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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羽动时,苏景纵跃起身,抄手挽起丈一紧追剑羽,金乌仍停留肩膀,双目溢火紧盯六耳。
剑羽至,结域来,六耳动,任凭诸多锐剑呼啸,他手上剑锋只追相距自己最近的那一枚剑羽,叮一声轻响,六耳青锋中剑羽根处。
正是九九剑羽攻至,堪堪结域将成而未成之际……
苏景剑域习练已久,且前段时间修地归天擎、天地和合,结宝瓶破无量,皆为“小乾坤”淬炼,对他的剑域剑法正是大好补充,九九剑羽行域威力比着以前提高不知多少倍。而剑羽结域,彼此配合又相对独立,不会因一两枚剑羽被击退就影响剑域结形。
但大出所料的,当那枚剑羽被六耳击中时,整套剑域、所有剑羽就那么一下子散乱了!飘零无度、剑力散乱,再无封疆划域之能……苏景挟丈一合身扑来,本来的算计中,剑域成形在先,己身入主其间再与六耳缠斗。可剑域散乱了,苏景失了倚仗。
丈一惊鸣,苏景纵剑,锋锐急点六耳眉心,同个刹那里,苏景肩头金乌消失不见——瞬灭剑动!
猛一声锐响刺耳,六耳杀猕手上用力,自断长剑!
三尺青锋自中折断,前一段剑锋崩起,并未击向苏景,而是于六耳面前划出一道凄厉弧线,斜刺里飞去了;后一截残剑仍在六耳手中,他已自封修元,无力直接挡开苏景丈一急刺,但他也未作正面迎抗,断剑如蛇怪异一转,刁钻斜刺丈一剑身九寸处。
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苏景贯力于剑的“间隙”所在,轻轻一敲顿将苏景的力道截成两段。
丈一锋锐之力失了后续推促,失了锐劲再难伤人;剑身九寸后饱蓄之力则失了“锋锐”这宣泄一点,剑力暴涨却无以释放,登时回转逆袭、欲噬主。
金乌瞬灭一剑发动后……消失了,金乌剑隐遁虚空,却再未钻出来伤敌。
“崩!”一声低低叱咤,抢于剑上力量反噬前苏景做一剑崩,全身力道、所有修元尽于此刻绽放,如汪洋怒潮猛扑六耳。
杀猕变色……非惊惧,正相反他面上眼中,浓浓开心欢喜,手腕再震,尺半残剑再做崩碎:十截。
长剑碎片乱飞,看似乱无章法实却暗藏玄机,崩飞碎剑锐意绽放,切入之处皆为“线隙”,若苏景一剑崩是将毕生修元归剑化锐意之潮杀敌,那六耳的“碎剑”便是断水的仙刃,一剑剑顷刻将巨力割碎到七零八落:潮散,威力不再!
破一剑崩,六耳欺身进,手中仅剩的寸半残刃点中了苏景的咽喉。
刃未落,一中即收,连点油皮都不曾划破,六耳杀猕微笑:“前辈输了。”
不等苏景应声,猛听得一声愤怒咆哮:“还我们金乌来!”三尸并剑,离山天空群星闪耀……
六耳手中残剑急舞,剑太短了,很有些滑稽,可就随着他遥遥对三尸比划着,天顶明星迅速泯灭、消失!
殷天子阵天星入剑,能否杀伤强敌姑且不论,至少从三尸出道,星力都能成功接引。唯独这一次,星力根本不成沉落。
三尸如何甘心。剑阵更急连连催促星力,可又哪有丁点威力……不多时三个矮子便告气馁,相距好几丈挥剑乱比划,没有了星力好像跳大神。
几乎同个时候,白马镇叶家后园,咕咚一声里肖斗斗摔坐在地,气喘吁吁。脖颈上一道血痕性命,所幸入肉不深未伤到喉管,叶非剑上几滴鲜血滑落。
跨步上前,叶非空着的那只手伸出,将肖斗斗拉了起来,歉然:“修元离身,很少这样做,稍有些不适应,力量拿捏不准险险伤到了你。”说话握剑之手腕上起劲用力一抖,精心打磨的长剑就此崩碎。虽不曾直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此剑伤我同族,再留它不得!
离山深处、小镇大宅两场斗剑,皆为一方弃修元,一方出全力,苏景落败,叶非得胜……
离山中,三尸颓然停剑,六耳随之收手,翻手又从自己的眉心到丹田指点一遍,解开了封禁的修元。本就身元不调,封元剧斗让他大感疲惫,非得尽快调运修元调养才好。粗重喘息一阵,六耳杀猕缓缓开口:“剑上四绝中,星与巅颇有几分相似,都是以剑意接引外力,差别只在前者引天星、后者勾乾坤,与这重剑法相斗,最要紧的是以己念入敌意,破掉那剑意,敌人也就引无可因、勾无可勾了。”
评过“星”“巅”,六耳说“瞬”:“瞬灭剑,破虚空穿时间……瞬,是没错的,但‘瞬’不是绝对的,‘瞬’很快,可还是有先有后,一剑动时,总有三个步骤:起剑破虚空、驰剑穿虚空、出虚空杀敌。只要我能把握时机在敌剑穿虚空时,我乱虚空、错出路,瞬灭一剑便打得偏远无边。”
苏景点点头,金乌是自己的剑,更是一重天和元神,与他联系冥冥。苏景能感觉自己的瞬灭金乌打到了西方戈壁,现正急急飞回。谬之千万里,只因六耳及时“乱了虚空”,用那第一截崩断剑锋。
“再说剑域,前辈诸多剑羽,气意藏于锐意,彼此勾连隔绝一方小乾坤,剑羽之间为一整体但又彼此独立,拿出去几根也不会影响结域……有些像蛛网,拉断其中一根丝,大网还算是几乎完整的,但若把蛛丝换做坚韧金线、不拉断只拉拽呢?整张网都会乱,乱成个瞎疙瘩。就是这个道理,剑域袭来时,我的剑意行布四周,方圆七丈里乾坤的‘味道’变了,在我剑意之内,不是不能结域,而是结不成一断即离的蛛网、只能结牵连紧密一乱皆乱的金线网。”
说到这里,稍加停顿,六耳加重了语气、却压低了声音:“前辈,你的情形我不明白。”
话问得不清不楚,可是苏景大概能晓得他的疑问所在,淡淡回答:“我能想起的:我不走运……那一圆,那一年,我证得大道、飞升天外;出去转了一阵,又想回来,不料归途陷困乱流风暴,身形被打碎、元神受重创,苦熬了不知多久终于挺过劫难,再回来时,世界转了一道轮回、已经是新圆。”
一声叹息,苏景继续:“残魂无着落,坠入新圆中,未能坚持多久就死个干净,一丝游魂入幽冥,转生再为人……为这第五圆中人!所幸,我渐渐回忆起以前一些事情,找回了以前的修行,可还有太多东西想不起来。”
前半段话借了邪庙中六耳归仙的说辞,后半段话掩饰了“前辈”现在为何是新圆之人,一套谎言说得滴水不漏,总之,前辈是六耳心、新圆身、六耳与新圆浑合修持。
六耳释然,同时很有些唏嘘:“如此波折,前辈深受苦难……老人家,辛苦了。”
“老人家”一笑凄然,摇了摇头没说话。
第720章 劳碌
得解惑,六耳转回原题,继续讲剑:“前辈前生记忆未能尽复,这就难怪了。星巅瞬域,剑上四绝,仅是凡间绝顶而已,以这样的剑术来相斗归仙,实在是没意思的事情……四绝剑的妙处在于动气意、结天地、追时间。往大处说其实就是:意、宇、宙。”
四绝中哪一绝,至少都包含了“意、宇、宙”三字中的一字。
待苏景点头,六耳微微笑:“还请前辈思量,凡间人受眼界、环境所限,对这三个字又能有多少领悟?充其量,皮毛而已。而仙家心得无量逍遥、身游无量宇宙,对这三字的认识又何其深刻?凡人以这三字领悟融入剑法,在凡人世界确实算得精奇奥妙,可用这样的剑法去对付仙家,实在是以寸短攻尺长,贻笑大方了。”
几句话打中关键,道理浅显得很,可是若无归仙指点,短时间里苏景确是无法自悟,因这星巅瞬域四绝封顶凡间,不飞仙即为凡世人,以凡人目光去看,确是绝。
“四绝剑法落于我眼中,不能说是处处破绽,但痕迹实在明显,前辈莫怪我直言:您施展的四绝剑匠气太重。前辈与三位法尊落败,根底上是这个道理。”
曾经,墨巨灵那一句“你是你的神我是我的神”曾让苏景欢喜不已;如今六耳杀猕的剑论一样让苏景开心无比。管对方是敌是友,苏景只为好道理心折。
三尸没那么容易服气。赤目冷笑:“说得头头是道,可斗剑之前,你又说过什么?”
“你说,若丈一发动,你全盛时也必死无疑,丈一神剑的巅君不也在四绝之中么?”拈花接口反问。
雷动慢条斯理,“结案”:“打之前没把握,打之后放厥词,你这毛病将来得改一改啊。”
看在前辈面上,六耳杀猕未动怒。摇头道:“剑为何物?凶器。剑术何物?驾驭凶器之道。习剑又为何?空手打不过敌人,靠着剑术能够弥补差距、逆转强弱。”
“凡人以四绝对凡人,是巅顶剑术,成全习剑本意;凡人以四绝对仙佛,是以短攻长,适得其反;仙佛以四绝对仙佛……”说到这里,六耳岔开了话题。突兀、别扭:“无论什么事情,再如何深奥难懂,终归还是有‘本、质’的,领悟到‘本、质’,这件事情便悟无可悟、悟到头了。‘意、宇、宙’三个字也是如此,说到底:无形无色、无定无尽、无质无量、无始无终……真实存在的虚无吧。大家都是仙。都悟到了这个层次,就算稍有偏差也不会差得太多,你用四绝,我也能用四绝,你看得穿我。我一样摸得透你。是以四绝在仙佛手中不再是剑术,只是发动力量的法门。仙佛以四绝相斗,斗得也不再是剑,而是力。”
拗口话,苏景明白,连连点头;三尸装明白,跟着苏景点头。
话锋转回,六耳杀猕一指苏景手中丈一:“此剑藏巨力,我挡不住。但我输我死,不是因为那剑术如何,而是这柄剑的主人留给这柄剑的力量太多凶猛。”
拈花的眉头蹙成一个疙瘩:“便是说,仙佛打架就是拼力气?庄稼汉似的?”
六耳杀猕哈哈一笑:“也不能这么说,到天外,人世间的巅妙剑法就变成了普通招式,有迹可循也就失了巧没了工,只剩下拼力气;倒是前辈那最后一剑……”六耳再次望向苏景:“崩出全力的那一剑,在我眼中来得更巧妙、更有威力。因那是你自己的剑法,如何发力、如何起手如何落杀,只有你自己知道,不在套路中,所以无迹可循,还原了习剑本意。那一剑的火候还稚嫩了些,仍是伤不到我,但路子不会错。”
一剑崩反倒比着剑上四绝更妙?
只因这是苏景自己悟出的剑势。
六耳说的是剑,揭示出的却是驭器斗战的大好道理。苏景闻到则喜,笑容欢畅:“说了这么久,歇得也差不多了。对剑术我还有些领悟,只是还谈不到成形的招法,你辛苦些,我们再来。”
六耳杀猕不推辞,痛快点头再封修为,陪苏景试剑。
半个时辰过后,六耳再也坚持不住,沉沉昏睡过去。
苏景就此收势,端坐、闭目……
两天过后,双双儿亲自带了苏景所需灵石来到阳火道场,交办了手续灵石留下,苏景带上大批灵石,手掌飞峰阵图,开始围着诸多星峰打转……
从此时起,一天十二个时辰被苏景分成了四段,五个时辰试着祭炼星峰;三个时辰留驻阳火道场,以己身本元相助自己这一脉弟子疗伤,心神可多用,这其间他还能再分出些心思研习帛绢与无双城传承的法术;两个时辰凝神专注,坐于他在离山深处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座小小山谷中参剑;剩下一个时辰去往九鳞峰,协助师兄处理门务。
偶尔六耳杀猕醒来,立刻会被苏景拉走陪他炼剑。
偶尔闲暇,苏景也会拿出那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看看里面的豆子,再晃一晃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