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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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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这幅场景,不仅司卫们眼睛红了,后方的郑威等人也都觉心弦剧震,对那石楼恨之入骨。那哨长呼喊里的情感,他们已经有所体会,战友就是兄弟,谁也不愿放弃战友。

王堂合带着炮哨冲上来火力压制,可神臂炮轰了半天,却只打得石屑乱飞,根本不顶用。

吴崖怒了,指挥司卫清剿了石楼周边,再联络了胡汉山,让他从船上搬两门炮下来,抵近直轰。

花了大半天时间,司卫和水勇齐心协力,才把炮推进寨子,搁在三四十米远的位置。胡汉山拍着手掌,嘿嘿狞笑道:“这破屋子,要让它碎成瓦砾!”

郑威是水勇里协助推炮的志愿者,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看着前方那个正指挥炮手调整炮口的敦实少年,心中猛然一个大跳。听司卫的招呼,这个少年就是那银鲤号的船长?自己的父亲,就死在这个人的手上。

看了一眼左右的水勇同伴,他们的目光也都有些闪烁不定,这胡汉山杀了八郑家八十多人,沾亲带故的,在场不少水勇都跟他有仇。

一股力量从心中横生,带着他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那是战前临时发给他们水勇的防身短刀。眼下离这胡汉山只有三四丈远,他们都只顾着摆弄炮,如果动作快的话……

郑威几乎没了呼吸,一瞬间,脑子里也像是有两拨大军正在激烈厮杀。

“小心!”

脑子里的战斗还没结果,现实里的战斗陡然降临。刚才的清剿太粗疏,眼见大炮被推了上来,几个身影从附近的灌木丛里冲了出来,挥着长刀短斧,朝着胡汉山等人疾冲而去。

郑威下意识地喊出了声,同时拔出短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两步就冲了上去,一刀捅在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敌人身上。就在同时,他也听到身后一阵响动,那是其他水勇冲了上来,将那几个偷袭者拦住。

蓬蓬……

逃跑的一个海盗身上喷起两条又粗又高的血柱,翻滚着栽倒在地。胡汉山吹了吹枪口的青烟,好奇地打量了郑威一眼,“好汉子!”

这一声赞叹,让郑威一颗心如铅石般下坠,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要救杀父仇人?

看向身边的水勇同伴,也都是一脸的扭结,像是对自己的行为难以理解。

“兄弟们,退开了,当心炮砸着!”

胡汉山一声吆喝,将这帮人惊醒。

“兄弟……”

郑威喃喃念叨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词,感觉这词像是带着他连上了一股新的血脉。

“为兄弟们报仇!”

胡汉山高声呼喊着。

“开炮!”

轰轰两声如雷巨响,石楼哗啦啦喷出了大团烟尘,人体杂物在烟尘里飞舞不定。

“好——!”

司卫和水勇们都喝起彩来,包括郑威。

第一百八十一章 忍无可忍,还得再忍

“香港八郑就是反贼,白燕子也差不多,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说清楚?”

剿灭了十一寨的消息传回广州,对什么战果毫不在意,严三娘看着战报的伤亡数字,手都在发抖,司卫阵亡十二个……那可都是她亲手教出来的弟子。

对李肆在香港的行事很不理解,所以她问着李肆的口气格外严厉。

“三娘,记得最初咱们相遇吗?”

伤亡是难以避免的,李肆早有心理准备。压下了心中的黯然,李肆像是跟严三娘谈起风月了。

“我一早就说了自己是反贼,可你是什么时候相信的?”

严三娘正要嗔他转移话题,听到这话,心中哗地一下开了一扇门,酸甜苦辣什么都涌了出来,眼角顿时微微发红,李肆将她揽入怀中时,她也没有一丝抗拒。

“信任,要用血来铸就,更何况我们现在还需要隐忍,怎么可能跟他们挑明了直说。”

李肆说到信任,严三娘低低嗯了一声,想想当自己从泉州府监逃脱之后,在李庄见到了他,那时候她不都还没全心信任他吗?不过……隐忍,为什么还要隐忍?

“咱们在佛山开了钢厂,现在手里又有了船,一整套练兵的法子,从古至今都没见过,几桩生意把银子挣得能堆成银山。只要凑足了万人,不,甚至只是五千精兵,就能打败鞑子的大军。到那时天下英雄群起响应,大势就在你的手中,还要隐忍什么?”

她不甘心地念叨着,李肆呵呵轻笑,感受着胸膛的震动,严三娘眼前恍惚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前方就是千万大军,炮声隆隆,号角连天,鞑子朝廷在炮火中灰飞烟灭,遮蔽着这片大地的罪恶烟消云散,而她,就这样被他静静地揽着,静静地侯着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在他的指掌间一点点呈现。

这傻姑娘啊,李肆压住了即将出口的一大堆话语,只是轻轻叹气。

严三娘的话,前半部分也不算太离谱,如果他疯狂压榨,不考虑自己这个群体内的人心,那么半年内,他的确能够拼出五千人的火枪兵,几十门大炮,再有几艘飞蛟船。以这样的力量,也的确能够打赢最初几仗。

然后呢?

问题就在这了,然后,他要怎么维持这支军队?薪饷、装备、弹药、衣食,靠抢?靠霸住的地盘供养?他的军队是近代化军队,背后必须有一个至少是原始形态的工业体系支撑。现在鸡冠山基地能造枪炮,可那里上不了规模,就说火枪吧,一月能造个三五百支就顶天了,而且还是在原料充足的情况下。

要能一直维持住五千火枪兵,就得有几十万人采矿烧炭、冶炼钢铁、造枪造炮造火药,生产各类军火部件,还有几十万人生产粮食、流通物资,安心服从他的管制,提供稳定的兵员补充,否则他这五千火枪兵,不仅越打越少,一两仗下来还得变成刺刀兵。

这还只是物资供应,他还需要足够多的人才管理这个体系,更需要源源不断的资本来推动这个体系的运转,这就是他造反面临的最大难题。

天下平定,已经有了一套规则。人心乱不乱,不在于这套规则压榨得有多狠,而在于这套规则稳不稳。只要规则稳,人们总能找到活下去的途径。不管是人还是银子,也就有了熟悉的流转模式,可以看到清晰的获利方向。他要单纯以武力冒起,只能让银子和人一同远远逃离。李自成在明末那样的乱世,都没能只靠武力打出一个天下,更不用说现在的康熙年。

然后就要归结到人心了,他的一整套理论,适合平民大众的,适合知识分子的,都还混在一起。段宏时和翼鸣老道还在整理和“修饰”中,只以原本面目出现,不仅招揽不到人心,反而会成为满天下儒士不共戴天的仇敌。眼下真要马上起事,估计广东本地都会出现曾国藩那样的人物。

所有这些问题,都建立在不考虑内部人心的基础上,可造反这事,最要命的还是内部的人心。而审视身边的人,他能全心信任的,除了司卫,圈子最大也只能划到之前的凤田村刘村,而且还必须得细细筛过才行。

段宏时早就说过,人、财、军,要握时势,少了哪一环都不行。

严三娘那话的后半截,就基本是傻姑娘的梦话了,天下英雄群起响应?汉人儒士跟鞑子正是恋奸情热,还有诸多手段没一一铺陈开呢,真要满地出乱子,那是要逼着康熙提前把雍正的事干了。眼下的满清,还只是安定之心到了顶峰,对社会的控制力却还没到顶峰。小打小闹只会让满清看清漏洞,一个个打上补丁。白莲教起义之所以能卷动大势,还在于连基层的官府中人都参与其中,乡野草民的那种“英雄”,李肆压根指望不上。

这些道理,严三娘零零碎碎也知道些,所以她也只是感慨,再没了之前质问李肆的语气。

“还有太多的准备要做,就说刚在香港建起的水勇吧,我还得看看这一套练兵程序锻下来,到底效果如何。毕竟他们不像司卫,跟我之前早有恩义相结。可以把他们当作试验品,看看最后出来的效果,是不是可以作为以后招纳其他人的参照。”

李肆说到了对以香港八郑为首的水勇的真正期待。

“不管他们原本心里想什么,到底是反贼还是顺民,对我们是仇恨还是感激,这些都无关紧要。这一套练兵之法,是要打造一部机器,而他们这些兵,就是机器上的齿轮螺丝。怎么站怎么走、怎么吃饭睡觉怎么称呼、怎么打仗怎么杀人,全按照模子一个个灌出来,打磨光滑。到那时,纵然他们还有什么想法,也已经融进了这部战争机器里,再没办法自拔。”

李肆少有地对严三娘说着视人如物的话,听得少女也是心底游走着寒意。

这就是近现代军队的本质,和旧式军队的平面化不同,他们先得是一个个部件,然后才是一个个人。这些部件装配成一部机器,又是更大一部战争机器的前端部件。李肆现在的战争机器还没构造成型,所以也只能将这战争机器的前端,也就是军队,以实验室的方式,用手工先敲出来。

“所以,就算本是反贼,也要抹掉他们原本的心思?”

严三娘小心地问着,生怕又被李肆笑话。

“要成材,就得修剪,如果骨子本就是正的,当然也会长得更高。”

李肆心说,自己手下的兵,先不提反不反满清,至少就抱团这一点而言,就比一盘散沙的旧式军队先进N光年。

心思散开,又被少女温软躯体和浸人清香聚了起来。此刻他们是在广州西关英慈院后的一处宅院里,春日暖暖阳光烘得人懒洋洋的,严三娘眯着她那细长丹凤眼,正在嚼着李肆的话。白嫩脸颊在阳光下泛着粉红,看得李肆心头也直发痒。正准备习惯性地偷袭上那娇艳樱唇,目光一下滑到了少女的饱满胸脯上,那里的制高点,他反反复复攻打过,却总被害羞的少女击退,现在是不是……

念头刚转了一圈,就见一股明显的晕红涌上严三娘的脸颊,将她那浓密眼睫撑开,柳叶眉也被冲得快要竖起。

“小贼……你在搞什么怪!”

严三娘从李肆的怀里挣开,又羞又恼地嗔着,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常。

他能隐忍着不造反,可美人在怀,小李肆却已经举起了反旗。

“你这般……下流,就去找那只总是想上你床的狐狸好了!”

严三娘跺着脚逃了,丢下无奈苦笑的李肆。

认真算算自己今年也该二十岁了,这人生大事,是不是该解决一下了?

看看头顶的春日,李肆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发春了。

“四哥哥,又没欺负到严姐姐?”

关蒄拍着李肆的背,习惯性地安慰着他。

最近李肆一直在忙青浦货站的事,以北江船行为纽带,湖南、江西乃至广西的商人,都渐渐将流通和仓储无比方便的青浦货站当作中转地,一个大型的批发市场也附带着渐渐成形。这为李肆下一步的目标奠定了基础。而那一步,是李肆打造资本搅史棍的关键点,为此他也不得不将关蒄当作童工,带到这里来压榨。毕竟整套账目,她从最初就在接触,而且具体的细节已非他所能掌控,没有可靠的人居中操控,他对这一步也难以放心。

听着小姑娘又柔丽了一分的嗓音,李肆暗想,自己这小媳妇真是越来越贴心了,等等……小媳妇……

转眼看向关蒄,小姑娘身材已然拔了起来,到了李肆肩头高度,原本的双爪髻也梳成了斜斜的堕马髻,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不再是稚嫩女童,而是真正的少女了。水色碎花褶裙上是一件浅黄轻绸袄子,掐着小姑娘的纤腰,已然显出了一分摄人风情。轮廓深邃的雪白娇颜上,弯月眉下是又大又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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