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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理会天下如何变化,不用去为别人流血受伤,像所有浪人那样过着今日不愁明日事的浪荡生活。
那样对他来说,是不是反而更轻松。
秀家想到在天守阁的那个晚上,当刺客的刀尖刺进清次的胸口时,他用那种忍痛又解脱的声音对他说“还给你了”的时候,自己却好像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一直不肯去推敲清次究竟要还什么东西给他,其实只要稍稍想一想就立刻能够明白。
因为那一次错误,是任何东西都不足以偿还的,而对浪人来说,可以托付的大概就只有性命了吧。
直到那么久之后才肯接受这样一个答案,却在他濒死之际毫不留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秀家坐起来看着隔扇外渐渐亮起的天光。
爱与恨,如果非要说出一个所以然来,那实在太难了。
暂时就先这样吧。
侍女们已经开始在门外等着他起来,秀家也无暇去考虑房间里的欢爱痕迹要如何掩饰,自己穿好衣服,站起来打开了隔扇。
门外日光明媚,朝颜盛开,他走出去站在薄热的阳光下,仿佛扫去所有阴霾地深吸了口气。
“秀家殿下,您要回去了吗?”
久马经过回廊,看到秀家站在外面,阳光洒落在干净的地板上,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在这个他从小就开始追随的男人身上,忽然散发出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光辉。
朝阳照在秀家的身上勾勒出细细的金边,那完美的身影映入久马的眼中。
在秀家的身上,原来一直困扰着他的,虽然一直避免但却挥之不去的悲哀的东西,像是被日光杀死了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那种把自己置于无法动弹的境地之中,难以挣脱的桎梏也被坚定地打破、粉碎、散落,然后归拢在看不到的角落里。
发生了什么事呢?
久马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俊美而高贵的男人,看到他望着院子里的朝花微笑说:“开得真好。”
他醒悟过来,立刻点了点头:“嗯,是撞羽朝颜,这个月才刚开的花。”
秀家微笑:“还是蓝色的撞羽最美,什么时候也种一些到城中去吧。”
他说完之后就转身走开了:“我先回去,你不必跟着了。”
“……是,那么路上请小心。”
久马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来看到秀家心情开朗是件极好的事,但是这样的变化来得太快,令人感到困惑不解。
他刚想走开,忽然听到整理被褥的侍女们在很小声地低语。
虽然听不见内容,但也听得出那略带惊奇的语调。
久马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依旧浑然不觉的少女们低着头,一边抱着被子出去一边还在说话。
本来他对这些女人之间的小声说话是没有任何兴趣的,可是看她们人人一副羞涩的样子,似乎话中还提到了秀家,忽然就感到非常反感。
像这样身份卑微的人也敢把国主之子的名字挂在嘴边,实在是太不敬了。
久马停下来大声地叫她们站住:“等一下,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再说大声一点给我听。”
侍女们全都被吓了一跳,胆子稍微小些的更是像要哭出来似的,只是把头伏到地上,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说啊,刚才不是说得很高兴的样子么?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在他反复催促之下,终于有一位侍女开口。
这个名叫铃的侍女低着头,声音有点发抖,但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是,刚才整理房间的时候,看见……被褥上有……行过房事的痕迹……”
久马愣住了,昨天晚上并没有让人进去侍寝,有这样的事倒的确让人感到奇怪。
“昨天没有人进去过么?”
“侍女们都在,没有人进去。”
阿铃犹豫了一会儿,好像在考虑该不该说,慢慢地嗫嚅道:“不过……”
“不过什么?”
“秀家殿下身边的侍从来过,后来有没有出来我们就不知道了。”
听明白了阿铃话中的含义,久马的头脑一瞬间仿佛被涌上来的热血填满了,脸颊涨得通红,连手指都在发抖。
他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就算秀家要他的妹妹来侍寝也不会让他如此难堪和愤怒。
答案浮出水面,那阳光下毫无阴影的微笑是为那个男人而发的,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却全都是徒劳,没有办法让他忘却烦恼,没有办法排遣他的寂寞,甚至没有办法让他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笑容。
但是,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那个男人。
久马捏紧了自己的手,忽然丢下惶惶不安的侍女们,径自走了出去。
第四十一话?卯月与樱
回到城中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变。
但是周遭的一切往往是随着人心来变换的。
仿佛心中的绳结被打开,畅怀之下,所有东西看起来也都变得那么顺眼。
就连残落凋零的藤花都是美的。
清次穿过庭院,慢慢地走到了一间木屋前。
这间木屋令人怀念,正是第一次被带进城中的时候,由阿药照顾着养伤的地方。
他还记得在离这儿不远有一片美丽的竹林,有工匠们悉心造就的假山和溪流。
虽然那古野城的大地震把很多地方都震毁了,但是这里却看不出有毁坏的痕迹,修缮得和以前一样漂亮。
仔细想一想,当初秀家把他丢在这里,或许并没有什么恶意。
他慢慢地走在回廊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个脚步声并不像是有什么焦急的事情,反倒像来寻仇似的。
清次才刚一转身,立刻看到久马出现在自己身后。
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的拳头就狠狠地揍在了他左侧的脸颊上。
那个用尽了全力的猛击令他重重摔倒在回廊边,手臂的关节撞到廊下的岩石,顿时传来了一阵难言的剧痛。
没等他站起来,久马就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拽到庭院中的假山石下,一双愤怒的眼睛紧紧地瞪着他,双手骨节咯咯作响。
“你做了什么?”
清次伸手擦掉嘴角的血,慢慢反问:“你知道了什么?”
久马的手渐渐松开,这简短的反问仿佛就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而且还是肯定的。
“你这个混蛋!”
他压抑着的声音变得充满了愤恨,举起的右手又要往清次的脸上挥去,但却被挡了下来。
清次一把推开他,拍了拍被揉皱的衣服,向他说道:“如果你对此感到不满,刚才那一拳就算让你发泄过了,下次再来的话,我会还手。”
“为什么……”
久马站在原地,压抑着愤怒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清次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久马是从小和秀家一起长大,关系非比寻常的人,那种忽然被排除在外,降级了似的感受,的确令人难过。
体会到那种无可奈何,又没有办法改变的心情,纯洁无瑕的少年时代,心底炽燃着对于未来的理想和憧憬一并被毁坏的难过,清次看着久马的背影,忽然开口道:
“有人对我说,主君是鱼,家臣和武士是鱼的眼睛,百姓则是水草。”
他的眼睛转向湛蓝的天空,也不知道久马有没有听,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但是我觉得,与其变成鱼眼和水草,还不如干脆就做池塘里的水。”
清次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个微笑:“久马大人,鱼离开水不能活,而没有鱼的池塘也只是一潭死水罢了。”
他说完这些话,不再看久马的表情,就那样沿着回廊走了出去。
“什么鱼和水……”
久马一个人在庭院中,他紧攥的拳头无处发泄,用力地击打在嶙峋的假山石上。
一瞬间传来皮开肉绽的疼痛感激发了心中的怨恨,他恨恨地道:“真是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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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脸怎么了?”
秀家看着清次左边脸颊上的一片青紫,嘴角微肿着。
清次用手托着自己的下颚想了一会儿说:“大概是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大概?”
“嗯,大概吧,一时说不清楚,这是常有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秀家点了点头,明知道他在敷衍了事却也没再追问。
对于昨晚的事情,谁都闭口不谈,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说出来反而让人感到尴尬,可什么都不说时间却又难挨。
秀家低头看了一会儿书,忽然叹了口气。
他把目光转向清次,说道:“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以前的事?”
“比如说,当上浪人之后的事,去过哪些地方,认识些什么人,像在居酒屋里发生的那种事,应该有很多才对。”
清次想了想,还没有开始说,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
他把以前在各地浪荡的经历都拿出来说,也有说到没钱可用的时候那种窘迫的境况,明明是很无奈的话题,说起来却变得很风趣,那些从江湖艺人口中听来的,仔细回味还颇有深意的道理一旦从他嘴里说出就变得简单明快起来,秀家有好几次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甚至在清次用水户口音教他说话的时候,更是畅快淋漓地笑了一回。
“北御门一直在我面前说你的事,但是,凡事还是要听本人来说才有趣味。”
清次看着他道:“北御门是什么话都对你说么?”
“只要是他觉得应该告诉我的,就不会隐瞒。”
秀家顿了一下,他回视着清次,慢慢地道:“但是那么久以来,他所转述的也全都是关于你是浪人身份的事,比这更早之前的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连我自己都没想要提起,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秀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个伤口,是怎么来的?”
“伤口?”
清次一时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个伤口,直到秀家向他的胸前示意,他才反应过来,右手不由自主地在胸膛上按了一下。
“这个么?”
清次隔着衣服按住那条长长的刀痕。
“是一个记号。”
他用一种好像在鼓励自己回想的声音慢慢地说道:“是已死的记号。”
“已死。”
秀家重复了一遍,没有急着追问,清次却忽然笑了起来,他说了一段令人费解的话。
“有一件事,是关于我的兄长内藤一郎,他其实并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子,父亲的正室宁子夫人,也就是我名义上的母亲因为身体孱弱一直没能怀孕,为此耿耿于怀,最后拜托身边亲信的侍女把自己弟弟的孩子领养过来,那就是我的兄长一郎。”
他忽然说起家事,虽然和刚才的话题完全不合,秀家却没有打断他,反而十分认真地听着。
清次继续说道:“领养来的孩子被当作宁子夫人的亲生子来抚养,对外也是一样这么说,本来并没有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名叫阿莠的侍女站出来说自己怀了孕,怀的正是我父亲的孩子,而当时,当着正妻的面,父亲也没有否认,就让那个女人把孩子生了下来,因为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哥哥,所以就取名叫做从丸,这是我的幼名。”
清次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从容不迫:“我父亲是松前藩主身边的家老,六年前松前藩主忽然病倒,原本以为只是小病,后来却慢慢变得很严重了,在那之前因为没有料到会一病不起,根本没有考虑过立嗣的事,直到最后临终的时候才想起来,匆匆忙忙地开始决定养子。”
松前藩的藩主在弥留之际,忽然从被中伸出手,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