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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就是这收敛僧侣,引得苏景微微一扬眉,传音小相柳:“此人不是杀猕。”
三目、六耳、满口獠牙,真正驭人模样,怎么不是六耳?
“这是灵宝化形,脱胎于法器、成就人身。”不等小相柳发问苏景就给出了解释,那个僧侣与幽冥七十三链子是一样的“道理”,不过以苏景目测,和尚的本领可比不得七十三链。
谁是什么小相柳全不关心,舔了舔嘴唇就算是个回应了。
望荆王走马观花,看过诸多雪原队伍,对他和四哥着力支持的“杀威兵”也没未显特别关照,一个圈子转完就去了擂场南看台,与道场贵人说说笑笑。
过不久,主擂钦差驾临,十八雪原、近两万斗锐沿甬道进入“坑底”但有钨铁栅栏相阻,一时还不能登入擂台。
静待吉时……猛一声炮号轰动四方,主擂钦差手拍木案,以真元灌注于声,昂头吼喝:“开笼!”
随叱喝,擂坑底早就待命的大群刽人武士快跑上前,伸手撤去那一架架大箱上蒙着的黑布,不是箱,皆为四四方方的巨笼,笼中囚着大群鹰隼大小的白色鸟儿。
鸟儿唤作“白鸦”,苏景“捡来”的冰城就是以此禽命名。
白鸦的血最是香甜不过、且内蕴酒意多饮醉人。上至驭人皇族,下到刽人平民,最喜饮宴时以白鸦生血为酒,不过血中添加香料不同,血酒价格差别遥远。此外白鸦的性情也激烈异常,若不遮挡黑布它们会不停撞笼不惜骨断身损要努力冲飞于天。
黑布撤去,白鸦醒来立刻展翅开始冲笼,同个时候巨笼之中扎扎机栝声传来,曾受法术祭炼的笼栏就此变化,栏杆退荆棘出,笼空大小变得正好可供白鸦飞出,但那根根铁蒺长刺锋锐,鸟若钻出必受刀刃重伤。
白鸦暴躁,全不理会荆棘,拼着重伤也要冲出牢笼……几乎八成白鸦脱困,振翅疾飞高空,可出笼时候它们都被割伤,血流如注力量也从身体中迅速消失,它们飞不高飞不远,勉强盘旋于擂坑,莫说高高蓝天,就是这座深坑它们也无力飞出!而那甜美鲜血随白鸦盘旋泼洒四方,猛一阵欢呼雷动,四壁看台上百姓、尽数起身,喧闹着欢笑着昂起头张大嘴去接那从天而降的美酒,尤其少年、僮儿,更是雀跃跳起,手舞足蹈大笑着迎接这场血雨。
刹那气氛轰然,白鸟冲笼一刻,擂官又再次开声断喝:“起闸,十八雪原入擂!”
十八杂末精兵争擂不同于在雪原时的甄选,不存什么两两角逐逐层筛选,十八支队伍就放在一起厮杀。
欢呼暴涨,擂坑之中最先冲出的队伍,白鸦夏儿郎!
比着别家入场都快,只因雪原七的拦闸不是自行升起,而是被尸煞兵硬生生冲碎的……来到这世界,苏景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就是为了那些为高远天空毋宁身死的白鸦。可他不解这世界习俗,开始时候根本未想到会有“开笼泼血”的仪式,愠怒下喝令儿郎冲门出去已然晚了,白鸦翱翔,悲鸣声声。
不久,白鸦纷纷摔落。但,自半空摔落时已然气绝,每一头白鸟都死在飞向天空的途中。
总是挂在脸上的温和笑容敛去,轿子里的糖人面沉如水,一字喝令:“杀。”
尖笑、嘶吼,笨拙的皮囊也挡不住杀人饮血时的狂欢激越,七百夏儿郎一哄而散,八方杀去!
要什么阵势?你队往东我队往西,主将那盏小旗儿一招老子就得跟着跑?烦气;
找什么破绽?撕下他的胳膊你看他还怎么挥拳,咬碎他喉咙你看他怎么喘气,拧下他脑袋你看他还怎么叫唤,死就是破绽!入战场,就容不得那个“活”字,要么他别活,要么老子死。痛快!
如猛虎,如疯魔,管他们谁跟谁打,夏儿郎眼中看到谁,谁便是凭空生出杀妻灭子大恨的死仇。
没规矩没战法,扑上去,杀。
本已高涨入极的欢呼硬生生地又做暴涨……见冰城来得煌煌赫赫,谁能想到夏儿郎列队时那么稀松无序;见夏儿郎之前如此差劲,谁又能猜到他们上了战场就发狂、见了别队活人就疯癫。
第760章 兵败
逮谁打谁,孤单单一个人就敢向千人军阵冲锋的夏儿郎,腿断了还要抱着敌人的腿张口猛咬的夏儿郎。
二十里有余的擂台坑,随处可见雪原七、白鸦城来的尸煞兵。
其他诸多雪原队伍都比着夏儿郎晚出来了片刻,军中士卒还想着登场先要向南台贵人致礼,毕竟主擂钦差喊得是“入擂”不是“夺擂开始”,至少得先把那些装白鸦的大笼子撤掉才会打。哪想到闸门一开,疯狗似的尸煞兵就嗷嗷怪笑着冲杀上来了,一下子就被打乱阵脚,才开擂,场中乱象横生,血肉裹挟惨嚎飞溅四处。
主擂钦差可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皱眉头欲叱喝,正琢磨着自己喊喝之后下面的尸煞若不听可该怎么办时,望荆王的声音传来:“自己找死,就由得他们。白鸦城、夏儿郎?和那些白鸦也没什么区别。”
驭界基本太平、少战事,来观擂之人曾从军者寥寥,何曾见过这等比蛮子更蛮的打法,甫一开战即刻搅动乱局,台上欢呼此起彼伏,尤其在热门白鸦上落注者重,那些人更是兴奋。
曾帮白鸦登录战卒册的书笔小吏也是满面喜悦,咬着牙攥着拳,心中连连赞叹;可同样在夏儿郎身上押下大本钱的城守大人却面色惊疑……戎马出身、带过兵的人眼光自是不一样,他看得出:好景难续,这般打法夏儿郎必败无疑!
炎炎伯也在南台上,莫看他庸庸碌碌,但少年时读过兵书战策,还曾随军出征小小的和番子打过几仗,见地倒是和城守大人相同:夏儿郎输定了。
不过方画虎面色平静,他早都得过苏景亲口确认“不争”,只是他没想到,上师行事古怪,即便要败,也败得这么狠辣。
夏儿郎四下冲打,搅得擂场一片混乱,可是莫忘记,一共有十八座雪原出兵赴擂,且除了白鸦城,其他所有杂末斗锐都是千人满员,夏儿郎面对的是二十几倍于己的敌人。
尸煞斗战如疯狗,气势惊鬼神,谁遇到他们谁倒霉,死在尸煞手中的雪原兵不计其数,不过能从一方雪原中脱颖而出、来到这离火城做大擂角逐的诸城斗锐也非等闲之辈,最初慌乱过后,军中主帅连声叱喝,前锋队伍拼死拦住“疯狗”,后方大队军马急急结阵,狼狈归狼狈、每家有不小伤亡,但总算稳住了局面。
雪原中有四城得当朝大员相助,堪称凶兵,其他十几家也都有贵人落注,多多少少都得了支持,斗战阵法行转开来自有不凡之处。
人家扎稳阵脚,情势顿时不一样了。七百夏儿郎,分到每支敌人队伍前不过三五十人,现在再去冲人家的严谨军阵未免自不量力,尸煞兵伤亡急急增加。
夏儿郎已经打出当头彩,此刻最聪明的做法莫过于全军收拢、敛兵归阵集结主帅身边,集合力量耐下心思,开始慢慢于敌人周旋。台上观战众人人都是如此想法,不料坐在小轿中的白鸦主帅根本不传令儿郎,就那么微笑看着,目光稳如磐石。
苏景稳当,夏儿郎可不稳当,依旧狂呼嘶嗥着冲锋,他们悍不畏死,所以死得很多,死得很快;
苏景稳当,台上观擂众人如何能稳当得住,眼看着尸煞兵陷落敌阵被层层剿杀,之前纵声欢呼者开始急声呼喊,之前目瞪口呆者开始大笑大嚷——前者大都买了白鸦城赢,后者正相反,他们落赌注于别家。
渐渐惊呼变成了怒骂,不是尸煞羸弱只怪主帅无能,眼见白鸦城败局注定,数不清多少人厉声诅咒破口大骂,而他们身边还有更多人尖叫嘶吼,面色兴奋,看台越来越乱。
他乱任他乱,苏景混不理会,用顽童看蚂蚁打架的目光,注视着自家的夏儿郎一个个被敌潮淹没、被乱刃分尸。
从入场算起,连一盏茶的光景都不到,忽闻得一阵鼓声隆隆,主擂钦差再度起身,扬声吼喝:“雪原七,白鸦城,兵败!”
这场比擂的规矩,主帅入战于阵内,只有调兵行阵之权,自己不得亲自动法参与斗战;哪一家主动认输或者兵马折损半数以上即为战败。
白鸦城夏儿郎近四百兵尸身倒地,已然输了。
即便未落注于雪原七之人,事先可也想不到来时候气派这么大的白鸦城,居然是第一个被判负出局的!看台上猛然沉寂,但也只刹那安静,旋即怒吼者愈发歇斯底里,欢呼者更加兴奋雀跃!这世上,人凶猛,沾血成狂。
离火城守、书笔小吏只觉心口发闷,想吐血又吐不出来,重注啊!数不清辛辛苦苦攒了多少年的财帛就那么没了。两人不在一处,但同时抬头望向炎炎伯,目光如毒箭,恨不得直接扎死那个害人的方画虎。
方画虎的神情也不怎么好看,即便明知白鸦会输,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底就被钦差一声“白鸦兵败”给喊没了,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夏儿郎输了但却不肯出局,剩下的少半尸煞哪管钦差说什么,口中怪叫不休,还能站起来的继续冲,站不起来的爬着也要冲,现在不能死,还想再吃一口活人肉喝一口活人血!
钦差为驭人,三目瞪圆声音铿锵:“夏离山,听不到本官说什么?你白鸦已败,还不约束你手下兵丁,速速退去。”
后轿杠、六六往地上一坐,矮了;前轿杠,乖乖使劲踮起脚尖,高了,由此小轿斜倾向上,轿内苏景得以直视看台钦差,摇头:“儿郎尸性难驯,我也约束不住……死就死吧,哪处黄土不埋人。”
这是什么怪话,赌气么?提前就说好不争,但还非得把自己儿郎全都打死才算完?不等钦差大人再说什么,苏景伸手拍了拍轿杠,细鬼儿会意,扛着小轿,脚下登风飘飘摇摇,向着场外撤去,一对小鬼儿异口同声,威风凛凛扬声高喝:“公子起驾,闲人避让,阻路者罪无赦,打灭神魂永世不得超生……让路啊……”
单听乖乖六六的呼喊,真看不出他们是战败离场。
不理尸煞兵,由得他们自生自灭,苏景走了。自哪里来回哪里去,退回出兵甬道,但并未去往看台或大坑外,就留在“门口”看热闹。甬道即为场外,不算违反规矩,也不在贵人的视线内,也没人再管他们。
望荆王面色满意,转回头与国师首徒、宰相和外姓王的家人微笑对望,目光相触时都点了点头:当今天下的核心人物,都晓得白鸦糖人或有个特殊身份,也都得了炎炎伯的“白鸦不争”的传报,还算这个糖人识相,后面有什么事情都再说,至少眼前的豪赌中他没搅局。
尤其望荆王,很是开心的,这驭人天性贪婪,参与甲子局不算,还专门派下亲近人物来主持“零散局”,现在热门白鸦输了已经为他赚上了一笔。
擂中,很快,夏儿郎被屠戮殆尽,随着尸煞军被斩灭,看台上因白鸦糖人不济而起的疯狂骂声也渐渐散去,输了就是输了,没得改了,众人的精神重新集中于剩下的十七家雪原兵。
短暂试探、阵型几转,混战终于爆发,十七家兵马绞杀于巨坑、黄沙!法术呼啸与战士长嗥并起,利刃闪光映衬着鲜血颜色,这坑中人命生死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一条命,连一声叹息也换不回。
鏖战如火如荼,直到半个时辰后,局势才明朗起来,杀威、福禄、鬼且、不归四支凶兵果然远胜同辈,战阵调度严谨法术行转从容,根本无需动用贵人赐下的厉害宝物,只凭自身战力就自混战中脱颖而出……鼓声一阵接一阵,主擂钦差一次次起身、昂声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