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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落下,王从斜侧狙击,又是多长时间?电光火石!刹那里挡下两剑,而山距地面也不过数十丈了。
但山还未落地,若此刻摘裘王能急转心意,他的怪碗法宝还有望拦阻大山。可惜,摘裘王没机会,一鸟尸骸、一金房子两件怪东西之后:一条鱼、一只螳螂、一条金红色的龙、一把灿灿耀眼的羽毛、六条尸煞巨蛇十三头鬼身煞将,九十九头阳法火鸦,一头艳丽红鹤,十条阴风鬼索,甚至一座威严森然的“阴阳司”……那山破开无数窟窿,乱七八糟各种“怪东西”一股脑冲了出来。
有法术有法宝,个别威力平平大都犀利霸道,藏在山中的人,把能扔出去的“东西”差不多全都扔了。
摘裘王怪声大叫,一时间手忙脚乱,心里更是惊骇莫名:山中藏的敌人绝非一个,而是一伙!否则怎么可能一下子飞出这么多神通和宝物!
保命都得看运气了,鬼王哪还有心思去拦截大山,拼出全副精神催法动宝抵挡那一大片攻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山滑过身旁,与他擦身而过、砸入军中。
山呼啸,风雷浩荡,巨大阴影遮掩一方,所有被阴影遮住的鬼兵煞将魂飞魄散,可又有什么办法,王未能挽回局势,他们这些小卒就只剩死路一条。
欢呼再变,变成了绝望之嚎。来自疯狂生命最后的不甘……任谁都不曾想到的,就在那巨大山峰距离地面三五丈、堪堪就要夯砸个实在的时候,忽然山中爆起一声巨响,土石崩岗岩碎,那大山竟爆裂开来,变成千千万万块石头飞射四方!
虽然无数碎石横扫地面的威力也毫不逊色,可山终未真正砸入军阵。
山崩巨响轰动天地,却无压住那一阵癫狂大笑:“没砸,想不到吧?吓一跳吧?”
山碎去了,显出一个人,背后的火翼耀目,他的笑容比着背后烈火更灿烂,右手空着、左手持着那烧得只剩半截、被他动过手脚的香。
小九王。
苏景笑得很好看,可是这笑容开心没错,却全无丝毫亲近……
他的笑如火,绚丽、活泼、痛快,但是烫的!能烧灭所有仇敌的烫!
山,是自内崩碎的,只要稍有见识之人都能看出这一重,就只有山腹中人才能让山这样崩碎。
小九王挡下了山、驾驭了山,轰轰烈烈地砸过来,到最后关头他却又崩碎了山?阴兵不明白,鬼将想不通,他为何如此?难道不想杀人,只为玩、只为吓敌人一跳?
欢笑中的小九王,空着的右手向天空一挥,心念转、正法动,金乌火法发动。
不同以往,他没撒出浩浩火海,而是下了一场雨:阳火之雨,金红之雨,千千万万朵水滴大小、水滴形状火,随他挥手从天而降,泼入摘裘阵中。
平心而论,阳火之雨虽也灿烂,但威力远远比不得苏景管用的火海,凭阴兵中将校的本领,就能施法遮蔽阻挡、护住自己带领的队伍。可是场火雨中,还有无数个苏景!
唤起火雨后苏景就不见了……或者说,到处都是苏景!金乌万巢大咒,穿空遁法,火雨之中处处苏景!
苏景不是这场雨,可这火雨中的每一滴都能是他。
苏景的右手有了剑,丈一之剑;再现身时,苏景开始“收割”,真正斩杀,毫不留情!
一场火雨覆盖六十里,一个苏景杀伐六十里。
右手剑,左手香。
根本无法捕捉的身法,根本无法阻挡的狙杀。
苏景显身时都是在笑,当他遁走,身形不见了笑声还残留;待他再次出现,仍是在笑……所以一个苏景,掀起了数不清的笑声。
雨中处处笑声,甚至众鬼兵都有了一份错觉:这场大雨中,一滴火就是一声笑。
滴滴串串,苏景笑,火就笑。
当年光明顶山腹初见大师娘,蓝祈曾告知苏景,待他结成宝瓶身后便可从容穿梭虚空、随意发动金乌万巢。大师娘的见识绝没得说,不过她再如何神奇也猜不到后来苏景修行会如此神奇。
如今苏景未成宝瓶,但他的身体、真元、战力早都远胜普通宝瓶,只凭肉身遁虚空全无问题。
大山灭顶时,阴兵自忖必死,那时情绪大都是随绝望而来的不甘,反倒没有太多恐惧。现在却不同了,火雨潇潇朗笑叠叠,那个煞星就藏在雨中,随时显身随时索命。天知道哪滴雨是他!
也不过才接战片刻,本就混乱的阴兵阵势就更加不堪了,阴兵都悍不畏死,他们不怕死,可他们怕苏景……没办法不怕:他明明能用大山扫灭一方,却在最后关头又崩了山,然后满心欢喜的投入战场,越杀越笑。也是想到此,有些心思灵活的阴兵鬼将忽然明白了:他为何要崩掉大山?
因为他喜欢现在这样子杀敌吧!
山砸不过瘾,一个人把千万性命把玩手中才痛快!
这雨中,小九王,想要谁死谁就死。
第476章 任你斩杀,我自冲锋
左臂正常、右臂却比着左臂长出整整一尺的少年,隐身于战场之外。
少年瘦弱,着布衣。面色苍白得有些透明,五官清秀,甚至眉宇间还存了几分羞涩,少年长长的右臂缩于大袖,左手拿着一枚番茄凑在嘴边,正轻轻吸吮果子的酸甜汁。他不像幽冥世界的恶鬼,倒更像个来自东土江南灵秀小镇的读书郎……如果不看他背后的刀的话。
不似修炼之辈那样,把兵刃、法器藏于身体或囊中,他把自己的刀背在身上。
刀锋狭窄、笔直,长一丈零两寸,比着普通成人的身体还要再长出一截。
少年身体瘦弱,比着“同龄人”都要矮小,可他的刀那么长,按理说是不能够背负于背的,否则没办法走路了。但他有办法,他把刀横着背。他站着,是以远远望去,他好像个“十”字木架,有些可笑的样子。
不过幽冥世界中,真正见了这个“十”字少年,还能笑、敢笑的人少得可怜。
苏景和他打过交道,十个月前,不津城外恶战煞血阴兵时,曾被他刺杀过。煞血军中的刺客,肆悦鬼王心腹亲信,只杀敌酋、最喜欢长刀剜心的少年。
少年有一张与自己真实长相截然不同的猛鬼铁面,但现在他未戴在脸上,而是将其扬起、顶在了头顶。
追随少年一起的,还有十七个人,其中十六个站立在他身后,身材各异、鬼煞尸魂都有,身形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剩下一个是把头发编成长长辫子、还在辫子上编进一根青青幽草和几朵娇嫩冥花的少女。
她没规矩,就坐在首领少年的身旁,倚着他的腿,舒服得很。
少年麾下十七人,个个戴着丑陋铁面,唯独少女是个例外:她也戴面具,可她的面具精致细腻,是一张笑眯了眼睛、甜美活泼的女孩子的脸。
她就是女孩子,戴了一张女孩子的面具。
少年前方,恶战正酣,五方鬼王联军猛攻瓶中城,法术往来、杀声震天。“十”少年却无视战场。他的鬼识远播、目光巡索,更关注战场的个个边缘、角落,不知在寻找什么。
少女则不然,她喜欢看热闹,看着前方的大战,看着苏景在摘裘军中狂妄穿梭、怪笑杀人。面具后的目光亮晶晶地,她的右手把玩着一滴水珠。
真的是水珠,动时无形静中浑圆,在白皙娇嫩的手上滚来滚去,晶莹剔透。
目光盯在苏景身上,少女扬起空着的左手,拽了拽少年的袍子。后者会意,将自己吸吮着一半的番茄放到她的手心上。
少女啃了一口,面具遮掩,看不见她的神情,但语气有些古怪,好像是一边咧嘴一边说话:“哥,这颗心不熟,酸的。”
哪里是什么番茄,仔细看,那“果子”还在微微跳动,分明是一颗心。
“特意摘了几颗不熟的,酸的提神,咬一口就不会倦怠。”
“不倦怠又有什么用,不也没找到么?说是这里有狼,找了这么久也没看到一头……多半白跑一趟,回去要告诉肆叔叔,他手下探哨谎报军情。”少女嘀咕着,把手上心还给了少年,她不爱吃酸,跟着她从囊中取出一只琉璃瓶,喝水、漱口。
少年没说话,继续吸允那颗不知是谁的心。
“那个家伙……疯的啊。”少女爱讲话,没一会功夫又对哥哥说道,同时素手一扬,遥指苏景。
战场中苏景穿梭如电,少女指向他的时候,他已闪身十里外。
大家曾打过交道,少女见识过苏景在煞血军中冲杀的凶狠模样,但这次不同的,他明明能用大山重创敌军,最后却崩碎雄峰,自己入战快活杀戮,不是疯了是什么。
少年明白妹妹的意思,笑了笑:“一时快活罢了,没有用,挡不住。”说着,他又把“番茄”凑到嘴边,不过很快就发现这颗心已经不再跳动了,正迅速腐烂。
少年抛掉了烂果子,从囊中另取一枚饱满、鲜红、正有力跳动的新果,咬上一口、吸吮……
……
“苏锵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疯了?”福城上,笑面小鬼皱眉头:“杀气恁重,却是个花架子!”
东方,楚江王飞旗军被毁;北方,摘裘王的飞山暂时受阻,但南、西两个方向的鬼法猛攻威力十足,福城动荡不休,护城禁法苦苦支持随时可能被破去。滑头鬼情势危急,可持法、督战、全力对抗两方攻势同时,城中众人都忍不住分一份精神去关注苏景。
确实是“花架子”,小九王杀得疯癫,实际伤敌却比起那一座大山砸下去差得远。
“这你就不懂了。”雷动应道,刀条子脸上笑容高深:“今日恶战并非道义之争,不过争权夺利罢了。”
拈花接口:“不是道义之争,就无需扬威立道,重创敌军比着什么都实在,苏锵锵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什么时候要杀敌,什么时候该扬威,他分得清楚得很!”
“可他还是崩碎大山,凭剑入阵”赤目也在微笑,接着两个兄弟的话继续道:“其中自有高深用意。”
笑面小鬼挑了下眉毛:“什么用意?”
“显而易见,自己去想。”雷动、拈花异口同声。
可赤目这次一不小心实在了,另两个开口同时他说出了三位矮神君的心中实话:“我们哪知道!”
笑面小鬼没追究,只是冷笑了一声:“苏景现在,一时快活罢了,没有用,挡不住。”
……
苏景战于城北万军之中。
北方鬼王摘裘被困于一大片法术、凶兽、怪剑之中。鬼王本领当真不俗,凭着几千载的修为与神奇“破碗”,硬是撑住了一道道致命猛攻。
很快大王的亲兵铁卫一拥而上,舍生忘死救护王驾,自重重杀机中将摘裘解救出来。
鬼王脱困,北冥、刀螂等剑与诸多尸煞并不追杀纠缠,齐齐返回主人身边,苏景挥手尽数收起,继续火遁杀敌,乐此不疲。
小九王似是真正喜欢现在的杀法,他只施展“金乌万巢”一法、只动丈一君王一剑,其他手段统统不再使用。
摘裘脱困,手一翻,居然把那只破碗好像帽子似的,扣在了自己的头上。法宝加冠,奇光迸绽。这是自守的法术,身宝合一护法加身,最最稳妥的守势、以防苏景凭着惊人身法来偷袭刺杀。
王驾之外,三十猛鬼结圆阵、施法术,摆下第二道护阵,保护摘裘;再之外则是三千精兵结更大圆,更大阵。
里外三重护法,摘裘把自己护得稳当了,这才对亲兵道:“传我军令……”
片刻功夫,一杆杆王旗自阵中竖起,急急摆动;震耳战鼓响彻城北,煞气升腾。
旗号、鼓声,皆为鬼王大令,两道命令:
第一令,搬山精锐解除大阵。未免重蹈楚江飞旗军覆辙,摘裘王不向福城继续扔大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