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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德伍德朝后面看了看,象是在担心小人们这时会赶上来。接着他说:
“真可能会死的。”
“告诉我,怎么啦?”她说。
“他们想不让我来。”
“怎么不让?”
“我从车间出来,这个车间是我制造神食的地方,造出来就交给科萨尔弟兄,存在他们的营地。我一出门就碰上个小警官——蓝色的制服,干净的白手套——他叫我站住。‘这条路禁止通行!’他说,我没在意,绕过车间,走另外一条往西去的路,那里又有另外一个警官。‘这条路禁止通行!’他还加了一句:‘所有的路都禁止通行!’”
“往下呢?”
“我跟他吵了一会。‘路是大家走的!’我说。
“‘不错,”他说。’可是你妨碍了大家。’
“‘那好,’我说,‘我走野地,’可是从树篱后面又跳出了一帮人,说,‘这地是私人的。’
“‘你们的大家和私人都见鬼去吧,’我说,‘我要去看我的公主。’我弯下腰,把警官轻轻捡起来——他又是踢又是嚷——把他从路上拿开。这一下四面八方都像是活了,到处都是人在跑。我看见一个人骑在马上,在我旁边一面跑一面读着什么——刚一读完便也转身跑开——耷拉着脑袋。我当时闹不清是怎么回事。接着就听见后面僻僻叭叭的枪声。”
“枪!”
“对了——跟他们打老鼠一样。子弹满天横飞,那声音听着像腿一下撕什么东西一样。有一颗叮了我的腿一下。”
“你怎么样了呢?”
“我一直往你这儿来,他们在后面又跑又开枪,我也不理会。现在一一”
“现在怎么样?”
“现在开始啦。他们要隔断我们。现在他们正在追我”。
“我们就不分开。”
“对。可要是这样,你就只能跟我到我们的奇+書*網弟兄们那里去。”
“往哪边走?”她问。
“往东。迫我的人会从这条路来。我们走那条路。顺林荫道走。我在前
边走,防他们有埋伏——”
他迈出了一步,可是她抓住他的手臂。
“不行,”她喊道,“我挨着你,我扶你。我是皇族,神圣不可侵犯。要是我扶着你——但愿上帝让我能抱着你一起飞一一或许他们不会朝你开枪。”
说着,她抱住他的肩膀,握着他的手,紧紧贴着他。“或许他们不会朝你开枪,”她重复说。一股柔情突然涌上来,他将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面颊。就这样一直抱着她。
“就是得死,也死在一起,”她轻轻他说道。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仰起脸儿。
“最亲爱的,再吻我!”
他紧紧抱住她。他们默默地吻着,偎依了一会。然后,她仍然紧靠着他,两个人一起手拉着手向前走去。也许在小人们追上来之前,他们能够到达科萨尔的儿子们建造的避难营地。
当他们横过城堡后面的开阔猎园时,大队骑兵冲出树林,徒劳地想要跟上他们巨人的步伐。
不久,在他们前面出现厂一些房屋,人们端着枪从房子里面跑了出来。
一见这个阵势,雷德伍德便要冲上去,拼杀出一条路来,可是被她拉住,转身向南方走去了。
就在他们赶路的时候,一颗子弹从他们头上呼啸而过。
第三章小凯多尔斯在伦敦
1
小凯多尔斯完全不了解时事发展的趋势,不知道法网正在向所有的弟兄们收紧,而且根本下知道世界上还有他的弟兄们。他选中了这个时刻,决定到外面看看世界,于是走出了他的石灰矿场。这是他的沉思终于导致的结果。在启星·艾勃莱,他的所有问题都得不到解答;新牧师还不及那个老的,而关于他那毫无意义的劳动的问题,最后大到了夸张的程度。“干嘛我得在这个矿场上一天大地干活?”他问自己,“干嘛不许我走出世界,不让我看看外边的好东西?我做了什么事,该受这份处罚?”一天,他站起身,伸直腰,大声说:“不干了!”
“我不干了,”他说,然后便狠狠地咒骂起矿场来。
一会儿,他找下到词句了,就把脑子里的想法变成了行动。他举起一辆装了半车石灰石的推车,哗啦一声,摔到另一辆车上,接着他抓住一整列空车,把它们从山坡上滚下去,随后使劲一脚,使十几码长的铁轨从轨基上翻了出去。他就这样开始了对矿山的破坏。
“让我一辈子干这个!”他说。
对于那位小小的地质学家说来,这五分钟,实在可惊可怕。这个可怜的小东西,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工作上,没有注意到小凯多尔斯在干什么,差点没叫两块大石头砸着。他急忙从西边角上惊逃出来,翻山越岭落荒而去,帆布背囊一跳一跳地,灯笼短裤一闪一闪地,在身后,留下了白垩纪棘皮动物的踪迹。而小凯多尔斯在由着性子破坏一通之后,也甩开大步,到世界上满足他的愿望去了。
“在这老矿山干活,一直干到死,变烂,发臭!他们以为我这巨人身子里是条蛆呀?为了连上帝也下知道的愚蠢的目的挖石灰!我可下干!”或许是公路和铁路的走向引导了他,更可能是出于偶然,他面向伦敦,大步走去,越过高地,横过草原,在那炎热的下午,走向令人无限惊异的世界。写着好些名字的、被扯坏了的红白两色告示,在每个谷仓和墙壁上迎风拍打,但这对他毫无意义;他不知道这场选举风潮已经把卡特汉,那个“铁腕杰克”,抛上了享权的地位。沿路每个警站的布告牌上都有所谓卡特汉的“敕令”这种东西,宣称下论是谁,只要身高超过八英尺,没有特许,便不准走出他“所在地区”五英里以外,但这对他来说也无所谓。那些动作迟缓的警官,对自己的动作迟缓很感庆幸的警官,冲着他走远的脊背挥舞警告传单,但这对他来说还是无所谓,他要去看看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可看的,这可怜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木头脑袋,可下觉得应该让那些偶然碰上的大胆得向他喊“嗨!”的家伙挡住自己的路。他走过罗彻斯特和格林威治,走向房屋愈来愈密集的地方。现在他走得很慢,一面左顾右盼,一面挥舞着手里的大斧子。
伦敦人以前听说过他,知道他傻,可是和气;知道汪德淑夫人的管事和牧师把他管教得好极了;知道他以傻乎乎的方式尊敬这些管理人,并且对他们的关怀感激得很,诸如此类。因此,当他们下午从报上的公告栏中得知他也“罢工”了,不由得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个蓄谋已久的互相配合的行动。
“他门想试探我们的力量呢,”一个下班后坐火车回家的人说。
“幸好我们有卡待汉。”
“这就是对他的公告的回答。”
俱乐部的人们知道得多些。他们围在电报纸带旁边,或是一群群地在吸烟室里议论。
“他没有武器。如果他是照计划行动,本该去塞文欧克斯的。”
“卡特汉会处置他。”
店铺的商人讲给顾客听。饭店侍者趁上菜的空隙抓点时间看看晚报。出租马车的车夫看完赌博新闻之后就看这方面的消息。
主要的一份官办晚报的公告十分醒目,说是要“抓住荨麻”。别的晚报为引人注意,还在依靠“巨人雷德伍德继续与公主会面”一类消息。
《回声》报抛出独出心裁的一行:“传闻巨人在英格兰北部叛乱。森德兰的巨人启程向苏格兰进发。”
《威斯特敏斯特报》则发出它一贯的警告的调子。“巨人们当心。”
《成斯特敏斯特报》说,极力想从这之中搞出点什么能使自由党团结起来的东西一一当时,它已被七位自私之极的领导人闹得四分五裂了。晚一点的报纸变得千篇一律了。
“巨人在新肯特大路上”,他们宣称。
“我想知道的是,”茶馆里一位面色苍白的青年人说,“为什么我们得不到小科萨尔们的消息。让你总觉得他们比所有别的巨人都重要。”“他们说,又有这么个巨人不服管了,”侍女擦着一只玻璃杯说道,“我早就说过,有他们在周围,可是危险。刚一开头我就这么说。得解决一下了。甭管怎么着,我反正不希望他上这儿来。”
“我倒想看看他,”柜台旁的那位青年人大大咧咧地悦,接着又加上一句,“我见过那个公王。”
“你想他们会伤害他吗?”侍女问。
“可能不得不这样,”柜台旁的年青人回答,喝完了自己的一杯。在上千万这类说法之中,小凯多尔斯来到了伦敦。
2
我一想到小凯多尔斯,脑中就浮现出他在新肯特大路上的样子。落日的余辉温暖地照在他东张西望的困惑的脸上。路上车水马龙,交通工具五光十色,公共汽车,电车,拖车,马车,手推车,自行车,摩托车,多得出奇的各类行人,浪荡汉,女人,保姆,买东西的妇女,儿童,大胆的小伙子——他们都聚集在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的脚跟后面。比比皆是的广告牌都因为扯坏了的选举宣传品而显得乱七八糟。喃喃不清的嘟囔声在他周围起伏浮动。顾客和店里的人挤在店铺门口,窗里的人脸闪来闪去,街上的小孩子又跑又叫,警察板着脸故作镇定,工人在脚手架上停止了工作,形形色色的小人们都沸腾了。他们在朝他喊叫,鼓励,侮辱,都听不大清楚,用的是当年那种低级但常用的字眼。他低头俯视人们,自己从没料到世上会有这么一大群生物。
他这时刚进伦敦城,不得不愈走愈慢,因为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每走一步,人群就更密。最后来到两条街相交的路口拐角处,他停下来,人群一拥而上,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站在那里,两脚微微分开,背对着一座有他两个那么高的豪华酒店的墙角,头顶上正好是大字招牌。他低头看着这些侏儒,心里纳闷,肯定在拿这个场面和他生活中的其他事物相对照,和高原上的山谷,和夜晚的恋人,和教堂的歌声,和他每日敲打的石灰石,还和本能,和死亡,和天空相对照,将这些放到一起,极力想看出其中的联系和意义。他紧锁住眉头,举起他大极了的手搔着粗硬的头发,大声呻吟起来。
“我看不出,”他说。
他的口音颇为生疏,一阵巨大的喃喃声传过空场——在这阵喧哗声中,像谷子地里升出朵朵红罂粟花一样,电车当当地响着,顽固地按照自己的路线犁过人群。
“他说什么?”
“说他没看见。”
“说海①在哪儿?”
“说座位在哪儿?”
“他要个座位。”
“这笨蛋不能坐在一个房子或是什么别的上吗?”
“你们这是为什么,你们这群小人们?你们全都在干什么,你们为的是什么?”
“你们在这儿做些什么,你们这群小人们,我给你们挖石灰的时候,在那个石灰矿上,那时你们在于什么?”
【①英语中“看见”、“海”和“座位”大致同音。】
他那奇怪的声音,那个在启星·艾勃莱时对学校纪律起过那么坏的作用的声音,使人们静了下来,但他说完之后,又引起一阵混乱。
听得见有些聪明人在尖叫:“讲话啦,讲话啦!”“他说什么来着?”
这个问题成了公众心中的一个负担。于是,一种看法传开了,认为他喝醉了酒。
“嗨嗨,嗨!”公共汽车司机嚷道,一面危险地驱车穿过。
一个喝醉了的美国水手眼泪汪汪地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一个满脸横肉的废品商人坐在一辆小马拉的小车上,仗着嗓子的优越,压倒了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