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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被拖出帐外的李卫隐隐听到话尾,一个寒噤径直打进心底深处。
第三百二十六章 直到膝盖中了一箭
这个时代天上没有卫星,身边没有电台,若是只杀人,倒还像枪炮一般,直接把杀手当枪弹炮弹打出去坐等结果就好,若是要抓人,抓容易,回来却难。
李卫被丢进监牢时,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就觉自己不仅在梦中,还是在演义中。直到对面有人唤了一声,这才头皮发炸,完全醒透。
胡期恒!?
李卫惊声问:“你怎会……”
胡期恒苦笑:“李兄这般大能,也遭了毒手,我一介书生,小小道员……”
跟李卫相比,胡期恒这个老在外面跑,又没受什么特别照护的兵备道自然是一块软肉,黑猫派出一支小分队,趁着这家伙在郴州巡视之机,径直闯衙劫走,关在这郴州城外的营寨监牢里,这已是第二天。
想到自己跟李肆这几年的恩怨来往,李卫一颗心不断朝下沉去,像是砸在一处翘板上,将另一丝期望越托越高。
“别以为你就得逞了,周甘二人可是不世英雄,之前激将得逞,他们怎么也得取了你的狗头!”
这期望就像是一盏明灯,在李卫那已陷入昏黑一片的心中点亮。
广州城南,悦来客栈,数百兵丁正围得客栈水泄不通,全是灰衣巡差。
“周昆来,甘凤池,你们已经被四面包围,再无退路,速速自缚请降,否则枪弹无眼!”
广州县典史陈举把着一个铁皮喇叭,朝客栈高处高声喊着。
三楼上,扮作商人的周昆来咬牙切齿:“怎么可能!?我们就去探了一趟路,怎么就能露了形迹!?”
扮作伙计的甘凤池下意识地摸摸脑后辫子,嘴里没说,心中却道,多半就是这辫子惹的祸。这一路行来,就因为这辫子,在太多地方留下了痕迹,早知如此,就该剃了这累赘物。可真剃了,到时又该怎么在江南立足?前次是被身边人出卖,今次又是被辫子拖累,真是何苦来哉。
没注意到甘凤池的神色,周昆来探头看看楼下情形,恨声道:“之前你就不该放走三楼的住客,挟住他们,咱们怎么也能逃脱。”
甘凤池摇头:“全是老百姓,怎可无辜牵连?平日训导门中弟子,讲的都是侠义之道,为人师者,更要以身作则。”
周昆来怒道:“不定就是那些人投告我们!”
两人对视,片刻后又同时叹气,都不是寻常人物,知道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
“拖,拖到夜色升起,总有机会。”
最终两人点头,定下方略。
“上!敬酒不吃吃罚酒!注意喽,于总办交代,一定要活的!”
眼见天色将暗,陈举再无耐心,一挥手,上百巡差涌入客栈,片刻后,就听得呼喝连天,楼板轰响,尘土四溢,已是跟那两人战成一团。
周甘二人据着高处,又是身手高强,那些巡差即便披着藤甲,举着藤牌,在两人面前也如幼儿一般无力,举手投足之间,一个个巡差摔下楼梯,跌得头破血流。
接着上来的巡差就多了花样,举起之前那种粗粗管子,蓬蓬射来大团烟雾,两人却是早有应对,扯起门帘一阵猛挥,将烟尘驱了回去,呛得那些巡差几乎快咳了血,狼狈地再度退却。
两人正战得心气高扬,第三波上来的人变了模样。虽还是灰衣,却套着铁盔铁甲,手里端着带长长尖刺的火枪,不待分说,一阵排枪轰来,将两人藏身高处打得木屑横飞。
“再要顽抗,下一轮就将你们打成筛子!”
这队火枪兵的头目厉声呵斥着,周甘二人心中透凉,身手再强,总也挡不住枪弹。
楼外是数百人敌军,楼下是数十火枪兵,周甘二人无奈地束手就擒。
兵丁上前来扣镣铐,周昆来还不甘心,身手一晃,那兵丁就跌了出去,身上的火枪也到了他手上。
枪口刚刚瞄向那头目,轰的一声,周昆来膝盖绽起血花,人也扑倒在地。
几乎就在同时,甘凤池也动了,人已扑到那头目的身前,双手展作鹰爪,就要将此人挟住。
蓬声闷响,那头目转腕,扬起枪托,另一手又拔出了一支短铳,就跟甘凤池的鹰爪来了记硬碰硬,两人同时后退两步。
“好身手……”
甘凤池十指疼痛欲裂,心头也狂震不已,这个巡差头目可非一般人物,枪托扬起的时机和力道把握得再精当不过,竟然也是个练家子。
“好胆子……”
那头目也是个中年人,冷声应着,另一支短铳指住了甘凤池。
“阁下是哪路英雄?”
甘凤池只觉难以置信,此人身手估计不比他差多少,之前也该是号江湖人物,为何会甘心当个普通的巡差头目?
“佛山蔡勇,不是什么英雄,不过是在战场上被一箭射中了膝盖的老兵。”
这头目淡淡说着。
看看正躺在地上抱膝惨呼的周昆来,甘凤池暗叹一声,抱头跪地,再不反抗。
“老蔡,果然还得靠你出马!”
周甘二人被押了出来,陈举朝蔡勇跷起大拇指。
蔡勇微笑道:“要谢还得谢于总办,更得谢天王,咱们这些老兵,总还有可用之处。”
陈举点头:“还是天王远见,知这一城总有寻常巡差难以料理的硬茬,用你们组了特警队,今日可显了奇效。”
蔡勇叹气:“可这般活计,也不是天天都有啊,就时时憋着等状况,还真不如我那族侄在战场上撒欢来得爽快。”
陈举笑道:“听说那飞小子已是一营指挥使了,真是前程远大。”
蔡勇摇头纠正,可那丝骄傲依旧没能掩住:“只是代指挥使而已,还挂着右校尉的衔级呢。”
接着蔡勇道:“这两人身手虽然高强,但也不是什么超凡入圣之辈,天王为何对他们青睐有加?”
陈举耸肩,这事他也很奇怪,之前他只查到这二人的下落,却是禁卫署查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说起来还拜最近禁卫署抓到不少北面细作所赐,很快就知道这两人的底细。
于汉翼布置抓捕时,特意交代说,天王要活的,让陈举颇为犯难。还好靠着蔡勇的特警队,生生震慑住了两人,虽然伤了一人,结果还算圆满。
“周昆来不熟悉,可甘凤池……居然被李卫拿来用了,历史崩坏得真不成样子啊。”
天王府,那个崩坏历史的肇事者正无一丝自责地吐槽。
原本还想着去审讯甘凤池,顺带说服这个江南名侠为自己所用,可来自郴州的急报,将李肆的心绪引到了更重要的方向。
原本李肆对军情处出动黑猫抓人的期望,就只在能抓到胡期恒的地步,李卫毕竟人在长沙,要抓回来,困难太大。却没想到黑猫白猫联手,三个情报部门也由此完美协作,最终办到了此事。另外两人,噶尔弼是不太可能抓到,此人也无特殊之处,杀了自还有替代者,而岳超龙是带兵在外,难以下手。
李卫和胡期恒都抓到了,罗堂远连夜审讯,李卫嘴硬,一时半会还撬不开,胡期恒文人一个,受不得苦,能招的全招了。此人虽然所知有限,但与噶尔弼合谋期间,对噶尔弼身后抚远大将军胤祯的布局也知得一鳞片爪,再跟福建当面的迹象比照,李肆顿时心里有了底。
“拿湖南民勇来当前锋,还真当他们个个都是膝盖中了一箭,只好隐居乡间的冒险者么?”
接着再收到虎贲军已经突入郴州府城的呈报,李肆心中大定,既然清廷要在湖南动手,他就用上一贯的招数,抢先搅乱湖南。
只是虎贲军刚刚成军,战力的确让人忧虑,郴州府城之所以这么快攻陷,全靠这段时间天地会和军情处在湖南下的功夫,策反了郴州城守汛的千总,在虎贲军炮轰郴州时直接开了城门。虎贲军入城时,跟据守在知府衙门的数百民勇对战,竟然费了两三个时辰才收拾干净,而且还出现了上百人死伤。
即便民勇用上了燧发枪,可未经训练,士气也不算太高,打出几乎快一比三的伤亡比,换在另外三军,已是败得不能再败。要知道英华立国,历场战斗下来,伤亡比都在一比十以上,这几乎已经成为英华官兵衡量战果的标准。
孟奎来信请罪,李肆安抚了他,但接下来的实战,李肆还真没办法完全依靠他。虎贲军攻陷郴州,估计已经捅了清廷的马蜂窝。同时李卫和胡期恒莫名失踪,噶尔弼惊惶恼怒,肯定会以所聚的数万民勇,再加上湖南绿营,倾尽全力反攻郴州,那将是一场恶战。
“速调龙骧军回援!”
李肆作了决断,必须将北面力量的力量加强一些,否则顶不到正戏开场之时。可龙骧军已深入广西,全军而回,至少要十天,这段时间,靠不了孟奎,靠不了那些初出茅庐的营头,就只能靠那些出身青田司卫的基层军官了。
“郴州,必须要守十天,甚至半个月。”
李肆的手指点着舆图上的郴州,这个目标能否实现,他着实有些拿不稳。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人心何所依,忠义何所寄
“我决定了!”
马车上,丽人素手交拍,眼中透着决然光色。
“如果叔爷把黄埔书院的藏书楼给我,我就答应……”
小侍女六斗惊呼:“小姐!为了书,你连自己也要卖出去吗!?”
段雨悠呸了一口:“想什么呢!我就答应见那小毛头一面,仅此而已!”
六斗再次惊呼:“那藏书楼可有快十万本书呢!十万本!小姐,就卖一次会面,二太爷愿卖吗?”
段雨悠锤起六斗:“你这没心没肺的死丫头!小姐我可是无价的,怎地就卖卖卖说个不停!”
主仆正在嬉闹,就听得喧嚣之声渐起,不多时马车停下,侍卫在外恭声道:“小姐,新会到了。”
戴好面纱斗笠,主仆二人下了马车,视野就淹没在一片五彩斑斓的光影中。
巨大的桅杆式路标已成一片喧闹集市的中心,“崖山向南,新会向北”的两面竖旗迎风招摇,没来得及看北面不远处的新会城墙,段雨悠先注意到围着新会的矮墙,一丈高左右,绵延好几里,看起来该是用来隔绝新会的,每隔百多步还建有炮台。可这墙却是五光十色,每隔十多步就有一幅色彩鲜艳的图画。
段雨悠最先看到的是几幅猩红主色的图画,定睛看去,不由胸口一阵翻腾,那猩红竟是人血,如江河瀑布一般横贯画面,无数人头残肢点缀其间,正见到无数剃着金钱鼠尾辫子,凶神恶煞一般的兵丁,提着人头,踩着尸体,身后的城门写着“太平门”三字,赫然是广州景象。
“李成栋反正后,广州归于南明永历帝治下,六十六年前,清兵攻广州,自二月战至十一月,因有内奸出卖,最终破城,全城军民都被屠尽,珠江为之变色……”
不少人正沿墙观画,甚至还有说书人在讲画上的故事,段雨悠心中一震,也被那说书人牵着,一幅幅画看了下去。从广州到肇庆,再到佛山,之后又到了新会,见到的是满城军民跪伏,然后排队剃发。
等看到李定国攻新会,新会人据城坚守,无粮时煮人以食,众人都觉胸腹翻江倒海,小侍女六车指着那画上正被兵丁架起,要朝沸水滚滚的锅里丢去的小女孩,惶急地问:“她活下来了吗?活下来了吗?”
这画太生动,太逼真了……
段雨悠闭目,只觉再难看下去,更没心思回答六车的蠢问题。
“咦!是琉璃拼成的呢。”
六车像是想阻止画中那桩惨剧,伸手去碰画,然后有了新发现。
“往日就说鞑子残暴,汉奸无耻,还没什么感觉,今日才知,这两伙人都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