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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刃、一剑崩,所有真元于一剑绽放,力量何其凶猛,苏景自己也承受不来,从头到脚皮肉拔裂无数,血如雾、喷溅弥漫!
而这一剑振起的杀灭之力,自苏景肩膀狂涌而去,直直攻入伏图左手。
伏图完全没想过苏景能摆脱桎梏,更想不到他竟能爆起如此贲烈一剑,甚至连惨叫都来不急,左手、左臂、左肩连同左半边身子刹那崩碎!
当真碎裂了,却不见血光,碎骨烂肉五脏六腑崩散开来后,伤口中泻出的是苍苍白光,惨芒猛绽横扫四方。
一剑崩时,北冥亦动。
之前与蛇皇妖鳞相斗,北冥之力虽不俗但也谈不到如何惊人,但此刻一动:北冥激射妖皇,飞起时神剑不见换而鲲鹏并起,瞬息之后鲲鹏又复归拢,仍是北冥……剑变不惊人,惊人的是洪吉忽然发现,天地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面前一柄神剑飞射而来。
连天地都没有了,洪吉又该去哪里躲?何况此刻他重伤未愈,何况北冥之威远胜他曾所见所知,剑光没血光炸,洪吉被一箭穿心!
苏景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头巨孽。
拼却重伤,纵剑杀敌。
两剑皆得手,但下一刻诡异景象入目:惨白光芒消敛,被剑力崩碎的无数肉渣骨屑飞出数十外却并不落地,待剑力散去后,“它们”如何飞散的,又如何聚拢回来。
碎了的半边身体,重塑。伏图无碍,只是半边身子的伤痕更加“茂密”了。苏景明白了,为何他对上屠晚还能不死。
另一边,洪吉被神剑洞穿、尸体倒地同时,另一个洪吉面带笑容,脚步轻快、一路小跑着自皮囊中跑了出来!
并非元神脱壳,是真正的洪吉。这情形像极了三尸被斩,只不过三尸是这边身死那边重生,洪吉却是从自己的尸身中逃出来的。
新的洪吉,连之前苏景给他留下的“重伤”都不见了,提息、用力吸气,妖皇面上尽是惬意,旋即用力一吐,冥冥之中突然传来声声兽吼,腥风播散天地之间!
非但伤势不见,修为更远胜从前!
连伏图都显出些意外:“陛下的法术了得。”
洪吉蛇目明亮:“为修这法术,我已两千年不曾剥皮。”
不蜕旧皮,层层炼化,将一道又一道蛇蜕炼做身外身!洪吉给自己修了一个壳子、一副皮囊。
旧皮在外,洪吉能施展出来的本领也只限于当时修为,从头到尾,苏景一直在和“两千年前的洪吉”斗法。
而身外身不死,真身就不能离开,这倒应了“洪蛇不能自己蜕皮”之说。
妖孽法度,当真不能小觑,从洪大千、四海兄弟到这位妖皇,哪个没有拿手绝技!炼就一副身外身,平添一条性命,且严严实实地遮掩起自己的真正本领,直至一日有绝顶强敌来到,诛杀外身还道大功告成,又怎可能想得到真正洪吉就等在这个时候才出手。
两剑皆中,但两剑皆无用。
一句话说过,洪吉开声,忽做大笑,蛇目却嗜血凶残,望向苏景:“小畜生,你道你能伤我分毫么?之前打打闹闹,都是你家老祖在陪你玩耍!”
苏景躺在地上,浑身浴血,恐怖伤口与血水模糊了脸,看不出神情。三尸仗剑,守护本尊身边。
伏图也望向苏景、摇头苦笑:“搞成这样,你何苦来哉?”
“中土曾有本书,写我的;我经络里曾有把剑,我的福缘都大都因它而来。”苏景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说到这里喉中传来“咕噜”一响,吞咽声。苏景把口中鲜血吞进了肚子,口齿又复清晰:“书和剑……都叫《屠晚》,你却让我帮你灭日?”
声音落、笑声起,“呜噜呜噜”的很不清楚,苏景抬起右手,向着伏图和洪吉招了招。
和身体一样,手也血肉模糊,唯一特殊之处仅在,食指、中指、无名,三根手指间夹了两道剑符。
便是这个瞬间,火自天上来,剑于光内起!
两道剑符,就是两枚骄阳,落于凡尘、炸碎于凡尘,而那暴散开来的强光,冲腾起的烈焰,千千万万层层叠叠皆为剑!
辟邪、镇恶、诛妖、万鬼无赦!
师尊一剑,光热无量,骄阳寂灭!
离山八祖,光明顶主,苏景师尊,陆角八。
八祖剑符,经由尘霄生师兄之手,转赠于苏景,一直以来苏景都舍不得用。
剑符发动,陆角法随!
总是那么从容、即便被“一剑崩”打碎半面身子时也神色不改的伏图,一见剑符之威面容突现恐惧,怪叫声中双臂猛一撑,黑色光芒弥漫,遮住十丈方圆,将自己与妖皇洪吉一并笼罩。
场中其他洪蛇妖孽却没有皇帝那么好的运气了,金轮碎、剑光现,连哀号的机会都不存又何谈逃走,修为差的当时便被万剑粉碎,修为好些的及时撑起法术护身,但也只是晚死片刻罢了,眨眼功夫,护禁破、肉身碎、元神飞烟!
伏图的咒唱很快变成了惨嚎,暴怒阳火、凛冽神剑,炼化之痛深彻肺腑,让他忍不住要喊、但越喊就越疼,疼!
苏景也愣了。
有关师父的剑术,苏景曾听师娘与师叔提起过多次,他以为自己知道,但直到此刻亲眼得见才晓得,远远不是自己猜度的那个样子。
他以为是一座火山,师父却炸了个太阳给他看。
这才是陆角八的“颜色”。
苏景没想到师父赐下的剑符会有这般威力,动用它们只是苏景的亡命挣扎,全不料竟能扭转局面!
三尸没了,但光热之剑不伤同门,苏景非但无碍,相反,还得了这剑符之火的扶持,精神与元力齐振,不过真正让他兴奋莫名的还是师父这一剑,阳火之威、金乌之剑。
阳火把眸子烧成了金红颜色,有句话苏景不能不说,不吐不快:“师尊两道剑符就打得你鬼哭狼嚎,想收金乌弟子做你门下,凭嘴说的么!”
之前伏图曾说,“若有机会连你师父一并收了”,此刻剑符之威何异九泉之下陆角的大笑,笑他自不量力,笑他大言不惭!
对着那团黑暗放声怒骂同时,苏景先收回北冥、继而发现小相柳居然还有生机,顾不得多想,将其抓在手中,鼓荡余力飞身便走。
金乌弟子都炼就一副好目力,苏景看得出,八祖剑符虽强……但只凭两道,尚无法炼化掉这个伏图,若苏景能有五道剑符,此孽今日必当魂飞魄散!
待剑符威力过后,苏景仍是不敌,现在非走不可。
遁出剑符笼罩之地,心中亢奋稍平,苏景就觉体内剧痛袭来,身形摇摆难以自控,苏景自忖,此次受伤比着白狗涧时还要更重得多,只是现在身基比离山时天地差别,这才能勉强支持。
就在这个时候,一左一右,两个人扶住了自己,赤目与拈花。雷动则接过小相柳,同时招呼两个兄弟:“向北退!”
苏景却摇头阻止:“去南方!”
小棺材六翅猛振向着南方急行,本尊说什么便是什么,三尸并不多问,苏景强提着精神,心念一动将洪灵灵放了出来。
洪灵灵满面惊骇,跪拜在苏景面前:“见过大……拜见尊主。”诛杀老侍卫洪萧之后,洪灵灵被收进了大圣玦,他能看到外面,此刻已知苏景是冒牌大圣。
“我是不是大圣无关要紧,但洪吉忤逆,你看到了吧。再就是我若死,你必亡,大圣玦是千真万确的。”待洪灵灵点头,苏景说道:“去吧,尽你所能,想想看有什么能帮我的。”
洪灵灵目光闪烁片刻,叩头道:“尊主保重,老奴告退。”说完就此离开……
半炷香之后,两道八祖剑符威力消散,漆黑光芒收敛,洪吉得伏图相护并未受伤,但四下里一望,一颗心都沉了下去:所有人都死了。
洪蛇一脉,聚拢于身边的所有心腹,尽告陨丧!到现在皇帝真正能信任的人,就只剩下一支,不在身边,远在边关正与齐凤鏖战。
深吸一口气,似是想说什么,但转回头看到伏图,洪吉又大吃一惊,脱口道:“你怎会如此?”
伏图浑身颤抖,他正看低头看自己的身体……身体仍在,只是小了,七尺之躯、遭遇两道八祖剑符,竟被打“小”了快四成!
是真正变小了,从常人身形变成了十岁上下的孩童身躯。
突兀一声满满怨毒的长嗥自口中冲出,伏图怒吼:“到底是什么功法,到底是什么妖孽,什么妖孽!”
洪吉随口劝慰:“只要性命在便无妨,伤势可以痊愈、修为损丧也能重修。”
不料伏图却愈发愤怒了:“放屁!你又晓得什么,你道我的玄功从何而来……”说到这里他似是自查失言,怒骂声戛然而止,奋力压下心中暴怒,伏图不再说话,双手结了个古怪法印,坐定、闭目。
洪吉先以妖识探扫四方,一无所获后妖皇做法片刻,跟着大袖一甩,传讯紫蝉四散而去,传谕剥皮各处、四方兵马追查一个重伤黄皮蛮子的下落。
之后洪吉既不说话也不离开,也盘膝坐定,开始静静等待。
今日大仇非报不可,若不能将苏景扒皮拆骨洪吉寝食难安,更要紧的,苏景身上还带了大圣!势力损丧,实力也就愈发重要了,只要大圣元神还在,他就还有夺舍蚀海肉身的希望。
非追不可。
第246章 故人
三日之后,入静洪吉忽然扬手,自空气中抓出一只紫蝉,听它叫了几声,洪吉起身欲走。
这时伏图张开了眼睛:“找到了?”三天疗伤,身形没能再长回一分,但目光恢复了光彩。
“南方!”洪吉应了一声,登起云驾向传报方向急行而去,伏图跟随在他身边。
云上,洪吉问伏图:“伤势可好?”
哪还有什么悲悯、从容,提起苏景,伏图目中凶光闪烁:“好不了了,但照样能擒下这小妖孽!”说完,稍加停顿,他又道:“你且放心,我受伤再重,也不影响施法助你夺舍大圣。”
洪吉没多说什么,催动云驾急行。一出洪蛇嫡系的祭祀之处,一道道妖风便从四面振起……皇帝谕令,临时抽调过来的十余名大妖,这些人修持自是不差,但全是别族精怪,一条蛇也没有!
好梦变噩梦,归窍大阵当日一战,除了前方战场皇帝再无堪用之蛇。
待洪吉领人赶到地方时,苏景一行不在,只留下了一片散碎妖尸。
三百妖兵,散落四十里。
不用仔细查探,洪吉一眼便看出这些人死在三个矮帮手的剑阵之下。
有三尸随行护送,苏景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抓到的!
见万岁面色不善,负责此地卫戍的蛮将愈发小心:“启禀陛下,儿郎们正四处搜寻,钦犯绝逃不掉。”
洪吉没为难这个小小手下,只是冷声吩咐:“不要只查天空,地面也得搜!”
苏景现在就在地面上,相距皇帝七百里,山野密林内、蜃玉画皮下。
小相柳暂时被收入剑狱。
苏景靠树而坐,周身上下不存丝毫灵气,化身金乌蛮。皮肉伤现在已经痊愈的七七八八,新痕遍布好像蒙了张蛛网似的,这倒无妨,假以时日便会消减不见,但内伤着实严重了。
三尸站在一旁东张西望,烈烈儿和老石头也在,“归窍一战”之后,两大洞天中尚有余力的,就只有这两个妖怪了。
拈花无聊起来,小声开口:“苏锵锵,我一直没想明白,天斗山、齐凤国都在北方,咱为啥向南逃?”放在正经算计上,拈花神君的脑子一向不够用。
不等苏景说话,雷动便应道:“这一路跑过来你还不明白么,几天功夫,就只对上了三百妖兵那一仗,若是向北逃,岂有这么太平,尤其最后还要闯过边境,凭咱们现在、未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