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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开灯,窗帘也紧闭着,就着走道的光,可以隐约看见床上凸起的人形。
他走了进去,掩上了门,在黑暗中站了站闭上眼再睁开才让自己适应这样的黑暗。
“还在睡?是不是头疼?要不要吃饭?”他将托盘往床边的桌上一放,人往床上一倾,一手的手肘撑着自己,一手在探过她额头温度后故作不小心的滑下她的脸颊。
光滑的、干燥的,丝毫没有流过泪的痕迹。
她没有哭。
应该放心的,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反而一直往下掉,落到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不要乱摸。”沈忱隔开他的手,一个骨碌坐了起来,按开床头台灯的开关,“饿死了。饭呢?”
她的语气和往常一样,仿佛楼下那些事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欧阳随不言不语将托盘递给了她,默默看她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半晌后,他往床上一仰,双手交叉在脑后,长吁口气,状似不经意的开了话题:“你知道吗,今天在你家的媒体里居然有‘科学探索’的。”
沈忱挟了块土豆,津津有味的细细啃着,什么都没听见。
“一个成都的小孩,在毫无被拐带与绑票的现象下,孤身出现在浙江的杭州,而据他本人所说,对此毫无记忆。造就这起事件的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具有这样的能力?外星人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人类的潜能确实能够达到夜行千里的速度?”他看向天花板,背书般背着“科学探索”的台词。
沈忱不闻不问的,继续向蔬菜开始进攻。
“就是因为他居然来到了这么远,而我们备案的也只是走失儿童,所以他的亲人现在才找来。”而被找到的契机居然是因为那份发行量广的娱乐周刊上的模糊照片。他嗤笑了声,总觉得有些讽刺呢。如果没有被偷拍,那么会不会小爬虫在他们身边一生一世?
呵,可毕竟是别人的,总要还给别人。不是现在,也会是不远的未来。
沈忱收起筷子,抽了张纸巾出来擦着嘴与手。
“你知道她是看见了什么找来吗?”他半坐起身,问道。
沈忱将纸巾朝垃圾筒一扔,bingo,空心命中,看也不看欧阳随的拍了拍手,沉声道:“如果你不想我踢你出去,最好换个话题。”
“喂。”欧阳随投降的举起双手,“忱,这样不讲情面的做法可对不起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
沈忱转过头,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等你自己屁股向后平沙落雁的出去以后,就知道对得起对不起了。”
“就象你踢小爬虫去洗澡一样?”他一挑眉,试探的问道。
而在下秒,他就被素来说到做到的某人踢出了门后,身后奉送的是一记响亮的关门声和东西砸在门上的声音。
他搔了搔眉,无声的笑了出来。
被人踢了居然还这么开心,想想自己真觉得是犯贱啊……
不过只要她还有点反应,事情就不算太坏。欧阳随当时很乐观的想道。
可是几天之后,欧阳随就不再这么认为了。
他整个人陷进大大软软的皮椅里,双腿高高的交叠在面前的办公桌上,牛仔裤裹得紧紧的劲壮大腿上,一架墨绿色的坐机电话很随意的放着,话筒的一端松松的抓在垂下的右手中,左手支着下巴,眉头紧皱着,瞪着腿上的电话,象和它有仇一样。
瞪了许久之后,还是轻吁了一口气,对自己说着“让她让她”的拨下一个他闭着眼睛都不会拨错的号码,同时将话筒举到耳边。
而在下一刻——
“狗屎。”他烦躁骂了一句,将手上的话筒重重挂回坐机上。
她居然挂他电话!
挂他电话!
就算那只小爬虫离开他们生活的方式就象来的时候一样的突兀,她也不该他妈的挂他电话!
因为不是丑闻,所以这件带些传奇色彩的事在各式传统媒体上小炒小闹了一番后也马上就被人们抛在了脑后。
或许以后的人类会在“世界真奇妙”之类的东西上读到它,但那就会象那些什么睡着后醒来发现自己在几十英里外的一根电线杆上的男子啊,什么生来就有两条舌头的男人啊,什么画像眼睛里的几百个人影之类的事件一样,只空余下一个资料、一段记载,而相关人士的心情,统统被省略——抹的看不出任何痕迹。
可是真正经历过的人呢,也能象这些记载下来的资料一样,把那些心情都删减的一干二净吗?
他做不到。
可是那个女人却该死的认为她做的到。
沈忱从在他家过夜的隔天之后就拒绝接收任何关于爬虫的消息,在虫虫离开的那天也没有去送机,让那只虫子在机场哭的唏呖哗啦的,更过分的是,因为他多在她面前唠叨了几句,她居然开始拒接他电话!
不知道是她拒绝接收爬虫的消息还是她拒接他电话更让他火一些,他只知道他现在很火大,象暴躁的少年期。
小爬虫出现在杭州就已经办好了移民的手续,这次回去后准备了几天,明天就要踏上行程了,他想找这个女人去送行,偏偏她就是死也不肯听他说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他有些烦躁的将坐机抛回桌上,不去管它有没有摔坏或是不是险些跌落,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手机,一下一下狠狠的按着键盘打字,以可以掐死人的力道,“真想把脑子给她一点点按回去。”
手机的细微震动让沈忱的话语稍稍停顿了一下。
“沈总,怎么?”细心的秘书马上就注意到了。
她摆了摆手:“没事,我们继续。”
处理好手头的事,对离去的秘书微笑了一下,她才摸出袋里的手机。
是欧阳随的短消息。
她皱了皱眉,没有去打开,将手机随便扔在了桌上,继续忙自己的事。
游动的笔尖过不了几秒戛然停止。
她没有抬头,透过鼻梁上下滑的镜框上方看着过几秒便会闪出提示的绿光的手机,几秒后,别开眼,继续书写。
可才不过一会儿,笔又顿住了。右手蓦的一伸抓起手机,与此同时,左手迅速的拉开抽屉。
扔。
关。
世界清净了。
她按了按因为长时间密集型工作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继续对付面前的报表。
等她再次意识到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连后几天的进度都一并赶完了。
捏了捏有些酸楚的肩膀,沉重的头往后一仰,闭上眼,舒出长长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目光无意识的就落在了抽屉的把手上,怔怔出起神来。
他是怎么了?
不该是这样的。他们的默契向来是一个人不想听的,另外一个人绝对不会提,可这次他却不依不饶的惹她,一次次的提醒她这件事的真实性,甚至不惜惹毛她。
可是这次,是他不明白吧……
那个小鬼的走,对她影响很大。
每次一想到他,就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只能呆呆的发愣好长的一段时间。
甚至经常想着想着就糊涂了,总觉得他的走只是场梦,只要她下班后回到家,依然会有个浑身奶香的家伙扑到怀里亲亲热热的叫着妈妈。
可是越觉得是梦,下一刻否决自己的时候就越觉得痛。
日子毕竟还是要向前走的呀,她只是想着既然不能得,不如尽早忘掉尽早解脱,才会不闻不问。
感情不就这样吗?告诉自己忘,慢慢的,就真的忘了。
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怎么就要这样一次次的去挖她的疤呢?
“真是笨蛋。”她嘲讽的说了声,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说他。
之后意识有些昏沉,清醒一些的时候,才发现放在抽屉里的手机不知何时握在了手中,短消息也已经打开。
“小爬虫明天就出国了。你这次还是不打算说再见吗?”
出国?
心被轻轻蛰了一下。想起似乎听见父母聊天时曾有提到那家早就有了移民的准备。
她将手机随手一扔,双手交叠在桌上,有些发热的额头靠了上去。
什么嘛,问的都是什么弱智的问题,在杭州送机她都不去,为什么还要跑到成都那边再去伤心一次?
明明是这样想着的,可是空荡的房间不知响起了谁的声音——
“你最后悔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淡淡的、漠然的,不是很期待答案的样子,象是在问别人,又象在问自己。
良久之后,另一个熟悉的少年的声音徐徐的,轻轻的:“后悔自己居然不能对他说一声再见。”
猛然跳起。
再次抓起手机看那条短信,那句“你这次还是不打算说再见吗”象重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墙上。
那是20岁那年,情人节的时候,他和她在墓园的对话。
十七岁的时候,他们曾经以为自己将为人父母,可是连句告别都没有,孩子便夭折了。三十岁这年,他们又以为自己可以为人父母……
所以他说的“再见”并不指杭州那次,而是……
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意识非常的胡乱,手脚却似乎有自己意识的动了起来,一手抓起大衣,往门外跑去,边拉开门边大声吩咐着秘书:“小米,帮我订——”
未说完的话语滞留在了嘴边。
门外的秘书桌上,一个男人帅气的坐着,双手抱胸,微笑着冲她扬了扬手中的两张机票。
去成都的飞机上很平常,没有发生任何事,如果欧阳随又捕获一枚芳心不算的话。
邻座的女子大概是身体不适,精神恍惚的时候打翻了果汁,统统喂在了欧阳随的牛仔裤上。
沈忱懒懒靠在舱窗上,噙着笑看欧阳随一边擦拭自己的裤子一边还温言安抚那个惶恐的女子,看他把她从尴尬不安逗到笑个不停,眼里闪烁出星星然后举止都温柔起来为止。
又一个。
已经算不清楚是第几个了,她在他身边看到的对他动心尔后展现个人魅力的女子。
这个男人的招蜂引蝶本领真是超一流的。
他甚至不是有意的,连手指都没有勾勾。
他只是对遇见的所有陌生女人都温柔体贴礼遇无比而已,而且这些也只不过是因为他从小受的家教而引起的条件反射罢了。
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帅的男人太少,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对女人体贴的男人的太少,更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又帅又对女人体贴的男人太少,总而言之,造就了如今他碰到诱惑的机会多到吓人的局面。
不论今后他是否会安定下来,做他女人的那个人都一定会得抑郁症吧。
“在想什么?从在飞机上开始就一直在发呆,现在又在傻笑。”
走在出机场的通道上,沈忱一晃身,险险闪过一旁随着问话捏向她脸颊的手指,没有说实话:“在想如果我没被你那句话打动的话你的飞机票是不是就很浪费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近来他的小动作好象多了不少。
欧阳随神色自若的收回手,插回裤袋中,抚了抚眉骨:“我耐心不大好,你再不出来我可能就会冲进去绑人。”
“你在说笑?”沈忱皱眉瞥向走在她旁边的他。他们从来不强迫彼此做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绕了。”他低语着,话里蕴着她不懂的含义,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