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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文恭、曾家五虎郁闷也就算了,梁中书郁闷罢,还要向京城写报捷物奏章。
“捷报”送到京师,徽宗大悦。蔡京见自家女婿成了大功,虽然没能杀得了首恶是件憾事,但日有盈昃,月有圆缺,此事古难全,也不必过于刻意苛求了,于是咳嗽一声,向杨戬、高俅使了个眼色。
杨戬便出班,将拜年话儿抖落了一大车,赞美梁中书平寇成功,是国之栋梁;高俅则溯源寻根,感慨当日若不是老太师举贤不避亲,安能打开如此大好的局面?今日成功,众人皆欢欣鼓舞,独有老太师默默无闻,如此谦退,有古时大树将军冯异之风,真是纯臣啊!
他们两个正说反说,说得徽宗开心到十二万分。此日正是十二月己酉,于是降诏,以青州王师军胜,又逢禁中神御殿盖成,是双喜临门之兆,遂减天下囚罪一等。
兴头之下,又加梁中书为太子太保,颁赐玉带蟒衣,额外赏黄马褂,戴绿帽。蔡京为国奉贤,举荐得人,赐鸠杖一柄,玉如意一个,荫一孙入国子监读书——于是君臣皆大欢喜。
又过了数日,梁中书又上了一本——某营某将,如何杀贼;某营某兵,如何卖命,虽是他拾遗补阙用军功来糊人的嘴,却便宜了无数的败军之兵败军之将,升的升,赏的赏,枢密院里忙得焦头烂额,告身剳子开了无数。不少朝官又纷纷上本,称颂徽宗洪福齐天,得了蔡京、梁中书这等贤相良帅,真国家柱石之臣也!
徽宗的迷汤量素来不大,被群臣这么一轮猛灌,行事就更加轻狂起来。于是乘着乙卯日雪降的时候,赐宴于蔡京府第,一时间天下称荣。
与此同时,西门庆引着千军万马,也已经回到梁山。
当日离青州时,西门庆向呼延灼道:“北方正有契丹征伐女真。若契丹胜,七十万大军集结不易,岂肯就此分散了?辽帝若是存心背弃百年前的澶渊之盟,中原百姓眼看就是一场祸事;若女真胜,外族人都是狼子野心,十有八九也要向我大宋来窥视——当是时,正是英雄豪杰用兵讲武之时也!呼延灼哥哥可愿弃了这青州,随我去往梁山待敌?若外狄不来,自然都好,若真有烽火犯境,好男儿兵临瀚海,马踏阴山,正其时也!”
呼延灼呼延庆兄弟听着,热血沸腾,齐齐躬身道:“愿随元帅牵马坠镫!”
没费吹灰之力,搞定了呼家将,出帐转了个弯儿,又碰上了花和尚鲁智深,带着青面兽杨志、灌口二郎神武松、一丈青扈三娘等二龙山大小头领,还有桃花山、白虎山几处头领,都来求见。
鲁智深道:“四泉兄弟,咱们如今在青州做出了好大事,威震天下。如今你带了大队人马一走,剩下俺们这些人,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若官军再来围剿,却当如何?因此洒家和各路弟兄们都商量了,我们愿随四泉兄弟去往梁山,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只是不知道四泉兄弟收留不收留?”
西门庆听了大喜:“若有众弟兄相助,梁山真是如虎添翼,既如此,这便众位动身,同往梁山,共襄义举。”
鲁智深引众人去后,旁边咳嗽一声,又转出了玉麒麟卢俊义。此时的卢大员外面有忧色,问西门庆道:“西门头领,我那小乙,端的去了何处?怎的这些日子过去,还不见他归来?”
西门庆道:“燕青兄弟少说也是天下第一伶俐,卢员外担心他怎的?便请员外同往梁山,待燕青兄弟无事归来,大家正好相见!”
一听西门庆邀自己上梁山,卢俊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声道:“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卢某人是正经良民,这梁山,是说甚么也不上的!”
西门庆笑道:“卢员外既如此说,便请自回寿张,燕青兄弟一有信儿,我便知会员外如何?”
卢俊义点头,然后自去了。西门庆便传下将令:“青州一战,众弟兄们都辛苦了。大家这就班师收兵,回梁山吃腊八粥去也!”
众人听着,欢声雷动,于是,一行人偃旗息鼓,径归梁山。到得梁山脚下,卢俊义拨转马头,自回寿张,西门庆引人直进朱贵酒店。此前早有小喽啰报上梁山,天王晁盖引着山寨众兄弟等在朱贵酒店中,只等着替西门庆接风洗尘。
两下里相见,自有一番欣喜。孔明孔亮早已拜倒在宋江膝下,口称师父。宋江本来冷眼看着西门庆得意归来,心上尽是酸意,现在有孔明孔亮弟兄给他长脸,便不由得挺胸叠肚起来,大笑着作豪爽状:“二位贤弟请起。”
扶起孔家兄弟后,宋江便大声向众人介绍道:“他两个便是白虎山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兄弟。因他们好习枪棒,却是我点拨他们些个,因此叫我师父。自从我上得梁山,常常忆念从前故旧,今日又能和他们相聚,真是万千之喜!”
不少人听了心中暗笑:“这宋江哥哥除了比旁人黑些,武艺只是稀松,他教出来的徒弟……可想而知了!”
那边厢,西门庆也将其他人一一介绍:“这两位是呼延兄弟,呼延灼、呼延庆,呼家将的威名,那是不用说的了;这是二龙山鲁大师、杨提辖,还有我武松哥哥……”
众人听着,皆是肃然起敬。晁盖左手拉了呼延灼,右手拉了鲁智深,笑道:“呼延兄,数月前水泊边上连环马列阵,岂想能有今日欢会?还有鲁大师,兄弟久仰上师清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梁山有各位英雄加盟,眼看是越来越兴旺了!四泉兄弟真是福将,出军一次,咱们的山寨就发达一分,哈哈哈——”
正喜笑间,突然从西北方向上跑来一匹快马。来到近前,马上喽啰滚鞍下马,大声道:“天王、西门头领,祸事了!祸事了!”这正是:
只说青州结欢好,又见寿张起干戈。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4章 燕青锄奸
宋江见报信的小喽啰只招呼晁盖和西门庆,却把自己置之脑后,心中顿时一股邪火直窜上来,当下冷着脸呵斥道:“咄!你这不成材的小厮!慌张个甚么?我梁山的威名,生生都叫你这没脚蟹一般的举止败坏了——还不与我起开去好好说话?”
小喽啰唯唯诺诺地站起身来,被宋江这么当头一棒喝,要说的话反倒哽在嗓子眼儿里了。
西门庆笑道:“公明哥哥且休要吓坏了他。正如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老百姓卖不了国一样,他一个小小的喽啰哪里能谈得上败坏咱们梁山的威名?好了!你休要害怕,出了甚么事,只管照实说来。”
那小喽啰得了安慰,定下神来,躬身道:“回禀天王与西门头领,小的刚从寿张县里来,有玉麒麟卢俊义卢员外家的燕青小哥儿——他杀人了!”
众人一听都笑了。西门庆道:“我辈只消替天行道,杀人即为善念。我说怎么燕青兄弟不往青州军前来报到,却是他跑回寿张杀人来了——不知燕青兄弟杀了几个?又是因何杀人?”
小喽啰苦了脸道:“好西门头领,还杀了几个?只是杀了一个,便已经要不得了——你道他杀的是谁?正是他们卢府的总管家李固!杀完之后,燕青小哥儿自己提了人头,往县衙门里去投了案,一口咬定是二人酒后合口,一时怒上心头,遂把李固给结果了性命。江知县觉得这里定有隐情,于是三推六问,偏偏燕青小哥儿不领江知县有意替他开脱的人情,只是咬紧了牙关,罪罪自己独认——江知县无法,只好修了书信,寻小的送上梁山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信封来,往上一献,送到了晁盖手里。晁盖随手一转,将信封交给了西门庆。宋江在旁边看得眼馋心热,却只能深深地咽一口气。
西门庆听说是燕青杀了李固,早已心中雪亮,再打开江南书信一看,信中列举了此案的无数疑点,得出结论是以燕青的本性,不可能因一时的性起而杀人,此中必有纠结之处——但这纠结是什么?燕青只是摇头不言,即使开口,也只说自家犯了弥天大罪,愿受国法制裁,只请一死。
黑旋风李逵听西门庆把信中内容解说完毕,一蹦多高,大叫道:“国法国法,若是依得,天下岂不乱了?小乙哥儿杀一个人便怎的?杀了千千万人的,都关了赏在朝廷里做大官,偏俺们梁山杀不得人?宋江哥哥、天王哥哥、四泉哥哥,俺铁牛也不要兵马,只是一人进寿张县去,老大斧头砍一条路,把小乙哥儿抢出来!”
晁盖听了喝道:“黑厮无礼!寿张江知县是个好官,你却要跑到他治下去杀人,传扬出去,真真正正败坏了咱们梁山的名头!这般孟浪事,如何做得?”
吴用笑道:“众位哥哥兄弟休慌,待小生修书一封,请江知县将人犯燕青解上州城审讯,那时我梁山半路上劫了去,谅天下人也挑不出道理——如此一来,救了燕青兄弟性命;二来,正好赚他正式上山入伙——岂不是好?”
众人听了皆称善,唯有西门庆摇头道:“不妥。此事蹊跷,必有隐情,假亮先生虽然想着将燕青兄弟劫出来,但燕青兄弟心结不解,到时不肯随鞭镫,又当如何?说不得,还是小弟往寿张县里走一遭儿,将这桩杀人案断个清楚明白再说。”
自晁盖以下,众头领听了都点头,纷纷自告奋勇,要随西门庆前往。西门庆摇手道:“若你们都去了,这一回却不是探狱,而成了劫牢——众兄弟稍安勿躁,此去多则五日,少则两天,小弟我必有佳报。”
于是西门庆轻装简从,往寿张县去了。
梁山离寿张最近,不多时进了寿张,先往卢俊义府上来。卢俊义正烦恼间,听到西门庆求见,赶紧出门迎接,二话不说先拜倒在地:“西门头领,你足智多谋,却怎生想个法儿,救我那小乙一救?”
西门庆搀扶道:“卢员外请起。江南县令已经给我送来了书信,我这才知道燕青兄弟不在青州之时,竟然回寿张杀了李固。在我等山贼来说,杀个人也只寻常,不过燕青兄弟却显然洒脱不起来,深深自责,只求一死抵命——常言道天救自救人,他已经死了心,我这里要救他,也不知要费多少力气!”
卢俊义宛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条浮木,哪里肯放?只是哀求道:“西门头领是转世天星,足智多谋,必有万全之策!若救得小乙时,西门头领但有所命,卢某人无不奋力向前!”
听了这话,西门庆眼前一亮——这顺水人情的买卖大大做得!一时间,还真有别人跌一跤,自己去搀扶时捡了个金元宝的感觉。
心中虽乐,但面子上却踌躇道:“这个——我也只好尽力而为了!若办不成事时,员外休怪!”
卢俊义连声道:“办得成!办得成!三奇公子出马,焉有不成事之理?”一边说一边往家里让西门庆。
西门庆四下里看看,居心叵测地问道:“马伸先生呢?”
卢俊义道:“马先生为救小乙,往州里游说去了。他说小乙虽然一时弄性杀人,但杀人后不逃生、不自辩,是大仁大勇的悔过表现。既知悔过,如何能绝了他的自新向上之路?因此马先生舍出了脸皮,往他曾经的门生故吏门上去走一回,定要保得小乙无恙。”
西门庆听了还未接口,就听房里窗畔有个妇人娇嫩的喉咙儿说道:“我虽是妇人见识,也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古来的大道理。如今你念着私情,竟然要灭了这道理,我心中便先看不起你!再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你们男儿的事业,如今你蔑视天理,不修自身;家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