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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样子。
藤子上挂了一连串小小的六角铃铛,随幼藤摇晃铃铛轻轻作响。
老熟人了,青灯藤。
藤子自青灯境中被采出后,一直养在师叔净水精元凝炼的花盆内。不过出来青灯境,藤子前前后后给自己挂了大串铃铛,元力疯长体魄强壮,再不需要“花盆”滋养了。
不久前不听闭关,青灯藤愿与主人分享元力,先帮着主人被那“花盆”炼化了。
没了花盆,青灯藤就“四处为家”,有时睡在不听的生生袖中,有时候钻进主人的乾坤囊里,有时化作衣领上一道花纹,有时还会跑去发髻中或者鞋底上,反正就是不离开主人。
苏景伸手点了点藤子尖,打招呼:“小贼,好久不见。”
“小贼”是不听给藤子起的名字,不过它能把离山宝库上重天都偷个大半,“小贼”这名字真委屈藤子了。
小贼挺亲热,绕着苏景的指尖缠上了手指,跟着苏景就觉得一股轻轻力量自藤上传来,好像是要拉自己下湖去。
不听笑道:“这湖下怕是有不凡之物,把咱家的小贼给惊动了。”
苏景挑眉峰:“那就下去看看……啊!”话没说完,手指上巨力传来,以苏景的本事都未能把持住身形,被青灯藤“拉着”一头栽进大湖。
藤子迫不及待,不听哈哈大笑,也纵身跃入水中:“就快入‘秋’了,你留城中以应不测,我带小贼下去就是了。”
苏景点点头,以不听的机巧和本领不用多嘱咐,倒是对“小贼”,苏景忍不住笑问一声:“你劲可够大的。”看看藤子上挂的那一串铃铛都是什么,它的力气又怎么可能小。
“小贼”在苏景手上磨蹭了两下,不知是耍乖还是道歉,跟着拉上主人潜入大湖深处去了。
苏景回到霖铃城,昆仑力士未停步,继续前行,但速度放慢了不少,还未走到大湖中央时,水面摇荡不听飞出,她自己回来的,“小贼”还在湖底。
正要对苏景解说湖底景色时候,天空里忽然突然一声鹰隼啼鸣,一头白翅金睛、双膀展开十丈开外的大雕迎头飞来,雕身挂鞍銮,端坐一头六耳杀猕,迎上城池开声喊喝:“前方重境,来者止……”
话还没说完,耳中突然响起一阵蛇信嘶嘶低响,眼前阴影一晃而过,跟着杀猕只觉身体猛地一沉,胯下那头巨大白雕居然消失了。
霖铃城内,小相柳的嘴巴漱了漱,喉结一动吞下了什么,跟着嘴巴一吐,当当响声里一副鞍銮掉落地面。蛇、鹰本为天敌,九头蛇什么时候也看不得鹰隼之类的东西在自己眼前张牙舞爪,长信一吐大鹰落肚,可怜那头大鹰到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杀猕突失坐骑身体摇晃落下,急忙提气以本身修元重又飞起,身形狼狈但凶狠态度不变:“前方糖人听了,我知你在夏境耀武扬威,那里是古人地方,我们懒得去管,但你来看!”叱喝间回手指向身后:“前方为我驭人秋域,容不得尔等放肆,想要入境不是不行,停步伐静候原地,遣派使者通报来意,能不能再前行自有将军定夺,若敢擅闯,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驭人话说完,就觉劲风刮面,四力士扛着霖铃城前行不停,根本没人理会他。
一只小蚂蚁跑到巨人面前摇头摆须……理他作甚。
可这位驭校尉给自己选的位置不太好,正在霖铃城正前方,不动的话就得被撞成肉泥,不自禁他就向后退飞,可这一退,那份尴尬可无以形容了。
六耳杀猕面色惊怒,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呵斥声音:“孽障,敢对夏先生无礼,还不滚去一旁。”
随呵斥声音,大湖彼岸重重金光冲天而起。一队队驭人精兵自金光中飞驰而出,转眼摆开偌大阵势!此刻苏景所在这座金秋湖规模巨大,宏伟霖铃城在湖面上如一叶落潭塘,而金光中飞出的驭人精兵足足铺满了整座大湖,水面、天上尽被遮蔽。
泱泱兵马围城。
围城但不定身,一队队杀猕兵卒缓缓游弋,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天上水面,从七人小伍到万人大队,彼此穿插环绕。
雪原擂台时,只见一两支杀猕兵马时并不明显,但此刻真正的驭人军容亮阵,霖铃城中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两字:难怪。
难怪驭人能称霸此间,难怪各族都对驭人俯首称臣……自城头向外眺望,密密麻麻都是敌兵,乱七八糟的行动看不出丝毫章法,但修家灵识探得清清楚楚,这座巨湖、这一片天空,正在杀猕军马的游移中迅速“合拢”:气势合拢。天、湖、杀猕军正渐渐勾连成一个“整体”、如圆,浑浑却完美无瑕、不着力却无处不可发力。
再细看阵中卒勇,身魄强健目光锐利,举手投足干净利落,不存一丝多余动作;军中校尉、统领更不必说,眼中暗蕴玄光、手上宝物光华隐隐,都有不错的修持。
不过此间驭人军马再多,比得当年幽冥、不津一滴水一个兵的肆悦血海么,苏景笑了笑也就是了。
军马无尽,遥遥可见中军一杆大旗高挑,背面三头六臂九目十八耳狰狞杀猕图案,大旗正面一方大字龙飞凤舞:宗。
旗帜下,一个头戴天宝金冠的六耳杀猕身形犹为高大,未着驭人喜爱的青色甲胄,而是披挂了一身紫绦金甲,显得异常醒目。无需通名道姓,苏景早都听说过此人多少次了,军功卓著贵封王公,宗庆宗屠子。
宗王贴身有三队人马,一队千人众,青色甲胄,个个左手青旗右手紫铃,是为军讯联络军候,为大帅主掌大阵;
一队三百人众,与大帅打扮相若,全都是金色甲胄,不过缚甲丝绦不是紫色、是浅浅的杏黄颜色,应该是元帅的亲兵近侍;
最后一队人数最少,寥寥四十人,或麻衣草鞋或布袍薄靴,不做军戎打扮,无论长相丑陋还是凶残,这群人都养得神韵在身,四十人中七成是杀猕,另外十余人有古有丁也有刽,各族精神大修追随王驾。看上去他们不像望荆王府的“两残七苦九艳女”那么整齐,但以苏景、相柳等人目测,宗庆身边大修实力比着望荆王府还要更强些。
苏景随手一拍墙垛,负城力士领会主人意思,暂时停步。
杀猕长相凶残,但以杀闻名的宗旺看上去却比着普通杀猕和气许多,他的目光是“软”的,遥遥扬声:“夏先生可在城中?”
夏先生当然在城中。那顶软轿由细鬼儿抬着,飘上霖铃城城楼,轿帘卷开糖人露面:“宗帅?”
一样的明知故问,却是截然不同的声音,宗庆气贯肺腑声音响亮飘荡全湖,人人清晰可闻,夏离山只是寻常说话,连茶楼先生讲书都比他的调子更响亮。
我懒得大声说话,你想聊,请运耳力。
两重声音一响一喑,说话人的“气势”立判,威风霸道或许还是驭人的,但金贵骄傲稳稳当当是糖人的。
宗庆的神情没变化,寒暄客套,不像猛帅人屠、更似个招呼主顾的掌柜:“离火城、雪原擂,白鸦夏儿郎一战成名、威震天下,夏先生能调教出这等精兵,宗庆心中佩服。”
“夏离山思念皇帝,急着赶路,宗帅有话还请快些讲,先在此谢过。”轿中糖人一边说话,一边从锦绣囊中拿出了几张纸,递给了身边赤目。
“宗庆想向先生求一个道理。”宗庆受催促但语气仍不徐不疾:“夏先生是高人,自晓得君臣纲常,先生想见万岁,总要先问一问万岁是不是也想见你,你……”
话正说着一半,霖铃城中突然想起一声雷霆般的大吼:“啊哈,欠债的,还钱来!”赤目真人看清了苏景给他的那两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第784章 三百银矢,三声喝问
宗庆说话为之一顿,但那等没头没脑的喊喝他不予理会,吸口气再振声,正要接着向下说,只见一个红眼睛矮子跳上了城楼瓦棱,面上满满开心:“呔,宗庆老儿,少要顾左右而言他,今天想打想杀都能如你所愿,但动兵之前先得了结旧账,欠了我们的账目速速还清!”
指名道姓,宗庆目光微冷,而红眼矮子言语不敬,浩大大军齐齐开口吼喝,一字三遍重复:“榨!榨!榨!”
“榨”为古驭战声,道理上就和今时东土军马喊“杀”、莫耶晴族当年征战天下的大军喊“大风”是一样的,无数凶兵共做一字吼,军威震震尽显威武。
待三声吼喝落下,宗庆放声笑道:“那矮人,说得什么疯癫话,本帅从不曾欠你什么。”说到此他把话锋一转:“这等伎俩既无趣、也不衬夏先生高人身份……”
“呸!”城楼顶子上的赤目跳起一尺、遥唾其面:“连你家儿郎都晓得你欠了账,你还装傻才是真正无趣伎俩,丢人现眼!”
宗庆绝非蠢人,可一时间脑筋真就转不过这个弯来,什么“儿郎都晓得”,贵为王公,和一个泼皮似的矮子纠缠有失颜面,脸上笑容不变口中轻轻哼了一声,列队元帅身后的三百亲兵同时跨步,金灿灿长弓跃入手中。
长弓显现时即为弓弦震颤时,“嘣”,三百弓,整整齐齐一声弦响,三百银亮长箭离弦。
弓弦震颤时即为长箭诛灭时,三百箭篆法铭咒,破空逾距,就那么直接出现在赤目眼前、做诛杀!精准自不必说,更了得的是三百箭错落有致,箭身上法篆闪烁法力彼此勾连,一箭一箭之间互相策应牵引妙法,分明是一道犀利法阵。
无论赤目想躲逃想抵挡,还是城中人想阻拦想救人,都得先破了箭阵再说,但哪怕破阵只一瞬,三百箭中那几道真正夺命矢早已把矮子射穿几个窟窿了。
只凭这一道箭阵杀灭,便稳胜阴蜓卫的怪幡剑鱼、鬼蜓尸沙等种种手段,驭人屠的威名绝非幸致。
城中无人出手,赤目一心追债根本没想着挨打这回事,惨叫一声尸身被钉在城楼,死了。
宗庆的笑声仍是那么和善:“我自与夏先生叙话,闲杂人等少要打扰……”这次话也没能说完,红眼睛矮子惨死,惹恼小胖子矮子,飞身上城楼怒声咆哮:“千万儿郎面前,堂堂宗庆、可敢应你家拈花仙长三问么?”
既然扯上了全军,宗庆总要应他一声,但他周到不忘礼数,先说了句“那就请夏先生稍等”,这才对拈花道:“你问。”
宗庆说话时手捻颌下短须,一副看狗熊戏的神情。
“这是什么,你敢应么?”拈花从赤目尸体手中把那两张纸又拿了起来,远远地对着宗庆挥舞。
为防这两张“宝贝纸”损毁,苏景还特意做了番祭炼,不敢说太结实,但只凭三百箭还毁之不去。
太远了,就算宗庆自己看得见,大湖上下那么多军马看不见也没意思,糖人大弟子参莲子催起一咒,一轮巨镜凌空高悬,正正倒映拈花身形,镜子大拈花的脸就大,差不多能有百亩地方圆的脸。那两张纸也映呈于天镜:一份赌局文契,一份委托糖人代为讨要赌注的证契。
第一份赌契中清清楚楚有宗庆的押鉴;第二份证契中清清楚楚落这“扎”姓驭人的大印。
甲子局,雪原七胜,曾经豪门如今落难的赢家扎姓驭人请苏景帮忙讨要赌债……
手一僵,不捻胡须了;心翻个,这事讨厌。
不等元帅想好怎么回答,拈花神君的第二问便来了:“我家兄长受扎姓驭人所托,问你赌账之事,两份文契白纸黑字、有凭有据。连这大湖上千万儿郎都晓得你欠了谁的钱,齐声吼喝‘扎扎扎’提醒于你……人人都知晓这账目从何而来,独你不晓得么?”
这就更没法应答了,从头去给糖人解释此“榨”非彼“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