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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被他拉过去,还要把他也拉过来,一根绸缎节节消失,一双佳偶越靠越近,终于,红绸不见了,苏景的左手拿住了不听的右手,不听的左手也同样拿住了苏景的右手。
不听的指尖微凉,苏景的手掌温暖。
少不得的,鞭炮声再起、道喜声与欢笑声大作,就在此刻,天角远处一个大笑声音传来:“大成学蒹葭,恭祝离山苏先生新婚大喜,老头子带着徒子徒孙们讨一杯喜酒!”
声音滚荡,未落时,又有呼喝传来:“紫霄紫游牵贺喜苏先生、贺喜莫耶小仙子,永结连理,道喜道喜。”
紫霄国正宫娘娘的声音悠扬,另个方向上大笑粗犷:“离山小师叔的喜酒,可不能不喝,伤得再重也舍不得不来,涅罗坞老的小的,只要还能动弹的全都来了!”
与涅罗坞大祭酒声音同时响起的,西方一个谦和声音:“和尚道贺,和尚恭喜,辰光和尚来得冒昧,还望苏先生见谅。”
“贫道曾与苏先生有约,有朝一日破无量晋入元神境界时,要向先生讨教离山剑法……”东方,天元道掌剑真人的声音传来,稍顿,忽然大笑起:“问剑前,先问一问酒量,贫道曾听说:喜酒不醉人啊!”
一句接一句唱喝声,一道接一道云驾,无一例外尽数滚滚黑风,凶煞气与威严意并起,统统都是阴阳司的判官云驾!
刚刚花青花曾说过,还有不少同僚要来离山道喜,但另有要事在身——众判官的“要事”便是分散四方,去接人!而他们接来又何止五大天宗,还有数不清的大小门宗,一位一位判官上门造访,只要愿意去离山凑个热闹的,统统带入云驾送将过来。
阴阳司在西仙亭遭遇重创,元气大伤,但那场战事来得太突兀,到结束时还有不少判官未能赶到战场,反倒因此保全了实力,正好于今朝这场喜事中派上用场:阳间东土各门宗,无论大小也算有个字号,以判官去迎路足足抵得过了,这是尤大人的指使,做下来的却仍是离山的面子。
不听霍然大喜!本以为时机不好,大群贵宾都来不了……来不了便作罢,她不会不开心,但当他们从各个方向、大队人马赶到时,心中那份欢喜猛就充盈起来、满满地似要炸开来。她的风光大嫁!人越多,便越风光!曾让天下笑语花开、诺大手笔的红红女子,此刻快乐如此浅薄,如此真实。
苏景又何尝不惊喜,不多时判官云驾落地,五天宗与大小宗门齐来道贺,有些人再熟悉不过,有些人却素未谋面,可又有什么关系,一对新人携手之际,如云宾客道贺离山,真正:风光!
值得一提的,红长老的鞭炮真没少买,不知何时噼里啪啦地又放了起来,炮仗惊起的烟雾滚滚,比着修家的法术也不遑多让了。
大群修家既然道贺,自不会空手而来,诸般礼物送上前,各有精彩不必细说,实实在在忙坏了离山的司宝长老,忙不怕,怕不忙,申屠灵灵不停收礼、造册,只觉身心惬意,似是伤势正迅速痊愈。
热闹一团,也乱成了一团,没人能想到一下子半座修真道都涌来了,离山明显准备不足,以前还好,弟子都有修为在身,一个人能当成十个百个来用,如今比着凡人不强半分,又哪里忙得过来。
不过无妨,乱就乱吧,越乱越热闹……苏景应酬于宾客间,笑得合不拢嘴。见过大成学、紫霄国诸位高人,来到在一群老道群中和天元道三位掌剑说笑时,苏景突然面色一惊,反倒把他对面的冲霄道长吓了一跳:“苏先生可有不妥?”
苏景失礼了,全未理会冲霄的好意之问,猛地转回身望向东方。
百丈外,一团黑风正从地面上冒起,转眼黑风散去,又有两位判官自幽冥赶来,左首的瘦小枯干、着红袍,正是封天都正印大判尤朗峥;而右首之人,两鬓斑白、苍苍老者,身披橙色二品袍,面上犹存虚弱之色,眼中却满满尽是开心快活。放眼修行世界,谁不识得他,谁不敬佩他,离山第一代弟子,三祖门下高足,贺余。
那一刻,苏景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师兄醒了,师兄来了,于我大喜之日他从幽冥赶来人间,喝我一杯喜酒!
第696章 七彩凤辇
“尤大人另有要事在身,能不能来还说不好……”花青花初见苏景时如是说。
尤大人的“要事”,就是想办法把虚弱昏迷的贺余救醒。若能让他及时醒来,尤朗峥会带上师兄同来离山,若未能唤醒,尤大判自己也就不去了。
如愿,贺余醒来,贺余赶来!
苏景抢身到师兄身前,尤大判此时已然放开了贺余,背负双手悄然退后。
苏景想笑,可眼睛鼻子一起发酸,越修行眼泪就越不争气;想施礼,但是长身一揖又哪里掏得光心中的激动……来到师兄事前,苏景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贺余笑了:“结婚了啊,快活不……咳,你怎……咳,成何体统啊。”话说半截变作摇头叹息,对面那个孟浪小子居然张开双臂,抱了上来。贺余自己站稳都属勉强,哪里躲得开。
在普通离山弟子心中,贺余师叔祖平日不苟言笑,又曾主掌过刑堂,是个不折不扣的古板人物。但苏景和他接触频繁,晓得师兄是真正面冷心热之人……再如何心热也受不了师弟上来就熊抱,贺余不耐摇头,有心挣扎可又转念一想:凭自己现在,必然挣扎不开,众目睽睽下,离山小师叔抱着离山老师叔,老师叔还玩命挣扎?岂非更不像样子。
贺余师兄忍了。
几乎同个时候,沈河为首大群离山弟子也在惊喜中快步步出人群,都没顾上与身边宾客打一声招呼。整肃衣衫,晚辈跪于地面,尘、林两位同辈长身而揖,口中唱喏拜见贺余,声音不算整齐、中气尚嫌虚弱,可包含由衷尊敬之言出口时总会显得特别响亮!
贺余还被苏景抱着,两只手自苏景肋下伸出、对同门摆了摆;老头的下巴垫在苏景的肩膀上,对同门笑道:“快起身,都起身……苏景,你再不放手我这就回去。”
苏景吓大的,理他那个,只当没听见。
在场修家无数,愿向贺余致敬又岂止离山弟子,名宿长辈做平辈拱手之礼,后生晚辈直接跪下叩首。迎抗天劫,中土修家万众一心人人可敬。但是像贺余这般,弃自己的飞仙天劫不顾,以大好性命和无尽逍遥来换乾坤气数的,试问天下几人能做到!
贺余可敬,当得此刻众人的致礼。
苏景总算抱得过瘾了,放开了老头,退后一步,这才回答贺余之问:“启禀师兄,我心里快活。”说完回头一招手,早就等待一旁的不听赶忙跳上前,犹豫刹那……这又不是拜见高堂,哪能顶着盖头来见师兄?新娘子惊世骇俗、一把掀了盖头,盈盈敛衽:“不听拜见贺师兄。”
她一揭盖头,贺余也吓了一跳,有心让她赶快盖回去这话做师兄的也没法说,失笑摇头,心里琢磨着这还真是两口子啊,为夫的那个上来就抱、为妇的那个伸手就掀喜盖……在场众多修家倒是沾了贺余师兄的光,万千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到新娘子的俏面上,旋即、人人心中一声喝彩!
不听本就是美人,五官精致不必多说,更胜得是她天生带来的那份明浩快乐的气韵,而今日终于嫁得心上人,盼望的风光大嫁真的风光无限,阴司重礼天下齐贺,放眼人间得享这份风光的女子又有几人!
心中快乐,自然神采飞扬,打从来到中土后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开心,衬得她愈发美艳!另外,这个世界罕见的三瞳相套再为她添出几分妖冶、几分迷离……今日此间,美人无数,但又有谁比得了这个来自莫耶的小小仙子。
连贺余师兄都“哈”的一声笑:“弟妹一表人才,果然不曾委屈我那毛躁师弟,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说着老头儿伸手向着自己腰畔摸去。
摸了个空、老人面上神情一僵。习惯使然,想去解自己的乾坤囊,做师兄的打算给小不听一份见面礼。可开怀之下他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个“死人”,游魂刚刚苏醒,除了身上的一件袍子,他什么都没有。
“贺大人忘记了,来时路上你怕跨界不便,将贺礼暂时交予我来携带。”不远处尤朗峥微笑开口,随说话迈步上前,把一方木匣递进了贺余手中。
苏景的眉目何其精明,一眼就看出是尤朗峥特意为贺余师兄打圆场,在这瞬间里,他只想放开声音做开怀大笑!中土世界为何值得师兄舍生相救:便是因为这方天地,养育好人无数!离山是好的,修行正道是好的,幽冥阴司也是好的,好好好!
贺余对尤朗峥点了点头,转目望向不听,不贪功,微笑:“礼物不是我的,但心意不会错,苏景能娶得你,他惬意开心,我便快活舒畅,好孩子,恭喜了。”言罢将手中木匣打开来。
突然间,连串神凤啼鸣洞穿云霄,匣中七彩光芒暴起,一头赤色凤凰振翅飞出。
赤凤后,橙凤出;橙凤后,黄凤随;黄凤后,翠凤追……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七凤接踵而出。
七凤翔于天,并不远去,围在众人头顶天空来回盘旋,翅膀挥动中金辉点点散落,昂首啼鸣中隐现仙乐和应!
又何止七头凤凰,几个呼吸功夫过后,贺余手中那只装凤的匣子也向九霄冲去,在天空翻了几翻、陡然暴涨开来,趁银焰化金辇,七彩凤凰振翅迎上、入驾缰,仙禽神物自贬身价、心甘情愿做了拉车之禽。
凤辇再向高空冲去,堪堪快要彻底消失于众人视线时候突又掉转回到,一路俯冲直至地面,最后安安静静地站立于苏景、不听身前,七凤俯身垂首,模样乖顺……苏景绝非眼界浅薄之人,但此刻也愣住了,看看师兄,又看看尤大判:“哪、哪来的?”
车辇豪华惊人,可是比起那七头凤凰就不值一提了,至少以在场众多高人的眼力,都敢笃定凤为真、真正仙禽!它们的身价,比着金乌又能差得几许?!
“封天都总衙,后院里养的。”小鬼差妖雾替尤大人回答,一副“鸡鸡鸭鸭何须多提”的模样。
苏景的眼角开始跳动:“有这等仙禽……西仙亭的时候怎么不派出去。”
“区区几个腌臜怪物,哪用得凤凰出手,你足够了。”妖雾继续回答。同个时候尤大判的密语也入苏景、不听、贺余三人耳中……
这七头凤凰的来历,和金乌阳三郎颇有几分相似,七头神物本为一窝雏鸟,太古时自阳间陨落,一缕游魂落入幽冥,被古时的判官引入阴阳司,但无人去刻意祭炼它们,只是简简单单的养着,无数年头下来,七头凤凰倒是都长大了、强壮了,可是身内无丝毫法力,除了飞得又快又漂亮外加身体强韧,和普通禽鸟也不见什么区别。
那这份礼物送的是什么?是排场。
凡间修家,谁也看不穿仙禽底细,只当她们都是“真的”。离山小师叔喜欢排场,尤大人就送他一份排场,谁让他今天结婚呢。
听过大人解释,不听眉飞色舞,望苏景:“咱俩坐坐凤凰拉的车?”
“结婚呢正。”苏景可不像不听那么浅薄。
“哦哦。”不听总算想起了正经事,忙不迭又对贺余师兄道谢,扬手把红盖头重新蒙在了头上。
喜事继续,与东土习俗稍有不同的,一对新人并肩携手,由大群宾客簇拥着,原路返回又向离山方向走去。苏景一只手拉着不听,心思却无法专注,总也忍不住回头去找、去看,看贺余师兄。生怕他身体虚弱如此,走在如此熙攘的人群中会被哪个愣头青挤到、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