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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的功夫,三百丈风又被打散大半,只剩百丈。到了这个时候,天上地下三重风法相较,像极了两条怒蛟正捕杀一条受伤的小蛇。
墨十一的笑声愈发响亮:“金钟上师,天色已晚了,这便送妖孽去往幽冥吧!”
“就依十一位先生所言。”金钟也在笑,心忖这一仗可他娘的打完了。说话中两方杀猕同时鼓足力气,混金邪风亮如巨大闪电、乌黑邪风沉黯到几乎失去颜色,双风并起狠砸阴风!
爆冲起的气浪扫荡沙石,轰隆隆的巨响撼动天地,两路杀猕全部力量的轰击落下……火还在,风也在,仍是卅丈阳火漩百丈阴风飓。
墨十一的声音微显错愕:“搞什么?”
妖僧金钟则是一声冷哼:“强弩之末,看他还能撑多久!”混金乌黑两道飓风再起,狂旋怒摆再向百丈风急攻不休,连串轰杀、须臾间接连百十次猛攻,或分左右夹击或相融一处灭顶冲砸,可无论两伙驭人如何用力,苏景的百丈阴风仍在。
明明马上要死、随随便便一击就能打散的阴风,偏偏就是不死、任你怎么打它都不肯散去,坚韧到一塌糊涂、坚韧到不可理喻的百丈风!
墨十一与国师大是惊诧,这不是见鬼了么,他们又怎会知道苏景身内情形:五行齐聚,生生不息。
表面看上去阴风并无任何变化,不过百丈风的根基深深扎入了正五元行之内,五行不灭阴风永驻!就凭着天上两道驭人凶风的力量,想要摧毁阴风还差得远!
斗战中的妖僧、邪种不明所以,从镜中观战的天下人就更不晓得怎么回事了,眼看着夏离山只剩百丈风、陷入死局苦苦支撑,都道夏离山必败无疑,国师和墨十一不急着杀他是为狸猫戏鼠,故意不下狠手、要在他死前狠狠折辱此人,这正合了驭人的行事风格。见大局已定,四方百姓又复骚动,大片大片的人躺倒在地,头朝仙祖祠方向大礼行拜,拜国师、口中祷念有词面色虔诚庄胜。除了祷念,还有骂,骂糖人妖孽、血口喷人……
洞天内一群中土怪物照样糊涂,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四色添一色、四行成五行,苏景怎会直接摔昏过去?不听、相柳这些心思灵巧之人隐隐觉得会如此当与屠晚有关:
屠晚想助苏景御敌,以剑魂的桀骜本性,多半会直接飞出去与妖僧邪风相斗,此剑一改往日做派、跑来洞天为苏景送上一份金行元本就有些可疑,何况它还少见的柔和、又劝说小藤子喷山……不过屠晚绝非噬主之魂,当不会害了苏景吧。果然,影子和尚痴痴呆呆的声音传入洞天:“无需惊慌,屠晚不会害苏景,当是好事、安心等待。”
不听赶忙又道:“苏景昏倒在外,还请大师相助!”
苏景身周,毕生修为凝化成的三十丈烈火漩涡,莫说不听等人现在都脱力难动,就是全盛时候也难做靠近,要救护苏景非得和尚出手不可。
和尚笑了:“不去,让他躺会也没害处。”
得了高人之言,大家心思放松不少,就在这个时候,混金邪风内妖僧声音响起:“何人如此大胆,敢搅扰本座除妖降魔!”
话音未落,北方天边又有怪人赶到:巨鹰身周紫火翻卷,飞行速度奇快无比,鹰背上端坐着一个浑身浴血之人,糖人。
糖人血流披面,眼神黯淡无光,样子疲惫不堪,可他还在笑,一边向着战场急急赶来,一边开口应声:“我不愿意来啊,可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讲话时,糖人嘴巴开阖,牵动左颊上一条长长旧疤,好像蜈蚣似的摇摆。
洞天内三尸一见来者,齐齐脱口:“叶非!”
不听微皱眉头:“听他意思,是来相助苏景的?”
蜂侨应道:“也不算奇怪,到底都是中土来人……他麾下夭夭也才曾与我并肩迎敌的。”
不听轻轻摇头,不置可否,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第806章 修为不再,裁缝剑法
苏景才昏,叶非又至,洞天内众人多有惊诧,唯独有一个三寸高的丫头,小脸上不见惊讶,只有浓浓的委屈——刚把土灵元吐出去,借用自己灵元的那人就昏厥了;再回头一找,之前亲热和蔼、绝对可信、好一番软声细语哄自己给苏景吐出灵元的那柄剑居然也飞跑了。
这是要赖账的拍子么?
小贼只觉天旋地转,事到如今就只剩一根主心骨了,丫头撇着嘴、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先爬上不听的脚面、再攀着裙子一路往上爬,满脸通红地使劲再使劲,终于憋出了那一声:“娘……”
“乖,别闹。”不听三个字打发了丫头,全副精神都放突然入场的叶非身上……
洞天之外。
国师不认识叶非,但他识得糖人的鹰,那是仙祖祠配与护法弟子的坐骑,雄鹰颈下还鎏着神庙的印记。
巨鹰的模样不错,但远远算不得神物,只是给普通护法僧做脚力的,可糖人驾驭之鹰有两处奇特地方:一是周身紫火乱窜,看上去很是妖邪;另则,它飞行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就是比起神鸟仙禽也毫不逊色!
国师见识自有过人之处,自家的鹰隼变成了“神物”,多半与这个糖人有关。念及此,金钟只觉得心惊肉跳,什么样的法术才能化凡入圣?能施展这等法术的,又会是什么人。
一个白裘糖人已然把这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再来个疤面糖人,这还了得。
妖僧才一转念的功夫,叶非已到百里之外,坐下巨鹰似也坚持到了极限,哀鸣一声再也支撑不住,眼耳中黑血流出,连一声哀鸣都未能啼起就告陨命摔落,还不等它摔到地面,巨大身躯就变作一团飞灰,化风归烟。
疤面糖人失去坐骑支撑,身体一翻居然也摔了下去,货真价实地拍到地上,靠着手中长剑支撑才勉强站起来。
金钟心底一声冷笑……之前那个夏离山从头到尾装成废人,真动手时候龙精虎猛;现在疤面糖给自己弄了一身鲜血、再摔一跤来扮重伤,休想再欺瞒于本座!
国师脑中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墨十一可没有那么多算计,乌风中传出阴森笑声:“小小杂碎,墨十一家里儿郎效劳既可,就不劳国师出手了……诛灭!”
喝令传出,战场百里外、疤面糖人周围泥土中突然钻出重重黑风,几十头山妖树怪齐齐现身,施展的本领与墨十一同出一脉,但要浅薄得太多了。驭界也有妖精,受先天所限能修成的本领有限,是弱小一族、不成气候。这几十头小妖都是墨十一山中奴仆,带在身边侍候主人行驾的。
妖精来得突兀,叶非急忙闪躲,跨步不过三尺、猛跳只才半丈,动作十足笨拙,被一群小妖围住他逃得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他……修为尽失?”蜂侨不禁瞪大了眼睛,语气怀疑:“是故意示弱吧。”
“不会。”雷动应声,大摇其头:“你以前接触的少,是以不晓得,叶非这个人不是一般的自以为是,以他的性子,破通天时就把自己当元神境大修,有了元神他就当自己是玉皇大帝了,此人最喜强势凌人,真有实力在身时或许还会扮个高深莫测的模样,但绝不会让别人看到他落魄样子……除非他是真落魄。”
三尸平时浑浑噩噩,可他们是主掌欲望的灵怪,最最擅长的本事就是揣摩人之本性。
“兄长所言极是……不是,兄长之言差矣……”拈花正要附和雷动时候,叶非与小妖的战事异变突生,险象环生中忽见剑光绽放,旋即妖精惨叫连绵、鲜血泼溅四方,片刻间墨十一手下妖怪尽数丧命。
乍见惊变,拈花连忙改口,又指摘起雷动说错,可是这一次蜂侨却真的看穿了叶非的根底:修为浅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手中剑术却精妙到巅极!
只凭剑术,叶非赢了。
莫说修行世界了,就是凡人武林道都有“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之说,没有内力、修元,无论招式再怎么精妙也是花架子,没用的。
真元充沛者,行元转气能让身体坚硬如岗,斧凿难伤分毫、只凭一柄剑如何杀死他?不可能的事情……别人不能,叶非能。
斩杀一群小妖,叶非以剑做拐,站立原地远眺战场片刻,面上露出了苦笑:他人还在百里之外,平时这点距离就是转转心思动个云咒的事,可现在……叶非真盼着能有匹马。
叹了口气,叶非拔足、跑。站着都吃力,跑起来就更不堪了,可是无论身形晃动得多厉害,疤面人的脚步都不肯稍停,大口喘息,百里疾驰!
他奔跑中,“行家们”看得也就更清楚了,此人不是丁点真元不存,最最基本的护身元气是在的,只是这点少得可怜的真力此刻也混乱异常……忽然间剑光又起,叶非再度舞动手中长剑,只是他身边根本没有敌人。
还有,他的剑势古怪到没法说,与其说是修家剑术,倒不如说是裁缝的本领,仿佛在给自己量体裁衣似的,胳膊、腿、前胸后背,他的剑顺着自己的身体划。
就在这“裁缝剑法”中,叶非摇晃的身形渐渐平稳下来,身法则越来越快,从步履蹒跚到撒腿飞奔到快逾奔马再到化烟追风!他舞剑是为了助自己飞奔,他的剑舞也真的让自己的前进有了破风之疾!
谁能不惊讶。黑石洞天中人都眯起了眼睛,三尸已然踏上棺材,蓄势以待,这个叶非太过邪门,若他真有入三十丈火、伤害苏景之意,就算阳火焚身三尸也得冲出去和他斗一斗。
影子和尚的声音再度传入洞天:“我会看护,放心便是。”三尸一听立刻从棺材上跳下来了。
战场之中,隐身于天风的金钟、墨十一凝神戒备,已经密语交谈了几个来回,暂作决定,不必主动出手,看他浅薄修为如何能插手强力充斥的斗法。他若真冲进来,立刻就会被凶风卷碎,这绝非剑法能够弥补的事情。两伙驭人都以为,疤面糖人靠近后会再施展其他手段,现在当以不变应其变。
长剑越挥越快,身形越跑越快,疤面人的目光却愈发涣散,莫说面色,就连双唇都失去了血色,可是都这个样子了,他竟然还在笑,不去看天上怪风,直接问苏景:“夏离山,你可曾想到,有朝一日会让我这个叛徒来相救?今天你要真能活命,以后你该如何再面对你家师长?九泉之下又当如何去将此事呈禀陆角八?!”
粗重喘息,遮不住虚弱声音中的笑意。叶非并未叫破苏景的真正身份。
三十丈火内全无动静,苏景不回答。
叶非微扬眉:“怎么,无脸回应么?名震阴阳之人,叱咤八方强者,连个救命恩人都不愿相认吗?”
三十丈火内还是没声音。
叶非干脆笑出了声音:“夏离山、夏离山……这还真是个有趣名字,怎么,你道不应声、待会我救下的就不是你了吗?莫再装聋作哑了,我一路赶来不为其他,只为听你一个‘谢’字,你说这一字,今日你我联手、杀出一条血路去;你不说,我现下止步,转身便走!堂堂归仙就死在那群妖孽手上吧。”
话说到了死路上,三十丈火旋转得颤颤巍巍,土石崩裂、金戈杀伐、泉水欢唱、草木生长、火焰翻卷……诸般声音都有,唯独不存半字人声。
还没得到苏景的回答,叶非的笑容没办法不尴尬了,他如此费力赶来、甘冒奇险入战,本就不是为了苏景的性命,刚刚那个说法只是“仗势欺人”而已,可他也真没想到苏景竟真能憋得住、不理会。
现在拔腿就走?那可就耽误自己的事情了。
叶非心里闷得慌,洞天里的浑人已笑成一片了,就连小相柳都露出饶有趣味的神情。
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