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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定了,估计自己够呛还能再活多久,但苏景还能活依旧值得欢呼。
不过就在他们欢呼时候,邪修阵中突然划起连串玄光,直击离山!
邪修狡诈,其中以南二星鬼宿心机尤为深沉,乱战起后他隐遁一旁、窥测良久,终于寻得龙、蛇、长藤联手守护的破绽,一道谕令暗传,与心腹弟子同时发动急遁之法,向着离山腹地抢去。
拦不住。
确是拦不住了,人力有穷尽,三个年青一代翘楚都已竭尽全力,再没办法填补破绽。可若被邪修冲入山界去,记名、外门和大部分内门弟子惨遭屠戮,离山圣地任邪魔践踏,先祖英灵祠遭邪魔玷污……蓦然一声鸦鸣直冲苍穹,刚刚那些伤得恨不得马上就请人来给自己挖坑刻碑的比翼双鸦尽数翻身跃起,错落结阵。法术生,一枚金丸凭空跃出、炸!
光如剑刺穿双目、烈焰涌动焚卷,真就仿如一轮骄阳崩碎于山前,杀阵无情顷刻吞没鬼宿和门下,所有正“钻空子”的邪修。
金乌九劫第六劫,劫阳崩!
只有鬼宿老魔幸免于难,但双目瞎、左臂断、胸腹焦糊血肉溃烂。
之前乌鸦卫迎敌,最多施展到第五劫,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久前刚刚把第六劫炼成了……一阵杀劫过后,飞旋半空的乌鸦们连拍翅膀的力量都难做调运,直挺挺地往地上摔去。
伤是真的,而且都还伤得不轻,不过隐藏了一点力道、还够再结阵一次第六劫更是真的。好歹也是苏景还在大漠时候就追随于身边的铁杆心腹,受得小师叔认真教诲、见惯小师叔气派行止,这几百年下来哪能学不到一点高人风范?
天上一镜通乾坤,乌鸦卫坑人,为苏景露脸了。
大大小小,一群乌鸦摔回地面,乌下鸦女都好说,全是娇小身材;乌上鸦男可就麻烦得很了,身形巨大落入巨石,摔到石窝附近砸得一群离山高人叫苦不迭、也砸得一群天宗正道哈哈大笑。
邪修纷纷叱咤“离山妖孽”“卑鄙无耻”,攻山法术愈发猛烈,此刻不听三人还能勉强支撑,可随他们修元消耗、伤势越重,守御中露出的破绽也越来越多,还能再坚持多久?
一个时辰?或者半天光景?不听不知道,她已融身长藤,疯以战。却总也不能真正专心……她想苏景,疯了似的想。
疯战,疯想。
偶尔一闪念,很羡慕小金蟾啊,她的男人就在身边。
过不多久,忽然自远处传来了一阵号角声……有些杀伐意味,可实在不怎么响亮,比着修家咒法雷声要逊色得太多了。红长老的身体虚弱,不过眼力尚存,举目透过前方战团、向着更远处、声音来源望去,随即愣了愣:
看清了,一队军马。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尚未冲锋但正做急行,向着离山脚下赶来。
战马蒙住了眼睛,骑兵挎枪,步兵背刀、手挽长弓雕翎箭虚搭于弦。距离还太远,未到弯弓的时候……步伐算得沉稳、队伍勉强整齐,嗯,精锐算不得,但也将将够得“训练有素”的评价。
训练有素的……凡人。
凡兵凡将,凡马凡器。
三千多人的队伍。骑兵排头手中一杆战旗高悬,端端正正、斗大一个“洪”字迎风飘摆。
洪是朝廷,朝廷的兵马。
离山附近没有重兵布防,能凑得这三千多兵卒已是周边县镇府衙的穷极之数了吧。
三千凡人,鼓号而进,前方战团中有几个邪修转回头看了一眼,笑。
进兵不停,再远的距离也终有跨越之时,带队的胖将军长刀出鞘,不问离山不喝邪修,只回头喊我家儿郎:“邪魔乱离山,天难容地难容,人亦难容!杀!”
看到的,三千蠢勇舍命而冲。
看不到的,千里百里,马蹄踏官道,兵出营汇聚成龙,四面八方急行汇聚,尚远,却行不辍,行伍青壮热血武人,练得一身好力气却丢了脑子,不怎么太去想一想,小草如何缠得住豺狼脚步;兔儿怎可能搏杀巨鳄。
即便沈河心智纵横,即便邪修心思多窍,也当真不曾想到过,再来驰援离山的竟然是凡人。
人间人。
这就是离山、正道誓死守护的:人世间。
三千勇,箭冲天,破空声犀利,可对前方邪修而言,也不见得和树上飘落的枯叶有什么区别。
箭飞去,枪在手、刀出鞘,吼喝以震声威,冲锋……冲锋!
十几个邪修转回身来,啼笑皆非、飞行缓缓迎向那队军马,心里还没太想好,是直接动法抹杀了他们还是残忍以对凌迟分尸以儆效尤……就在三千勇冲锋之中,突然一阵狂风自他们身前掀起,整整三千人,就那么一下子被风吹翻在地,个个摔得鼻青脸肿。
动法者显身,两个。
一男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
男子皱眉,先看了看被自己的风法吹翻的军马,冷声道:“不知死活,滚开了。”而后又举目遥望沈河等人:“离山本该死,但总算还有两份故人香火,帮你们一次,以后记得我的人情。”
带队将军坐在地上,战马不知跑哪里去了,抬头愣愣望着说话之人——三十出头,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眼角眉梢抹不掉的邪佞气意,何须问其出身,只看面相就知道他是个邪道妖人。
可听他的意思,要助离山?
将军再仔细端详,很快就看了出来:为何此人显得如此邪佞?因他瘦嘴削腮、面上棱角分明,却生了一双弯弯如新月的“宫娥眉”,男人脸上长出了女人眉,自然邪里邪气、妖里妖气。
此刻,消瘦男子喊喝声落,他身旁少女瞪圆双眼,吐气开声,附和:“离山记好,今日过后你们就欠了俺师尊卿眉老祖和俺小蛮妖的天大人情!”
女娃娃说话间,卿眉老祖已动法,血色剑气自袖中一闪,不远处过来迎战凡人的十几个邪修,尸首分离!一剑杀人后无片刻停留,纵身去、杀入邪修阵中!女娃娃就地一滚,化做一头长吻长尾身形巨大的白毛狼,呼啸声中追随师尊入战。
第645章 妖家奴,无脸煞
听得“卿眉老祖”这个名字,林清畔扬眉,笑了:“卿眉如今也称老祖了么?”
沈河也知道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了——当年尘霄生为救邪徒领受八祖一剑且被逐出门宗,那邪徒就叫做“卿眉”,沈真人一样笑着:“启禀林师叔,其实您老也能称得‘老祖’了。”
贺、尘、林这一代的修行之士,放在如今东土世界,确已是高高在上、辈分尊崇了……
对尘霄生,卿眉引为毕生知己。但对离山,若这中土第一正道天宗被毁了,卿眉倒是挺高兴的。
不过高兴归高兴,卿眉心里明白得很,若尘霄生在阳间,即便没力气守护离山也会与离山同存亡;还有那个在大圣识海中以烈火炼化自己经脉、救了自己性命的苏景,也一样会为了离山拼命!
离山弟子都是这副德行的。
既然如此,卿眉便来这一趟、打这一仗,不为离山是什么天宗正道,只为故人香火。他是替尘霄生来的。
小蛮妖与师尊生死相随,化身白毛狼飞扑强敌。
迎抗天星时,卿眉的功法与诸多正道大阵格格不入,无处可援就留在了南荒,此刻生龙活虎。只是,卿眉的辈分和尘霄生相若,本领却相差得太远了,以今日战局,离山这边多出他一个,纵全力以赴,仅仅杯水车薪罢了……但,来则无悔,剑出无悔。
卿眉动法,驰援离山!
也就在卿眉动身扑入邪修阵中时,忽又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自南方遥遥传来:“拜见卿眉老祖,拜见离山诸位神仙,老奴来迟,罪该万死!”
面涂白垩的老汉,走路时双脚永远都踩在一条直线上,去过齐凤国的离山弟子全都认识他:齐凤国皇帝陛下贴身奴仆,内廷主事,对尘霄生最是忠心不过!
扭扭捏捏地老汉喊罢,身后云驾崩散,与他随行,三百妖!
其中最醒目的,面上生了六只眼睛的蝎子大将。若苏景在此,当会欢呼一声:沙包将军,别来无恙?
尘霄生不在妖国,天星劫数时齐凤国群妖无首,也没能结出像样的大阵去迎抗天劫,反倒因此保存了实力;但也是君王不在的原因,东土汉家修士“鬼打鬼”,妖精不欲理会,没人指使得动他们。能来的,个个都是知道尘霄生“离山弟子身份”的真正心腹。
人少,但还是来了。
人少,但既为心腹,必定修行不俗,可堪大用。
下一刻罡风鼓荡,妖威卷扬,南荒齐凤三百零一妖冲杀入阵,护卫离山斗玄天。
妖精相助汉家正道,舍命驰援……凡人之后,妖精赶到。远古时事情不可知便不论,只说这最近万年中,放眼天下、可曾有过?!
因尘霄生是妖国皇帝?错了错了。
因尘霄生是离山弟子。
离山。
乱战更乱,可再不是被动挨打之局,虽也被动、虽落下风,至少有了反击的机会!
但才不过燃香功夫,战局刚刚扳回些许,天空里忽又响起了一阵讥诮笑声,年轻声音:“离山,离山啊,是真没人了,要靠着几个后辈,一群妖精来守护!就没有一个像样些的人物站出来么?”
另一个女子声音附和而笑:“我曾听说,离山有三环、四重护山大篆,其中水幕天华、壬水雷母、戊石剑阙三阵都入了他们的共水阵,唯独缥缈星峰结布的‘千江水月、万里云天’不曾动用,想是离山老妖敝帚自珍,当作最后保命的手段了。”
第三个声音,老太婆,冷笑森然:“离山还有一阵未用,小杂碎们就万里迢迢赶来,狗子护主似的来抗玄天仙道,殊不知,离山还藏了手段,本就没把他们的小命当回事。”
第四个声音,中年沉稳,严肃中正:“自甘做狗,死则死矣,既然离山都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你我又何须挂怀,倒是那‘千江水月、万里云天’……”
话没说完,第五个声音响起,大笑滚滚、豪气冲霄,闻声可知其人当是莽撞汉子:“房兄可是想闯上一闯?弟愿同行!什么正道、什么离山、什么阵法、什么玩意!”
又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般的阴恻恻、有气无力,同声在笑:“什么玩意,心哥哥说得好,离山……什么玩意啊!”
七个声音接踵而言,山前恶战中的玄天邪修个个面露喜色,诸星宿齐齐开口:“恭迎东方苍龙七星上仙!”
呼喊声中,远方空气震颤,大群邪修显形,为首七个人,男女老幼皆有,无论衣衫华贵还是修家气度,都远胜之前星宿。
玄天道二十八宿中,最后的东方七宿终告现身。
东方七宿,地位远胜其他三方星尊老魔,修为也更要精深得多,颇得道主器重。
东方第一星角宿是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现身同时目光如炬直视石头窝中沈真人:“妖人沈河,最后一阵再无可藏,还不舍得亮出来么?”
沈河没力气做高声回应,只是笑了笑,平常声音:“阁下不配。”
笑声大起,角宿邪魔纵声:“待我剥下你整张人皮时,你要记得再说这一句‘阁下不配’啊!”言罢手一挥,追随星主而来的大群邪修发一声喊,各逞本领冲向战团……
剑尖儿剑穗儿先是对望了一眼,又同时转头望向了师父。妖邪之言,本也是她们的心中疑问,离山明明还有一阵的,九位开山师祖中,除了“懒得动”的八祖外,就只有九祖陆崖九才能闯过的最后一阵,千江水月、万里云天!已到生死存亡是,为何还不动用那座大阵。
红长老也不知道为什么,迎上弟子的目光、摇了摇头。
不知,但红景不担心,师兄就坐在她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