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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就不想再走了。
徐徐呼出一口长气,尘霄生眺望离山,金色佛光一时半会不会退散,八百里明秀山川更添空灵,端的人间美景!
师兄不想入山,苏景自不会勉强,就此岔开话题,随口闲聊着。三尸也跟着胡乱插口,少不了奉上“天大喜讯”:东天剑尊之东锵锵荣升离山刑堂长老高位。
本应是个人人吃惊的消息,尘霄生却觉得理所当然似的,笑道:“恭喜师弟,以后辛苦师弟了。”
没从尘霄生脸上看到“大吃一惊”,拈花颇为失望:“苏锵锵做掌刑,师兄不觉意外么?”
“早就猜到了,不意外。”尘霄生微笑回答。
三尸聊天,从来都是话题飘忽,此刻他们不去问尘霄生为何“早就猜到了”,而是个个冥思苦想,拈花手敲额头:“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苏锵锵做了刑堂长老,得立下几条新规矩,森严苛刻、人人畏惧!”
赤目手捻眉心:“光立新规矩不够,要慑服众人,须得再做几件厉害事情……最好是以前刑堂长老做不来的事情。”
雷动闻言面现豁然:“以前做不了的?再简单不过,不是有个叛徒叶非始终在逃么?苏锵锵,抓他归山问罪!”
连师父都抓不回来的人,雷动说得跟降服小妖丁似的,苏景无奈摇头。就是这个时候,尘霄生似是察觉了什么,转身向着南方望去。
另外几人都随师兄一起举目,天地空空,哪有人影。苏景开放五感、动用灵识也查不出什么,但尘霄生已然探知对方存在,微笑开口:“阁下修持精深,隐身在侧我等却一无所查,尘霄生佩服。只是不知,我们哪句话引动了阁下的杀机?”
有人藏在不远处,连尘霄生都未能察觉。直到对方心中动了杀念,由此泄露一丝杀意气机……
对方仍不现身,尘霄生微笑不变,声音朗朗,问苏景:“师弟,你怎么看?”
“高人隐遁、不想显身也没什么,本不该强人所难迫人现身。”苏景单手负后、临风开口:“但我们提到缉拿叶非,阁下杀机显露……离山弟子就不能不过问了。”
苏景到现在也不知敌人在哪里,但他心思转得快,师兄点明大意,他立刻就领悟真谛,说话同时,负于背后的左手捏碎了木铃铛,急讯通传门宗。
铃传秘讯,苏景的动作更是悄无声息,不可能为旁人察觉,可那隐遁之人似是仍探到端倪,突兀一声冷笑!
尘霄生面色陡变,三柄碧水长剑自他袖中怒啸而起,尘霄生全力出手。
天昏地暗、风雷咆哮、仙剑长鸣。还有传自冥冥无以言喻的怪响,于刹那中齐齐暴发……而暴发瞬间便是寂灭瞬灭,敌攻、尘霄生守,于电光火石间换过一击,旋即天青云淡,一切归复正常。
苏景慢了。待他亮剑时,尘霄生已经挡下了敌人的凶狠一击。不是他大意,而是敌人出手已经超出了他能应变的极限……对方手段,远超苏景。若非尘霄生在侧,此刻苏景已经是个死人。
三尸忙不迭执剑在手,结做剑阵凝神警惕,尘霄生却摇了摇头:“他已走了。”
雷霆一击,不论中或不中绝不恋战,就此撤走!
苏景心有余悸:“这是什么神通……”
不等说完尘霄生就摇头:“不是法术神通,是剑。”说完,伸手向下指了指,直至此刻苏景才骇然发觉:地上青绿稻田尽化枯黄。片刻前还一望无际的欣欣向荣,变作满目萧瑟,如深秋凄冷。
“目光所及,所有草木灵生尽被他一剑抽干,化作剑杀锐力。”尘霄生解释了一句,稍顿,又淡淡道:“好剑!”
说完,尘霄生望向离山方向:“我先走了,以后你下山行走务必小心。”
苏景略显迟疑,不因自己,而是担心尘霄生:“敌人凶猛,师兄独行……”
尘霄生哈哈一笑:“我倒还盼着他能再找上我,放心便是!”说完,身形微颤,就此消失不见,离开了。
片刻之后,一道道剑光涌动,不止离山弟子,连同观礼众人也都赶来……莫名强敌凶悍一击,尘霄生全力出剑,巅顶大修的一次狠斗,引出的动荡何其惊人,所有人都被惊动。
待赶到地方,见到地面草木皆枯,识货之人全都目现惊骇。贺余、沈河并肩飞在最前,他们身后还有无数宾客,不好传音入密,朗声问道:“什么事?”
问不能密语,答也无法传音,当着众人苏景朗声应道:“有邪魔欲趁今日喜事作乱,与我换了一击,逃遁了。”
第405章 天下无双
想当年,白狗涧,脱狱重犯皆遭惨死,苏景说“都是我杀的”,从离山长老到普通弟子,包括扶苏、剑尖儿剑穗儿在内没一个人信他;
再后来,真页山,玄天大道奎宿老祖及麾下大批邪魔伏诛,苏景说“逼人太甚,忍无可忍,就地正法了”,当时众多修家将信将疑;
到今天,苏景又去冒领人家的功劳。
唯有巅顶大修交手才会绽放的凶猛威势,无尽良田化为枯槁、眼中所有草木生机断灭……可是这一次,赶来的无数同道中,绝大多数都笃信不疑。不止信了,甚至还觉得那个来捣乱的邪魔能从离山小师叔手中逃掉,简直是鸿运当头。
邪魔远遁,追无可追,沈河掌门不做徒劳之事,派出两位真传携带银两去一趟附近乡里。稻田尽灭源于敌人偷袭一剑,与离山没太多关系,不过农户损失离山还是会包赔。
众人返回离山途中,苏景密语将发生事情尽数告知沈河、贺余,后者对望一眼,可是场合不对,谁都不曾多说什么。
回到离山、转交无字经,弥天台群僧办起隆重仪式。到了这个时候,离山弟子反倒清闲下来,有关典仪所有事情,和尚们早都安排妥当,沈河、苏景等人几乎什么都不用管,只消站在那里受高僧唱赞、致礼既可。
沈河与贺余似是全不受“叶非有关之敌”影响,笑容满面行止轻松;苏景的城府远不如他们深沉,但小师叔有一样好处:暂时管不来的事情便不去管。由此放开心怀,满心欢喜地去享受眼前喜庆……
来自释家领袖、人间第一大寺弥天台的诚挚致敬,这等荣光,放眼天下能有什么门宗享得?今日离山再添殊荣!
弥天台刻意要做起来的场面,典仪的排场不言而喻,前后三个时辰,随着最后吉祥香花雨落,偌大一场取经之礼终告结束。
典仪结束,真经到手,高僧并不告辞。不止和尚们,众多宾客也未走,上万修家共庆离山的大聚也不过才刚刚开始:今日起接连六天,离山门户大开,入山修家随其心意,可到离山无量湖、镌天石崖观览。
风长老的水灵峰、公冶长老的洪锤峰两大缥缈星峰也告开放,登峰宾客自有星峰弟子引导,游览中讲解灵草种养之道、上器好剑铸炼诀窍等等;
樊、红两位长老于洪泽星峰做课讲法,到访宾客只消与身边司客弟子说一声,就能过去听讲;
龚、陈两位长老带四位真传弟子,在离天剑坪开坛论剑,讲解剑术道理、剑意修行,若听讲之人有兴趣,还可以和在场的几位真传,就剑术做一番试练……
整整六天时间,离山法度可看、可闻、可学!莫说普通的修家访客,就是其他几大天宗的弟子也都觉得心中发痒,闻道离山印证自己的修学,这样的机会下个一千年里未必会再有一次。
而离山自有天宗气派,虽不会真的把九祖传下的正法示人,但这六天展示、讲法都有真法奥妙所在,既然开放门户便不会敷衍了事。众多登山心中最恨之事,自己修行不精,没能祭炼出几个分身。
提前就准备好的事情,诸位长老各司其职,来访宾客成千上万,离山忙却不乱,一切井井有条。过不多久,众多修行同道散去离山各处,沈河对始终留在身边的几位天宗首脑点点头:“诸位请随我来。”
六大天宗里,离山、大成学、弥天台三宗掌门都在,天元、紫霄涅罗坞则是仅次于掌门人的顶顶重要之人,天宗要人尽在于此,另有一场密议。
而贺余也对苏景道:“师弟,你和我们一起。”
意外之余苏景挺兴奋,干脆答应了一声,又再嘱咐了妖奴几句后,快步赶上贺余……沈河引路,一行人没去核心星峰,而是来到了一座无量湖:当年裘婆婆驻扎、如今已经空荡的大湖。
分水劈波,直入湖底进入水晶仙鳅宫,待苏景来到宫门附近才发现,这座早已荒废的妖精洞府周围,还有高深修家守护:一个玄衣老者端坐于宫门前,长长的木匣横陈于膝,是在闭目养神,但气机盈布于身,随时都会出手的模样。
苏景不识得此人。
包括沈河在内,来到湖底的天宗要人都对玄衣老者客气得很,或称“姚先生”、或称“姚老”纷纷见礼,老者却面无表情、只是稍一点头,跟着把目光落在苏景身上,身形依旧稳稳端坐,全无让路之意。
贺余微笑开口:“这位是我师弟,苏景。”说着,贺余又望向苏景,为他引荐:“无双城姚九溪,辈分以论,算得你我的师兄。”
听到“无双城”三字苏景微微一愣,迈步上前行礼道:“苏景见过姚师兄。”
“姚师兄”不应、不答、不还礼,目光沉沉盯住苏景,又过了片刻,身形一飘让开了道路——他未起身,就那么盘膝坐着闪开一旁。
就算裘婆婆再不回离山,这无量湖仙鳅宫也还是离山的地方,居然要由外人守护,而且还是几乎被灭门的“无双城”前辈……苏景不急着追问什么,跟在掌门与师兄身边,迈步走入仙鳅宫。
沈河引着几人穿过重重大殿,直到仙宫最深处、以前裘婆婆精修静室前,站住了脚步。
不用叫门、报名,静室中就传出了一阵笑声:“诸位道友可算来了!自从沈真人对我说会借着神僧取经的机会做一次小聚,我就开始日夜盼着了……”
声音窒闷嘶哑,明显元气不足,屋中人当有重伤在身,但他语气中的欢愉快活绝非作伪。
话未说完,屋中人又“咦”了一声,继续笑道:“这位小友是离山哪一位高足?以前从未见过。”师门紧闭,苏景也不曾察觉有灵识扫过己身,可是屋中人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了。
沈河应道:“九祖代收、八祖真传,是我家小师叔苏景。”
“原来是长辈!戚弘丁拜见苏师叔。”屋中人收敛笑意:“还请诸位稍等,第一次见苏师叔,我当穿着整齐。”此人不是离山弟子,不过他和沈真人平辈以论,全不因苏景年纪轻轻而稍有懈怠。
“戚弘丁”这个名字如雷贯耳!苏景转目望向贺余,后者微一点头,向他确定了门中人的身份。苏景开口应道:“正道七宗同气连枝,大家自己人,戚城主无需客套。”
戚弘丁是一城之主……七大天宗、无双城主。
此时蒹葭先生笑道:“苏先生年纪虽轻,行事作风却是真正高人气意,不拘小节,戚老怪你也不用穿衣服了,光着出来吧!”
被“魔头”任夺灭门的无双城城主藏身离山无量湖,固然出乎意料,但若仔细想一想并非无迹可寻;倒是此刻关于“见长辈要不要穿衣服”的矫情,让苏景啼笑皆非……若苏景不来,他见人时便不用穿衣服了?
苏景身旁,贺余也告开口:“戚城主不必讲究俗礼,轻松自在便是最好。”说话同时,他还捅了捅苏景,后者会意:“是,轻松自在就最好了。”
戚弘丁哈哈一笑:“恭敬不如从命!”话音落下,吱呀轻响中石门打开,无双城主走了出来……饶是苏景见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