绳子捆好,又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草笠扣在头顶。伸手在腰间的朴刀上拍了拍,振起精神,向着澄城的西门走了过去。
到了西城门边,天空才刚放亮,朱元璋在城门边的一颗树下坐了下来,用草笠遮掩自己的脸,眼光从笠沿下面穿出去,越过澄城低矮的城墙,看着城外的虎头山……
今天,郑彦夫将带着几百名村民从那山上冲下来,一直冲进县衙,将张斗耀乱刀砍死,这是曾经发生过一次的历史。按道理来说,它必定会发生,不需要为此担心,但是朱元璋昨天已经参与到这件事里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参与是否会改变历史!如果能改变,会改变成什么样子!
他想要用自己的眼睛,来亲眼观看到这件事如何发生,如何收场……如果历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