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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就算明知道他要说出尖酸的话还是得做出客气的样子,清次冷眼看着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互相对峙,而秀家显然处于弱势。
这个弱势,有一大半是由自己造成的吧。
他等着听光正究竟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德川光正并没有对秀家说什么,反而绕过了他走到清次的面前。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目光相对,清次毫不回避地望着光正。
存在于这个男人心里的想法,清次自然已经明白了,光正对他的恨意以及要杀他的理由早在他重伤的时候就已经当面说过,但是尽管如此,再度相对的时候却仍然无法摸透对方的心思。
“真是大逆不道。”
忽然从光正的口中说出的这句话,直截了当地指向了清次。
“像你这种低贱的人,怎么敢这样站在我面前,还不快跪下!”
看到清次没有动,光正冷笑了一声道:“只不过是个勤役,居然这么目中无人。”
他话题一转,忽然问道:“听说你还是松前藩主临终立嗣的继子,是真的么?如果是真的那就难怪了,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即使继承了家督也只会丢脸,幕府不承认你是松前家的养子果然是对的。”
秀家听着这些刻薄的话,眉间一皱,刚要开口阻止,就看到清次一弯腰,毫不犹豫地在光正面前跪了下来。
这一下,就连光正本人也感到诧异,一下子不知作何反应。
清次双手着地,深深地埋首在地板上,但什么话也没有说。
就这样,不知是因为夕阳完全落了下去还是的确如此,空气仿佛变得冷洌起来。
如果自己不在身边,他未必会这样做吧。
秀家感到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似的沉闷,好几次都想伸手把清次拉起来,但是那样做的话,大概反而会使屈辱感更为浓烈。
世上再没有比兄弟之争更让人痛心的了。
秀家望着跪伏在回廊上的清次,想到那些曾经说过的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光正从身边走过去的声音。
他一言不发地从清次面前走过,或许本身也感到十分无趣,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就那样走开了。
等到光正和他的侍从走远之后,清次才从地上站起来。
秀家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不用那么做,反正我们早就已经不是那种可以好好相处的兄弟关系了。”
清次看到他皱眉的样子,脸上却没有露出受辱的表情,他想了想道:“这样吧。”
“嗯?”
“你要是觉得愧疚,不如就给我升职。”
秀家一怔:“你说什么?”
“升到不必下跪的地位,怎么说,至少也应该要上从三位才行。”
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忽然笑了出来,秀家听明白他的玩笑话,嘴角扬起了一个笑容,但是却很快止住,故作正经地道:“嗯,说的也是,既然这样,那就立刻上京奏请天皇,请求加封官位吧。”
一瞬间,忽然松弛了下来,如同即将断弦般的气氛和缓,秀家和清次对视着,一起笑了起来。
“走吧,再迟祭典要结束了。”
一路走去,路上遇到了正在找秀家的久马。
“秀家殿下,您要出去么?”
“出城去走走。”
“那我陪您一起去,今天是七五三祭,外面人多杂乱,万一有什么危险……”
“不必担心,有清次跟着就行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久马脸色一变,但是却没有坚持,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走过去。
秋日的夜风清凉,可热闹的街町却增加了一丝暖意。
祭典对大多数人来说仍然是徒有虚名的东西,少妇们趁势炫耀自己的美貌华服,男人们也借机在外面喝酒游荡寻欢作乐,晚上的灯笼亮起来之后,整条神社的路上就像白天一样亮。
在那些应当是祭典主角的孩子们心目中,这让人流连忘返的景象将来一定会变成美好的回忆,纯粹来凑热闹玩乐的大人更是陶陶然快活得好像在做梦似的。
热闹非凡的人群中响起鼓点,跳舞和唱歌的人围成一圈,连周围的路人也会参加进去,很快就变成|人人都在嬉闹欢笑的场面。
“可别走散了。”
清次眼看着人潮涌动的路上欢腾的景象,走在他身边的秀家被人流隔开,慢慢地越走越远。
他迅速分开人群走到秀家身旁,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秀家正在专心地看着鼓声中的舞狮,忽然感到手心一热被人握在掌中,他立刻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清次望着他,眼睛里带着一阵没来由的焦虑。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种眼神,但是自己的手掌和他相握时却立刻让那阵焦虑缓和下来。
秀家把头转过去继续看着前方,被握着的手掌却辗转过来,手指交叉着穿过了清次的指间。
清次怔了怔,指节骤然收紧。
七五三祭,二十年前他三岁,兄长一郎七岁。
在松前福山城的神社前,也是如此热闹的景象,人潮涌动,把年幼的兄弟两人牵着的手分开,到处也找不到对方的身影,直到祭典结束,人群散去,内藤一郎才在神社鸟居下的阶梯找到了睡眼惺忪的弟弟。
明明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可是那个时候的记忆却如此清晰,清次记得当时比他大上四岁的哥哥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大声哭起来,空旷的神社路上只听到他的哭声。
武士家的孩子是不能哭的,父亲从小就这样教导他们,即使知道立刻要死也不能流泪。
但是那个时候,兄长抱着他大哭的样子,却像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似的,不由地就让人生出了敬意。
数年后,那个一生中只哭过一次的哥哥把插入腹部的短刀拔出来,又划上他的胸膛时,在他耳边留下的话却是:“要是那个时候把你丢在神社就好了。”
这句话比锋利的刀口更伤人,让他不敢相信,远远地逃离了支离破碎的家,差一点死在街头。
世上难道就没有真正相亲的兄弟了么?
他和一郎是这样,秀家和光正也是这样。
虽然刚才轻易消解了光正所设下的刁难,可是将来的事却实在难以预料,谁也无法去推测,更不用说避免了。
清次的手指越收越紧,秀家感到疼痛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们走吧。”
“到哪里去?”
“不想去神社了,我们去喝酒。”
即使在偏僻的酒铺里还是能够听到太神乐的乐声,祭典仍在继续。
清次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对着秀家说各种难得听到的奇闻轶事,到后来甚至把酒屋中的酒客和端菜送酒的女人全都叫来,一边喝酒一边和他们调笑。
秀家以前虽然也经常会去舞风这样的游廓,却仅止于赏能乐,和若鹤饮酒观月罢了,从来没有真的和游女们有什么越界的交际。
可是清次一直以来就习惯于放浪形骸,在一群男人女人之间毫不介意地喝酒喧闹,很快醉得不省人事,眼睛看着秀家的时候,全是迷茫之意。
他的双手忽然攀上秀家的肩膀,把自己的脸贴近他的鼻尖,好像在仔仔细细地分辩秀家的长相似的,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沉稳,也没有了凌厉的气势,仿佛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秀家。
即使明知道他醉了,秀家还是感到一阵尴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全都出去吧,这里所有的酒帐我会付……”从怀里摸出两枚金币,秀家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抬头对最后一个走出去的女人道:“请倒杯茶进来。”
“好的。”
把所有人赶走之后,秀家扶着清次,让他卧倒在桌子上。
为什么会喝醉呢?心里有什么不快么?
是因为刚才光正对他的羞辱,仍然难以释怀?
但是秀家知道清次不是会把那种小事放在心上的人,如果为了那些事难过,那么过往的惨痛经历早就已经把他击垮,也根本无法活到现在。
他看着清次伏卧在桌上一动也不动,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窗外的鼓声随着晚风飘来,房门却被敲响,秀家接过女人送来的热茶又重新关上门。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像是受伤的野兽发出来的呜咽,清次的肩膀微微颤动,仍然伏在桌上。
强忍着的哭声好像幻觉一样传进了秀家的耳中。
他一下子怔住了,飘荡在夜色中的鼓声像是巨锤一样重重地撞击在他的心上。
备注:
七五三祭:日本传统节日,为7岁、5岁、3岁的孩子过节。
第五十六话?转变
“吉池大人其实另有所图。”
这句话是又吉当着染丸的面亲口说出来的。
义军队伍里,染丸在人前并不称呼双叶为姐姐,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叫她“柳井小姐”。
在职务上,他身为忍者也是和别的军队一样,担当刺探军情的密探工作,甚至有不少人都没有见过他的面。
又吉赶回城里来的时候,双叶仍然还在和其他将领讨论突围的事,他在门外徘徊一会儿,最后还是告诉了正在城头上巡视的染丸。
听到这句话,染丸的眉间很明显地拧了起来。
他站在城上时,夜晚的风由高处吹下,身上的素色窄袖被风拂动,有时会紧贴在身上。
又吉一直觉得染丸是个十分俊俏的少年,虽然眉梢眼角少了少年人的纯真情意,不过光是看到那俊美的身姿,应该没有人会说“不喜欢”吧,想到刚才在町街上的屋子里,隔着隔扇的山之内和他的同僚一起狎玩男色的情景,又吉不禁心中一阵难堪,感到好像诋毁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似的,连忙收敛心神等着染丸说话。
“我知道了。”
“什么?”
听到染丸轻描淡写的话,又吉有点不明白地道:“您知道了这就行了吗?难道不用告诉双叶小姐,那个叫吉池照摄的人如果真有把我们当作垫脚石来推翻幕府的企图,那双叶小姐不就会有危险吗?”
“这件事不光是我知道,姐姐她也知道,只不过她明明知道却还要继续下去,即使你我去对她说也没有用,又吉,我姐姐她已经没有活在这个世上了,她早就已经踏上浮桥和那个名叫源治郎的男人在天上相会,我想不只是她,那些为了要给自己的亲人复仇的人,也全都是一样,被什么人当作垫脚的石头,或是把什么人踩在脚下,最后究竟是一起分崩离析地倾倒还是直升上胜利的云端,这是谁都料想不到的。”
又吉愣住了,他从没有想过染丸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本来以为自己正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到头来却仍然是一场空。
“是不是在说笑呢?这个时候可不适合说笑话。”
“又吉,上次拜托你的那件事,能不能换一下?”
“换?”
“嗯,上次想让你在最后的时候投降的,现在,能不能请你赶在吉池照摄的人前面,把这个东西送到那古野城去?”
染丸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到了又吉的手上。
“这是什么?”
“是我搜集来的,关于吉池照摄企图倒幕的证据,花了不少心思整理,应该算是很有力的罪证了吧,本来还想着至少能赢一场,现在……”
染丸微微一笑,又吉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充满了苦涩的意味。
“那么,把它交给什么人才好呢?”
“尾张藩侯往江户参觐交代,被派来攻城的又是他的小儿子,所以现在在城里的,应该只有长子德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