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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他不理解,他一定不相信。
手抓不到东西,周遭的一切都是冰冷,又意外地被紧紧握住,睁不开几根烫人的手指。舒哭湿了被面,像个受伤的小兽缩在床角,以为一切只能结束时,被倾轧过来的胸怀团团抱住。
他的胡子刺痛了她的额头,可贴在他脸颊边,说不出一个字,只想哭。即刻被他抛下,或者博得同情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好好靠在他怀里哭,有个温暖依靠,为自己,为那个错失的孩子,好好哭一场。
子律说不出话,他自己心里也很乱。
也已经凉了,他叹息,痛苦,索然到最后,只想确定她依然在怀里。两个人靠在床上坐了很久,最后她哭累了,笑不出声了,他只能抱着她躺回去,帮她拉拢敞开的衣摆。手探进去,看到那颗痣,视线就离不开。指尖碰触,感觉到她瑟缩的发抖,反而固执的抚弄起来,红色的伤疤,慢慢从她心口,染到了他身上。
拢过来的手臂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她手背上点滴的痕迹依然明显,子律恨她隐瞒,恨她不快乐的过去,恨伤疤,恨她生病,恨她不能保住孩子。恨到最后,却低下头埋进她怀里,深深咬住那颗疤。
因为情丝万缕的牵连和误解,已经不再是他给与她拥抱和依靠,反而是每次,在感情最脆弱,就要彻底斩断时,又重新被禁锢在她双手围拢的狭小空间里。
如果是陷阱的话,每次,都是他在义无反顾。那样细瘦的一双手臂,竟然能拢住他放荡不羁流落三十多年的心。
牙齿撕咬传达的是恨,是疼,在用力咬,咬的她极疼,浑身发抖,子律投降了,锢着她的腰身,不肯抬头承认自己的懦弱。除了疼和眼泪,舒嘴角带着一丝释然,心理有关过去的一切重担,他们之间的重重隔膜,随着这场疼痛的宣泄,悄然逝去了。
熟普洱(上)————隐瞒
双年展马上要闭幕,子律在闭幕式当天凌晨坐车从布拉迪斯拉发出发赶回布达佩斯,临行前,反复叮嘱留在医院的舒好好修养。因为最后有颁奖等一系列活动的缘故,子律不得不接受匈牙利主办的邀请,舒他已经拜托给斯洛伐克方面的联系人,大家约定好闭幕式一结束,子律就回布拉迪斯拉法接她。
因为签证的问题,他们不能在斯洛伐克久留,舒的病一时又不适合远行,所以还是按照事前的安排转去卢布尔雅那修养,至于布拉格和萨格勒这些地方的旅行,只能临时取消。
子律走的时候天还没亮,前一晚他歪在床边陪着舒睡了大半夜,偶尔说说话,但没有再提过孩子或是她的过去,也没有想之前发生的种种,就是一起想想未来。比如,回国以后要不要马上登记结婚,或者,有个订婚仪式之类的,把说好的事情定下来。
子律能这么快接受孩子的事本来在舒的预料之外,后来才发现他根本不提,有时话就到嘴边了,他会马上转开身或者提些别的把这个话题岔开。他不愿意想起孩子,至少目前,不愿当着她的面谈起和孩子有关的一切,至于她的过去,子律问得也不多。她倾诉之后,他反而变得比以往安静,尽量学着一些做些照顾她的事情,更多的时候,只是拉着手给她讲些东欧的故事,周边几个国家的风土人情,他在艺术圈里的朋友,或者展会上的趣闻。
舒也很少讲话,主要是躺着听他说。把心里的一切都掏空之后,除了释然,就剩下疲倦,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在药物帮助下睡眠补充体力,如果精神好一些,会让扶着在走廊里走一走。
这一场病,舒身体的亏损很大,主治医生单独找子律谈过,一方面是以后的私生活需要调整,另一方面,是告诫他短期不适宜让舒受孕,她的身体会吃不消,需要调养两年在做打算。
这些子律没有告诉舒,只是按部就班每餐督促她多吃些,下午的时候,让她靠在怀里在窗边站着晒晒太阳,如果身体允许,就出房门走几步。但是她很容易就累了,常常是他扶着出去,抱着回来,说话也是谈不上几句精神就很差昏昏欲睡。
除了能在床边陪她,子律也会自己到医院的花园或者多瑙河堤岸边待一会儿,抽抽烟,想想事情,一个星期里,表面上一切相安无事,越来越步入正轨,高磊几个电话报告了东线展览的进度,提起子修的时候,子律本想多问两句,后来一转念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只是听高磊在另一头一句带过。
子修自燃是离开了东线的绘画雕塑展区,他在哪子律心里最清楚不过,也因此,他几乎完全寄宿在舒病房里,不顾院方什么态度,就是偶尔必须离开了,也会交待护士不许任何外面的访客探视她。
最初,护士对这些要求相当的微词,子律摆出未婚夫的身份,事情也只好按照他要求的执行。
在难得平静而放松的环境下,舒一点点好起来。临行时,子律走到屋角,拿起从饭店带来的简单行李,在舒床边站了好一会儿,亲了亲她微乱的鬓角,离开了病房。
黎明的阳光把子律的影子拉得很长,打车去了车站,上车前,他站在月台上对着手表又看了看时钟,想着她是否已经醒了,车开时,正是舒每天吃第一次药的时间。
可这天早晨,她睡得格外沉,子律已经离开了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更没察觉到的,是另一个人进了她的病房。不仅是舒,就连值班的护士也没注意到这个人。
也许是他穿着和子律一样的黑色风衣,也行是他从背后看起来也是一头黑发,也或者,他只是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之子修推开舒病房门之前,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他在病床边坐了一会儿,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不远的地方,拿出本画册看,一副随意自然的样子,进来换药的护士完全没发现任何异状。
近中午的时候,舒从一场很长的梦里醒来,习惯性的脸侧向床头柜的一边,以往子律都是斜躺在这个角落,等着她醒过来,有时是毫无征兆的低下头吻吻她,有时候,就是抱着她坐起身,递过一杯温热的水。可这次什么也没看见,半侧的床事凉的,睡过的痕迹也不太明显。
正在回忆之前他说过的话,和前一晚关灯前他近在面前的深邃目光,突然听到门口的地方有人说话。
“醒了?好些没有?”
因为太突然,舒被吓了一跳,坐起身,本能的抱着被子护在胸前。第一下眼前都很恍惚,好像是子律,在定睛才发现根本不是他。
从第一次见子修,他就觉得他们兄弟不像,可如今在一个特定的距离里,在一身相似的外衣包裹下,他们兄弟俩各有种不容忽视的相似气质,只不过子律总是冷着一张脸,而子修白净方正的面容上,总是挂着友善的微笑。
“怎么》好点吗?不认识我了?”子修放下画册走到床边,把拉了一半的窗帘完全打开,靠着窗站在阳光里,“我哥回匈牙利了,我来看看你。”
舒不知道说什么,子修会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可他表现出的亲和力,又是她难以抗拒的。稍稍放松了心情,靠回到枕头上,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些,舒小心的回应:“谢谢,我很好。”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舒偷偷观察着子修的表情,随意的好像只是两个熟人在话家常,可他每个句子她都听得格外仔细,尤其当他提到子律。
“两天以后,然后我们去斯洛文尼亚。”
“哦。”子修慢慢迎着,一步步从窗前又走回床边,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他接近一些,舒会感觉局促,可当他递过水杯,又自然而然的接过来。
杯里是调好的温水,与子律每次给她喝的不一样,是甜的,加过蜂蜜,床头还摆着一罐刚刚打开的蜂蜜,上面标明着中文商标。
子修靠在床边看着舒把水都喝了,突然问她:“我替他陪你两天?”
“不……用。”听不出这是什么样的试探,舒只觉得就是拒绝,可子修把空水杯从她手里拿走,替她掖了掖被子,满不在乎的又走回房门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边的画册。
“你别管了,安心养你的病。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你睡吧,我就坐在这儿,有事你叫我。”
“真的不用,我自己能行,我……”
“我说了,你别管!”
显然,舒即使再拒绝多少次,子修也根本没打算接受,他悠然坐在门口的位子上,之后也不说话,就是对着面前的画册。舒在床上干巴巴地做了好一阵子,还想拒绝,(奇*书*网。整*理*提*供)偶尔偷偷用余光瞄他,发现他果然是在看书,而且很专心,慢慢的,子律以前说过的戒备之类的话被抛在脑后,不安的感觉也完全退去了。她躺回床上,背对着子修望着窗外,盯着床头上开了包装的蜂蜜罐,有好一会儿都模模糊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待一会儿他就走了,舒一直跟自己这么说,过不了多久真的又睡了。
午饭时,护士拔了点滴,舒朦朦胧胧醒过来,正见到子修从护士手里接过小餐盘放在面前的桌上,把她吃的几样简单流食按顺序摆好,又倒了一杯温水。伸手想扶她,又在床边收回了手,索性走回座位上拿起书,只是这次自修没有看书,反而很专注的盯着舒看了很久。餐盘里都是西方的病号饭,基本不符合她的胃口,看着她拿勺子半天不碰一下的样子,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走过去从舒手里把勺子拿开,从碗里盛了口尝了尝,子修不禁皱眉,索性把整盘东西端开。“最近你就吃这个?怪不得养不好!你没跟我哥说?”
见她不回答,子修索性回身穿外衣,“想吃什么告诉我,医院不远有家中餐厅,我这就给你买去。”
他转身的动作流畅简单,还是她见过两次的子修,可他回眸爽朗的笑容里,舒却突然看到了离开很多年的另一个人,同样的亲切,同样的体贴,甚至,同样会注意到她小小的需要。
舒愣了好一会儿,还不能适应和子修这样相处,他已经走过来揉揉她的额头,像是怜爱的安抚受伤的小宠物,又对她笑了笑,咧开的嘴角边,舒发现一个她以前没注意过的小酒窝,很小很浅,却是另一个人也有的。
“发什么呆呢?吃什么?我这就去买!”
心情被这样的笑容感染,舒嗫嚅着说了“粥”,又迟疑了一下,补充道“我想……白米……什么都不加的……白粥……”
“还有吗?”他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却见她一连摇头,也不再多问。
“知道了,你等着。”爽快的应下来,出门前子修从椅子上把刚刚看的画册拿起来递给舒,“给你看看这个解闷,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推门离开了病房。
午后的阳光已经找到屋里,正打在床上,舒翻开手里的画册,一页页的翻看着。。心情异常的平静,曾经因子修出现的惶恐慢慢消退了。
她没想到接触起来是这么的容易,友善,甚至连子律都没察觉到的喜好,他也注意到了。回想以往子修说过的做过的,竟然没有一样不好。安抚自己慢慢变成让自己不要不要疑神疑鬼,反正他待一会儿就会走,并不会久留。身体容不得她胡思乱想,安静下来心事也沉淀下来,也因为粥的缘故,竟然有了些胃口和期待。靠在床边等着自修回来,偶尔还会有一点不踏实,不过舒很快就认真看起手里的画册,那是一本叶枫的画册,快看完时,她才发现……
熟普洱(中)————隐瞒
粥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