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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一震,莫名的想到了孔慈,“他有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赵行枢摇头,“没有。”
翟让最是心急,“行枢,赶紧把田氏父母交出来。”
赵行枢愁眉苦脸说道:“我交出田氏父母,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翟让沉重说道:“行枢,你也是瓦岗一分子,瓦岗现在处境凶险,万一城池被攻破,兄弟们固然没有活路,一干老弱妇孺也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就算你苟且存活,也会一辈子受尽良心谴责。”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赵行枢顿时招架不住,举手投降道:“大哥你不要再说,我交出田氏父母就是了。”
我心头巨石落地,忍不住露出笑容。
翟让若有所思说道:“田氏,你很看重亲人。”
我叹息,“人世险恶,只有亲人才不会算计你,他们当然重要。”
翟让眼前一亮,“那么,你想不想知道你弟弟妹妹下落?”
我心里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弟弟妹妹因为我的缘故,无辜给夏东海处死,我内疚之极。
翟让察言观色,笑着说道:“田氏,你不需这样难过,你弟弟妹妹还活着。”
我愣了愣,跟着惊喜得几乎忘记呼吸,“你是说真的?”
翟让点头,“嗯,”他沉吟片刻,略显尴尬说道,“我对你妹妹印象深刻,那样凶猛泼辣的小女孩,世间少有,我有意收藏,所以赶在夏东海去处决她之前,将她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作业过程中,顺带捎走你弟弟。”
我忍不住笑出来,想起那天翟让和夏东海外出劫持弟弟妹妹回来,他脸上脖子上给碧桃修理得伤痕累累,没想要居然修理出感情来了。
翟让悠然的笑,“关于你弟弟妹妹,除了这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我心不在焉说道:“什么坏消息?”
翟让双眼略有笑意,“他们两人上了瓦岗寨。”
“啊?!”我错愕之极,“他们去瓦岗做什么?!”又怒不可遏,“是你强迫的,对不对?”
翟让摇头,“不是,”他幸灾乐祸看着我,乐不可支说道,“两个小孩人小志大,立誓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伟岸事业。”
我愣了愣,跟着气得吐血,两个死小孩!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三四章 重逢
这天我留在福来客栈,没有再回琼花观,两天之后,赵行枢带着父亲和母亲来找我,三人相见欢,与此同时,赵行枢还捎来消息,因为我无故失踪,王世充遍寻不着,心生警惕,在昨夜带着刘氏,离开扬州,不知去向。
我知道两人一定是去了洛阳,并且预计在不久的将来,洛阳将会有一路新的反王横空出世,当然,这件事是不需要告诉赵行枢和翟让的。
在父母的安置问题上,我思忖良久,决定让他们去幽州投奔舅舅,我的舅舅胡显标,是幽州刺史,先皇御赐亲封的梁泉公,在幽州本地很有些势力。
我把这样安排告诉翟让,请他帮忙,他二话不说答应了,“我一直还担心你要带上二老西去瓦岗,”他不住挠头,“那真是件无比不方便的事,万一中途发生意外,碧桃必定将我生吃了。”
我但笑不语,可怜的翟让,显然是给妹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
对于去幽州这一决议,父母最初并不同意,父亲说:“碧瑶,你一个孤身女子,同这一班人周旋,我很不放心,莫如跟我们一起走,或者,我们留下和你一起设法。”
我耐心说服他,“不用担心,我行事自有分寸,你们留下只会增加我的负担,”我踌躇了阵,“如果不出意外,至多三个月,我们一家就可团聚。”最起码,弟弟妹妹一定会去幽州找父母。
父母无奈答应。
七月初五,翟让派人送父母从水路潜行出扬州,直奔幽州,临行之前,我褪下手上一只银手镯交给妈妈,“妈妈,你拿着这个。”这是圣上赏赐给我的,虽然不顶名贵,但是他亲手制作。
妈妈疑惑不已,“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笑着说道:“你暂时替我保管着,若是我没有去幽州找你们,就做个纪念。”
母亲的眼泪刷的流出来,“碧瑶,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玉石俱焚的打算?”
我笑容不改,“妈妈不要胡思乱想,赶紧上路,替我向舅舅问好。”
父母离开扬州之后,我取出悬丝的解药,悄悄分成两粒,给翟让服用,表示我履约的诚意,也圆了之前自己说下的谎言。
接下来的事,就是盗取傻二躯体和玉玺了,因为两样物品都在成象殿,翟让就打算把两件事合在一起办,盗走傻二躯体的同时取走玉玺,按照这样的作业计划,我势必要先说出玉玺所在的具体方位,但是当翟让提出这要求时,我犹豫了阵,断然拒绝。
翟让甚怒,压抑火气问我原因。
我说道:“我担心你拿到玉玺之后,留下傻二躯体,跟着劫持我西去瓦岗。”
翟让怒极反笑,“我是那样的小人?”
我皮笑肉不笑说道:“你是不是小人,自己心里最清楚。”
翟让气结,赵行枢打了圆场,“田姑娘,是否盗出傻二躯体,你就会说出玉玺下落?”
我点头。
赵行枢转而劝解翟让,“大哥,不争这一时之气吧,早些拿到玉玺回瓦岗才是正经大事。”
翟让重重哼了声,气冲冲的出门。
当天夜间,他果然盗回了傻二的躯体。
我原本以为,这样酷暑天气,躯体一早已经有所腐坏,但是没有,傻二安静躺在一具上好的楠木寿材里边,四壁放满冰块,用厚厚棉被包裹,面容宛然犹如生时,我看得出神,心中酸涩难言,不知道北归的圣上,现在境况如何,元德太子有无妥善保管他?
翟让问道:“田氏,你打算怎么处置这躯体?”他警告我,“不要指望我答应你现在就送他回雷塘你老家。”
我笑着说道:“我也没敢这么指望,”我出了会神,“先送到嶕峣山吧,我在那里买有一块墓地。”
翟让奇道:“你买墓地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死后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扬州最好的风水,第一是丹阳,第二就是嶕峣山,丹阳修了行宫,嶕峣则满山是坟地,那里寸土寸金,我从十五岁开始,足足攒了七年,才攒够买一小方墓地的钱。”
翟让无言,“你从十五岁就开始替自己安排后事了?”
我叹了口气,“是啊,我是宫女,如果在生时候没有遇到大赦,老死在宫中,身后事势必要由宫监料理,所有预先替自己谋一处存身之所,是非常必要的,否则很有可能被胡乱葬在某个乱坟岗子上,”我自我解嘲说道,“虽然比较可笑,但我在生时候受了许多苦,实在不愿死后也这么凄凉。”
赵行枢吸了吸鼻子,“听你说得我老心酸楚。”
随后三人带着傻二躯体赶到嶕峣山,找到我买的那块地,草草安葬在该处,到天明十分,折回福来客栈,稍事清理过后,翟让对我说道:“现在你该告诉我,玉玺藏在什么地方了吧。”
我说道:“其实你上次入宫,已经见到它,”我顿了顿,“我把它放在成象殿圣上寝宫的正梁上了。”
翟让瞪大了眼,“就这么简单?”
我心念一动,沉吟片刻,信口胡言:“你听我说完,那正梁比普通梁木宽出一倍不止,当间和横梁交接处中空,玉玺就藏在这空间里边,但这空间设置有一处机关,触动机关的突起,藏在圣上卧榻跟前的第二块方砖下,你对住这块方砖磕头两次,引发突起,收回机关,这时你再攀上正梁,就可稳稳当当拿走玉玺,但如果你不磕头两次,想要硬拿,则会触动另外一处机关,引爆寝宫地下埋藏的火药,整个寝宫会在两秒钟内炸毁。”
这当然不是真的,玉玺就端端正正放在正梁和横梁交界的地方,因为那角度选择的非常巧妙,从地面上看,很难发现。
翟让痒痒然说道:“这机关设计得有够阴损,难怪宇文化及找不到玉玺。”居然半点没有疑心我在整蛊他。
我险些笑出来,宇文化及没找到玉玺,是因为他认定玉玺已经由我偷偷带出宫,有这样先入为主概念在,自然不会仔细搜索,更加不会把眼光投向高处的正梁。
入夜之后,翟让带着赵行枢再度入宫,搜索玉玺,我独自一人留在福来客栈,跟前只有翟让差来看管我的一个小弟。
两人走后,我歪在卧榻上看了会儿书,觉得困倦,准备睡觉,就在这时,外边传来轻微声响,我心里警觉,“谁?”
没有人应答。
我批衣下床,扎紧腰带,散乱头发用布巾包裹妥当,轻轻推开窗户,发现看管我的小弟四脚朝天摊在地上,睡得香甜之极,在他旁边另外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笑容可掬,对我说道:“田姑娘,别来无恙?”
我迟疑了阵,试探着问道:“是孔慈孔大人?”
第一品 劈棺惊梦 第三五章 出迎
来人走到窗户跟前站定,含笑注视我,“田姑娘好眼力。”
果然是孔慈。
我试探着问道:“大人是来抓我的吧?”这一点毫无疑问,关键是他奉的是谁的指示,是代表着圣上的元德太子,还是目前扬州的最高主宰人宇文化及。
孔慈却笑,看着我出了会神,“不是,路过。”
我惊讶得笑出来,这话说得真是有趣,“要不要顺便进来喝口茶水?”
孔慈笑道:“不用,时候不早了,田姑娘早些休息。”说完施施然拾级下楼。
我心中惊讶,正打算要叫住他,却发现他不见了,楼梯口空无一人,我张大嘴,用力揉眼睛,怀疑自己遇见了鬼。
这时地上呼呼大睡的小弟嗯了两声,突然翻身坐起,摆出一副伏虎降龙的姿势,火眼晶晶说道:“是谁,是谁暗算我?”
我看得叹气,觉其真是个典型的二百五,“没人暗算你,”我顿了顿,“就算有人暗算你,那人也走了。”
小弟连忙问道:“你看清楚那人没有?”
我懒得跟他废话,“没有,我推开窗户那阵,你已经睡在地上,四边空无一人。”
小弟半信半疑,“你有没有蒙受损失?”目光瞄我全身上下。
我啼笑皆非,“没有,”打了个哈欠,“已经下半夜,你回房睡觉吧,我一个弱女子,逃不掉的。”
小弟解释道:“我不是担心你逃走,大哥交代过,不准睡觉,要时刻提高警惕,谨防歹人劫持你。”
我眯眯的笑,“放心,有你这样的英武少年在,就算果真有歹人来袭,见到你的丰姿,已经望风而逃,哪里还敢靠近。”
小弟给我捧得有些飘飘然,就耍了一套拳法套路,“这倒是,我这套伏虎降龙拳法,凶猛彪悍,寻常小毛贼碰到我手上,那就是一个字:死。”
我不住点头,连连称赞,“是的是的,简直出手如闪电,完全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心里腹诽不已,伏虎降龙?伏猪降狗还差不多。
小弟高兴之极,耍完拳法,一边擦汗一边问我:“姐姐为什么还不睡?”
我笑着说道:“本来已经睡了,刚刚听到外边有动静,所以起身看个究竟,”我轻描淡写说道,“结果发现原来是你困得倒在地上。”
小弟干笑,“特别重申,我是给人暗算的。”
我笑着说道:“好了,我不跟你多说,睡觉去了。”遂关上窗户,躺回卧榻,对着天边明月怔怔出神,猜测孔慈今次的来意,设想出千万种可能性,又一一推翻,辗转之间,不得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