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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这边,西门庆笑向铃涵道:“妹子,阵上小心,今日一战之后,哥哥祝你名扬天下!”
铃涵却摇头道:“说甚么名扬天下,小妹只求能与哥哥分忧,除此外还奢求些什么?”
西门庆正容相谢道:“贤妹心意,愚兄心领!”
铃涵此时已将周身刀囊尽皆检视完毕,当下一拍座下良驹,纵马直入战场垓心。曾升飞马来迎,两人隔了二三十步绕着个无形的圈子,纵马驰骋,荡起片片征尘。
曾升一心要赢了铃涵,好激西门庆下场,因此当先发难,喝一声“着”,手臂劲挥,一道流光抛出,直取铃涵肩膊。铃涵马上一个伏身,那刀擦着肩头过去了。
一刀虽过,二刀三刀又来。这一次曾升是左右开弓,双刀齐发,一取其头,一取其腰,刀快力猛,要叫铃涵避不开,接不住,只好落马认输了事。
征尘影里,铃涵一个娇怯怯的身子猛地溜下马鞍,只以右足勾着马镫,那马匹奔行正急,拖得她全身凌空,真如一只傍地飞掠的风筝一般。如此一来,曾升两柄飞刀已然走空。两军阵上见铃涵一个小女子竟然如此精湛马术,尽皆喝一声好彩。
曾升也大叫一声“好”,声到刀到,一飞刀对准铃涵勾着马镫的右足踝掷去,存心要让这只风中飘摇的花风筝落地不起。
但天不从人愿,铃涵一个翻身,早已借力坐回马背,纤手一挥,一柄飞刀射出,“当”的一声,与曾升掷来的那柄飞刀撞在一起,两柄飞刀都斜刺里激溅了出去。
曾升“咦”了一声,手上不由得一缓——那两柄飞刀,却都是他自个儿的。
原来铃涵勾镫凌风时,暗中以足控马,马匹在曾升落地的飞刀处一个盘旋,铃涵早已拾刀在手。她从小在马戏班子中长大,马戏班子里有一门“拾金钱”的节目,女伶要镫里藏身,在飞驰的马背上将看客抛洒在场中的铜钱一一捡起,稍一不慎,便垫在马蹄子下,不死也是重伤——这种拿命换钱的本事,铃涵从小便练得惯熟了,此时拾捡三柄飞刀,又何足道哉?
此时曾升攻势一滞,铃涵立生感应,娇叱一声:“刀子还你!”双手一扬,曾升的两柄飞刀便向着旧主反噬了回来。
曾升见铃涵的飞刀来得急,不假思索之下,也是双刀齐出,只听半空中“叮当”两响,星花四溅中四柄飞刀齐齐落入尘埃。众三军看着,又是齐喝一声彩。
铃涵攻势一沮,曾升便想转守为攻,谁知伸手向背后一摸,却叫得一声苦,原来他的六柄飞刀都打没了。他这飞刀本是战阵之上出其不意之用,现在摆开了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比试,马上就显露出数量上的劣势来。
曾升的心意也是动得极快,电光石火间已自思忖道:“没奈何,此时只好接那女孩子的飞刀来用。量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有多大腕力?以我的本事,收她的飞刀还不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心下既定了计,便瞪大了眼睛,只等铃涵出手。
铃涵此时已经拨马向东,和曾升转得半个圈子,正是铃涵西向,曾升东向,铃涵这才掣出一把自己的柳叶飞刀,叱咤一声:“中!”
曾升张大双眼,凝神只待刀来,却不防铃涵手中金光一闪——却是铃涵以飞刀刀面折射日光,直灌进曾升眼睛里来!
这一下出其不意,曾升只觉得光华耀眼,忍不住把眼睛一闭。但高手对垒,只争一瞬,铃涵趁此机会,一刀飞来,曾升只听得身前恶风不善,暗叫一声“不好”,竭力后仰偏身时,耳轮里已经是“当啷”一声震响,接着左耳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铃涵只是一刀,柳叶飞刀就贯穿了曾升左耳上戴着的金环,正卡在环中,宛如一件另类的耳饰。
曾升的飞刀,只是练武的余暇时,自己琢磨出来的,玩耍休闲的意义,远大于实战;而铃涵的飞刀,却是从小在马戏班子里严酷的鞭子下练起来的,十余年寒暑之功,没一日中断。此时到了战阵之上,谁清谁浊,高下立判。
铃涵见一刀奏功,见好就收,当下冷笑道:“今日手下留招,只穿你耳上金环,且饶你一条性命。记得日后再面对我家哥哥时,言语里可要放尊重一些!”说着拨马自回本阵。
其实铃涵暗恨曾升对西门庆出口无礼,一刀飞出时已经卯足了全力,存心想将此人毙于刀下。只是曾升身手着实了得,铃涵飞刀技巧虽然在其之上,但真想取他性命,却殊不易,若一味纠缠下去,也不知伊于胡底?因此乘着大占上风时,故作大方,几句居高临下的言语一说,就此拨马回阵——这是铃涵的聪慧处。
曾升不知铃涵只是虚张声势,捂了耳朵垂头丧气回归本阵,沮丧无言。这一下恼了一人,跃马横枪,又来向梁山好汉挑战。这正是:
虽有机巧挫锋锐,又看勇武起昂扬。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18章 神将出马
挑战之人正是曾家五虎中的头一虎曾涂。曾升在飞刀上受了铃涵的挫折,黯然归阵,做大哥的心疼小兄弟乃是天性,当下曾涂便抢出阵来,大喝道:“飞刀甚么的,都是雕虫小技!战阵之上,还是长枪大戟来得痛快!梁山有那好厮杀的,出来一个与我曾涂做敌,莫尽使些旁门左道的手段!”
梁山阵上,众人正在向铃涵贺喜,听曾涂如此叫嚣,都是心下不悦。西门庆问道:“此人是谁?竟然如此张狂?”
呼延灼道:“此人是曾家五虎头一位——曾涂。此子随史文恭学艺最久,一条枪上得了史文恭枪法的真传,颇有几分斤两。”
西门庆听了点头。曾涂能得呼延灼夸奖一声有几分斤两,那就是真的有几分斤两了。倒是旁边的小温侯吕方听着起了好胜之心,当下拱手请令道:“大哥,小弟不才,愿往一会曾涂!”
一听此言,西门庆急忙摇头。《水浒传》原著中,吕方郭盛双战曾涂,兀自不能取胜,最后若不是花荣暗助一箭,吕方几乎有失性命!这种事情,西门庆可不能令其在青州阵前重演。
当下不理吕方,西门庆转头向铁棒栾廷玉笑道:“曾涂骁勇,若非栾将军出马,不能挫其锐气。”
栾廷玉听了一拱手,正色道:“谨奉元帅之令!”说着催马临阵。
吕方见西门庆不允自己所请,本来一肚皮怨气,但见是自己的老丈人出阵,怨气马上烟消云散了。开玩笑,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老丈人争竞啊!
栾廷玉飞马来到阵前,向曾涂抱拳道:“梁山铁棒栾廷玉,特来领教曾家五虎手段!”
不管是在祝家庄还是在梁山,栾廷玉都是处世低调,所以声名不显。曾涂刚开始也没把面前这朴实汉子放在眼里,但一动起手来,马上就吃了一惊,栾廷玉一条铁棒在手,真如神龙摆尾,巨蟒翻身,时而举重若轻,时而举重若重,阴阳合把转换之间,劲力千变,其玄奥莫测之处,曾涂尽皆在自己一条枪上所受的压力中体验了出来。
二人交手,开头五十余合,还见得不分胜负,但战到后来,曾涂便显得落了下风。眼见栾廷玉一条铁棒使开,并不较前快,也不比前慢,只是势若连山,层层叠叠地向着曾涂稳压下去,曾涂的枪势尽被栾廷玉如山的棒影裹住了,莫能施展得开。
虽然曾涂败象已成,但他兀自健斗不屈,一条枪攻时敬,守时严,面临的压力纵然越来越大,招数转折间却始终没露出丝毫破绽,栾廷玉即使稳占上风,但要想立时取胜,却也不易。西门庆看得分明,暗暗喝彩:“一个曾涂,已是这般了得,若换了那史文恭,又当如何?”
梁中书在中军望台上看着,心急如焚。自从上回董平冲阵而来,掳走了梁中书的银罗伞盖后,李成吃一堑长一智,再不敢让梁中书亲临前敌,只是在中军阵上搭起高高的望台,供梁中书遥遥观战。此时见自家阵上连战连败,梁中书不禁跌足叹气道:“这该当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曾涂借二马错镫之机,虚晃一枪,拍马败回本阵,栾廷玉谨慎,并不追赶。
曾涂回到门旗之下,甩镫下马,面有愧色地拜倒在地:“师傅,小弟今天给您丢人了……”
史文恭缓缓道:“罢了!起来吧!梁山果然是人才众多,又有那西门庆居中调度,要想取胜,谈何容易?方才诸君俱已尽心尽力,那就是了,终究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过于在意。只是——眼下我方连失数阵,梁大人脸上须不好看。说不得,只好由我亲身出战,去煞一煞梁山的气势吧!”
单廷珪、魏定国、曾家五虎诸人听着,精神都是为之一振。以前在青州城下对战呼家将时,史文恭出马,总能连挫敌方锐气,可惜那时的官军全是庸才,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能力扩大战果,否则哪容呼延军逍遥至今?
当下门旗开处,史文恭当先出阵,金盔银甲,跨下一匹朱龙马,马鞍鞒后走兽壶里密排着鹊画弓和雕翎箭,掌中掣一条朱缨丈二枪,鸟翅环得胜钩上还备挂了一杆方天画戟,催马卷地而来后瞋目一喝:“曾头市史文恭在此!谁敢来与吾决一死战?”
一声叫阵,喝断人魂,惊动敌胆,梁山阵上呼家将众人面上皆现凝重之色。呼延灼向西门庆禀道:“总帅小心了!史文恭此人勇冠三军,是真正的万人敌,非一夫之力可擒也!”
西门庆深吸一口气,笑道:“万人敌又如何?此前还不是败于呼家将之手?”
呼延灼正色道:“总帅休小觑了他!此人曾被困于连环马中,却凭一枪一戟,硬是冲开一条走路,其勇如何?若非前番官军皆糜烂之辈,埋没了他的武勇之材,我方哪里能胜得那般容易?今日梁中书统兵有法,士卒精练,再得史文恭为选锋,真劲敌也!”
西门庆听了道:“既然如此,不可不谨慎从事。便请豹子头林冲将军打头一阵,病尉迟孙立将军打第二阵,铁棒栾廷玉将军打第三阵,大刀关胜将军打第四阵——众人不必急于恋战,须听将令,闻金则退,先来试试这史文恭究竟有多高的本事!”
众将听了,皆大声应喏。豹子头林冲一马当先,挺丈八蛇矛奋勇而出,喝道:“梁山豹子头林冲,今日领教神将史文恭手段!”
史文恭听得林冲名字,也是一凛,心道:“八十万禁军中教头虽多,有真才实学者不过数人而已,这林冲就是其中一个!早听说他被高俅父子逼上梁山,其情可悯,想不到今日却于阵前相会。”
当下手中朱缨枪一颤,使半势“苍松迎客”,朱缨铺开时,幻出无数朵红花,眩人眼目。枪花灿烂中,史文恭喝道:“林教头,此前多闻你英雄名字,今日相见,幸何如之?便请上前赐教!”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林冲眼见史文恭虽只是长枪一颤,但其间劲、势、功、力、精、气、神,无一不是灿然大备,看着平平无奇,但要练到这般无半分瑕疵,天资稍差之人积一世之功也未必能够,所以才叫“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啊!
乍逢强敌,林冲雄心顿起,清啸一声“有僭了”,马匹催开,丈八蛇矛卷一道寒光,直扑史文恭而来。史文恭眼见林冲人马合一,蛇矛翻卷处竟没半分破绽,亦忍不住叫一声“好”,朱缨枪接架相还,二人战在一处。
两双猿臂交加,八个马蹄缭乱,二将战四十余合,不分胜负。西门庆在本阵见史文恭越斗越勇,急令鸣金,锣声响处,林冲回马就走,病尉迟孙立横虎头蘸金枪纵马而至,接住史文恭厮杀。
梁山有病尉迟、病关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