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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和尚皱了皱眉,很有些不解:“那你何来佛光?”
胖和尚呵呵笑:“我修成了佛陀,所以有佛光;道理上说,修成了佛就是佛陀了,但我未做佛陀,一不坐龛二不入庙三不进经传四不说法讲道,是以我又不算佛陀。”
不是机锋胜似机锋,和尚倒是耐心:“你们就当我考中了状元却没去做官就是了。”
是佛,不做佛,由此不算佛?
平心而论,三尸不喜欢佛,此乃本性相悖。是以听过胖大和尚有佛不去做这么上进,三尸都挺高兴,雷动点头:“你不做佛,那你还接着当和尚?请问大和尚怎么称呼。怎会从我家冥王袍中现身?之前听你哈哈大笑又为何事?”
“我是野路子修行的,没师傅也就没法号,曾栖身一座优优山,那时候我年轻,比我年幼的就喊我优和尚、优大师,年长于我的直接叫我小优。至于我为何会在此间,这可说来话长:我本来没修行,我练武的,一身好武功,有天我在江边遇到了个山羊胡老头儿,我以一根蒿草渡江……”
话说到此,三尸齐声纠正:“茅草!”
优和尚愣了愣:“哦,你们知道啊。”
这倒还真是意外了,将蒿草炼化做穿梭天宇神奇法器、又将此物赠与神君的那位佛陀居然在此。
迎着众人惊诧目光,优和尚又呲牙笑,此人面目凶悍,但目光是软的,被他看着感觉很舒服,此外他还有一口白白净净的好牙齿:“阎罗王给我种功利心,给我修行添出许多困苦,咳,我们不记仇的,算了算了;不过当初我渡江时,他喊了那一嗓子,害我掉进了水里,我可不甘心。”
赤目闻言不禁发噱:“优和尚,你分得清大小吗?坏你修行你不当回事;喊一声、害你掉进河里游了会泳你却斤斤计较?”
优和尚不离莲花座,看了赤目片刻,摇头:“你这个人,不讲理啊。”
赤目被他说糊涂了:“我就是在跟你讲理啊,讲哪事是大哪事是小的道理。”
优和尚又笑了:“你看,你自己也说,你在和我讲理……你在和谁讲理?我不做佛可我还是佛,你和佛来讲道理,可不就是不讲理么。”
赤目想了想,哈哈大笑:“想不到!佛爷里也有你这么有趣的!”
优和尚耸了耸肩膀,话接前提:“反正我就是不甘心曾经掉江里,可我也不能去兴师问罪,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送礼!我把蒿草炼化成飞驾法器,悄悄将我的一段元识藏于其中,想的是哪天阎罗王驾草飞天,过海或者过江的时候,元识作梗忽然撤了蒿草法力,栽他个水花朵朵……”说都这里,优和尚已然大笑起来,手舞足蹈,那份快活真不是能装出来的。
王宫里一群凡俗人个个摇头,这个和尚真是佛陀么?这么点小破事念念不忘的,也能修成佛陀?不过没人去说他“无聊”,免得又被优佛爷说成“不讲理”。
优和尚边笑着,粗大手指指向自己的隆中狮鼻:“我就是我藏匿于蒿草法器的元识了,我不下莲花座不是我不懂礼貌,是我下不去,这盏莲花座是蒿草幻化的,我和它分不开的。”
雷动急着听故事:“那你坑到我家神君了么?”
优和尚登时不笑了:“没,他拿到蒿草后就看到我了,当时他没说话,等我走了,他就把我给封印了,一觉我就睡过去了。”
“我”是本尊,“我”也是器内元识,这让优和尚说起话来有些不明不白,好在大伙也能听懂。
“我是睡着了,什么都干不了,但外面发生什么事情,朦朦胧胧的我也知道。后来神君把蒿草给了二明,二明炼化蒿草入身、不务正业游走宇宙间到处去看乾坤生灭,再后来他遇袭了,我一下子就醒了过来。”说到这里,优和尚口中啧啧:“阎罗神君真是了不起的人物,他封印我的法术妙得很,手下没事我就醒不了,一旦手下遇险我立刻就醒了……优大师慈悲心肠,优大师救苦救难,一见二明遇险立刻发动蒿草,跑!”
“那时候二明已经昏了,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灵犀引动了蒿草,其实是我嘛。不过蒿草是我发动的,具体去往何处,还是受他心根灵犀指引,因为我法力差劲,勉强动用蒿草一次就又睡过去了。”
优和尚说着说着,把眉头皱起来了,不开心的样子:“我把我藏在蒿草里是为了突然停一次、晃人的。我是管‘停’的,发动蒿草就不该是我的活。”
苏景兜头一个深深鞠躬:“多谢优大师救我十一兄,他日苏景若能有所成就,此恩必报。”
瞑目王遇袭被摘心,但不等敌人毁去他的心,三哥阿伊就赶到、抢回来了心,细算时间的话,优和尚不发动蒿草,此刻十一王已然和其他王驾汇合了。不过无论如何,优和尚救人的心思是不会错的,凭此一点苏景就应该谢。
优和尚摆摆手:“无恩亦无情,只因我乐意。”
苏景笑了笑,不在“报恩”事情上多说什么,就此转开话题:“优大师还能再动蒿草宝物吗?若能将十一哥送去天上诸位王兄身边,他能早日痊愈,且比起和我在一起要更安全得多。”
优和尚摇头:“我又不是我,我只管急停一次蒿草的,动过一次后法力差不多就耗干了,本应该就在沉睡里一点点浅淡消散,结果还未等彻底散去,忽然听到有人说剑,我就醒了。说得好听,我爱听,和尚也喜欢用剑!当年我练武时候,练得最好的便是剑。”
苏景眼睛一亮:“晚辈妄言,惊动圣驾,不妥之处还请大师指点。”
“没指点,剑之一道,自己琢磨,自己悟!”优和尚笑道,可就在欢笑里,他脸上突然就布满了倦意,眼睛睁不开了、声音也模糊了:“我是被你的‘剑说’惊醒,不过我……见你后觉得你……面善,将来……或还能相见……记我五字箴言……锄归禾……带……月。”
话说到此,优和尚就此睡去了,眼前和尚只是一道虚弱元识,睡去、散去是他唯一归宿,或许将来,苏景破宇而去真能如他所说、再有相见机会吧。
和尚沉睡,莲花闭合,重归金色光烟,流转飘荡着返回鬼袍、重归二明哥肩头。
小小一段插曲,苏景微笑惬意,天上?
威严神佛,似乎和凡间想象的不太一样。
待“和尚”走后,不听问苏景:“现在怎么办?”
“先等上几天吧。”苏景应道。最近上面的驭皇宫必定戒备森严,阿骨王宫凝止不动无妨,一动说不定就会被上面的大修察觉。且苏景施展“忠义一剑”后受伤,也须得休养一段时间。
少不得,三位矮神尊又张罗起来,满脸关切地赶苏景回自己寝宫好好静养,又认认真真地嘱托不听一起跟去好好照顾。赤目特意弄了支笔跑去阿骨王寝殿外,想要留字警告旁人不得打扰,结果到地方一看上次写得那八个字还在,这倒是省心了。
一晃半个月,琉璃瓶子里那寥寥几颗红豆根本不够拿了。
第十六天,早上辰时刚过,皇城内树上鸟儿草间虫儿发疯似的吵闹起来,每天里只有这半个时辰它们可以发声,宣泄似的乱叫。
就在这乱哄哄的聒噪声中,点着盲杖的小瞎子走在皇城大街上……
第838章 采铁铸剑,生死摇摆
伤势痊愈,重披画皮,小心翼翼收敛阿骨王墟,苏景重返于天地之间。
小瞎子走得很慢,但不停步,一路向南、出了城门。“京郊神庙”,仙祖祠宗堂坐落京都南方,与京城相隔一百七十里。
出城门才走了没几步,身旁马蹄声响起,一个瘦竹竿似的驭人骑着马与小瞎子擦肩而过。忽然,马上骑士口中“咦”了一声,转头回来拦住了去路,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小瞎子,你好。”
苏景不认得此人。
小瞎子又握紧了盲杖,有些迷惘也有些害怕,侧着头:“你是?”
骑者哈哈一笑,留下一句:“我爹不用赔!”掉转马头入城去了。
前阵子,还在秋疆时候,曾有个杀官差的猎户对小瞎子说过同样五个字……洞天内众人个个惊诧,三尸脱口:“叶非?”
瘦竹竿似的骑者来到城门前,前面几重盘查轻松过关,但到“鬼差滴血验轮回”的时候,瘦竹竿皱起了眉头——上次他入京城是夜里,靠着剑遁之术潜入,这次白天来的,懒得动剑施法,想要大摇大摆过门关。
但鬼差这一关,他过不去的。
鬼差手提长针等了一阵,见面前那个“瘦竹竿”直皱眉不伸手,冷声道:“怎么,不敢伸手?心里有鬼……”话还没说完,耳中突然锐响惊起。
拔长剑、撕画皮,瘦竹竿就此变回疤面青衣人。
十剑环绕,叶非杀人!城门洞子内顿时血光飞溅!管他是守门的兵勇还是无辜路人,叶非动剑百无禁忌,逢人便杀!
这还了得,一声箭讯响亮,八方兵马驰援,城门处本也有大修守护,即刻动法、务求狙杀此人。
奇光绽放法术重重之中,猛地又是连串锐剑惊鸣,叶非扬剑,百剑相绕围护身边,而后叶非动身,不退、竟是向城内冲了进去,剑锋所指,正正皇宫方向。
叶非冲进城了,身边重重围住驭人修家,打打打!另有兵勇奉将军号令,就此关闭城门,盼能瓮中捉鳖。
洞天里雷动天尊倒吸凉气:“嘿……这叶非,莫不是疯了么?”
上次入宫行刺未遂,及时撤走,才刚过了半个月他又卷土重来,这次干脆从城门开始往里打?
能有这样凶悍的叛徒,离山剑宗不知会不会觉得光荣。
不听问苏景:“要不要跟进去看看?”城门是关闭了,可又哪里拦得住苏景。
还不等苏景搭话,忽然轰隆隆的爆响冲天,土石崩碎灰尘弥漫,厚重巨石垒砌、另经秘法炼化的坚固城墙,自内而外被人破开了一个大洞。
身形急急旋转、周身裹满剑光的叶非又冲了出来,仍有大群驭人急急围攻不辍。
叶非面上没表情,眼中则是盈盈满满的戾气,破城后不作停留,带着他的剑团向前急去,围在他周围的驭人不断被斩杀,惨叫掺杂于法术轰鸣之间,鲜血浸染于宝物豪光之内。
催百剑,叶非边战边前行,于他身后留下浓浓一条鲜血之路!
前行至千丈外,只见叶非突然扬手折断了身前的一柄长剑,下一瞬百剑齐齐剧震、悉数崩碎去!银色光芒炽烈、随断剑崩飞绽放,又射杀驭人近百,而碎剑散落银光消散时,叶非已然消失不见。
几乎就在叶非消失的同时,一头戴红帽、穿黑袍、体肤干枯开裂如树皮的年老驭人从天而降。只差半步,凶神来晚了半步……
洞天内,三尸又惊又笑:“跑了?这就跑了?”
叶非跑了。他不怕死,但不怕死不等若不会跑。
百剑崩遁,杀元伤身。整整三天后他才醒来,人在湖底,几枚歪歪扭扭的湖螺已经钻进了他的衣衫。
叶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发动剑遁一瞬他就昏厥了,遁法会将他带去穿空三千里,落身于灵元最最稀薄之地。灵元稀薄,修家就少,修者少则敌人少。张开眼睛看看四周,闭上眼睛检查了下身体,伤得更重了,再仔细回忆下逃遁前的情形……忽然,叶非笑了,逃出生天不值得意,他只是觉得开心有趣:
打过去,杀猪猡,然后说走就走,很有趣。
再就是……又见到了半人半尸的红帽子驭人了。
及时逃走不是怕,叶非很想斗一斗红帽子驭人,可惜他非走不可,伤得太重是一方面,更要紧的是他的剑快用完了。只剩一百零七剑了,不够用。再用去百剑作飞遁,还有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