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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铭川道:“小可是朝廷派上山来的细作,一来打探梁山虚实,二来相救小将军脱困。”
赵羽狐疑地看着阮铭川:“我凭什么信你呀?”
阮铭川觉得不能被赵羽牵着鼻子走了,于是反驳道:“我骗你,于我有什么好处?你现在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的,我却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救你,我吃饱了撑的啊?”
赵羽挠了挠头:“这话听着倒也有理!”
但想了想,还是追问道:“我是被劫上梁山来的,你又是怎么混上来的?”
阮铭川道:“我是欲擒故纵,借着搭救阮小七、张横的名义上山的——我说小将军,咱们身在虎穴,你能不能别这么啰嗦啊?”
“你敢说我啰嗦?”赵羽瞪起眼,“你还待怎的?”
阮铭川左顾右盼:“长话短说,小可因为有救人的功绩,所以现在手里掌了几条船。觑个空儿,我就可以把小将军你浑水摸鱼送出去,你这几日,睡里梦里都要仔细,只要碰着机会,我随时都会来寻你。”
见赵羽兀自偏着头思量,阮铭川道:“这里不宜久留,小可先避去了,小将军亦当回去准备。”说着出林匆匆而行。
林中只剩赵羽心乱如麻。但一摸到腰间的钱袋,心情便豁达起来:“管他救成救不成,先掷了这一把骰子再说!”
当下冲进了赌钱的屋子,本欲寻黑旋风放对,却见屋中人头涌动,又多了些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阮小七和张横来了。他们两个没遭擒前,也是赵羽的好赌友,此时故友重逢,大喜上前招呼:“七哥,横哥,你们咋的回来的?”
阮小七便得意洋洋地吹嘘道:“谁叫咱命大?被关了陷车,硬是碰上了俺们石碣村的老乡亲——阮铭川阮兄弟,阮兄弟好义气,有胆量,把我和老张救了出来。可惜阮兄弟不好赌,未免有点儿美中不足……”
后面的话,赵羽再没听进耳朵里去,只是心上念叨:“原来那阮铭川说的,都是个真的!”
在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下,自然发挥不佳,带去的钱一时半会儿之后,又输了个干干净净。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赵羽灰溜溜地起身出屋,躲羞去了。
回到自己住的屋子,赵羽把自家往炕上一摔,抱着头发愣。象如今这样逍遥自在的日子,赢了钱是自己的,输了钱是别人的,整天可以没心没肺地呼天抢地吆五喝六,嗓子痒了还可以去找大名鼎鼎的三奇公子西门庆解解闷逗逗咳嗽——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啊!那阮铭川干嘛要多此一举,巴巴地跑来救自己呢?让自己就这么在梁山上自生自灭不好吗?
沮丧了一阵,赵羽终于叹了口气:“唉!谁让我要姓这么一个‘赵’字!我要不是皇亲,也一头扎进梁山的怀抱多时了,乐得多少快活!”
一想到皇亲,赵羽又焦躁起来,暗想道:“这回就算被救回东京,也是个脸上无光。吃那些叔伯兄弟们笑话倒也罢了,若是被他们家那些姐姐妹妹大侄女小侄女们讥讽起来——哎哟喂我的天妈啊!那可是乖乖不得了!就算我去投河跳井,也洗刷不净脸上的羞耻了!”
一念至此,真是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赵羽揪着自己的头,在炕上滚来滚去苦苦思忖:“怎的好?怎的好?该如何想个法儿,把这坎儿迈过去为好?”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猛然间灵机一动:“有了!京城里那帮小丫头崽子痰迷了心窍,都学着李师师、赵元奴她们,只恨不能把三奇公子当神供起来!我何不这就往西门庆书房里去走一遭儿?若能捞得一两件墨迹,便是我终身的护身法宝——届时只消往出一亮,那些丫头眼馋心热,只会讨好我,不敢得罪我!”
万事开头难,既有了头绪,接着就越想越深:“平日与西门庆交谈时,常见他把从节堂里带回来的公文拿到书房里去批,我若能因此探得要紧军情……嘿嘿嘿!若因此破得梁山,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了!”
但转念一想,又自惭道:“赵羽啊赵羽!梁山待你有何亏欠处?你竟然如此欲灭它而后快?若破得梁山,我一力承担,把这些好汉全伙招安,方见得我赵羽是知恩识义的君子啊!”
情理上、道义上都站稳脚了,赵羽一跃而起:“事不宜迟,我这便往西门庆书房走一回!就算没有军情公文,若有《三国关羽传》后面的草稿,也是好的啊!”兴冲冲地想着,一头撞开絮门帘,就扑出去了。
西门庆的书房,赵羽是常来的,小喽啰见得惯了,谁都不来理会。当然,这只是外书房,真正议事的节堂和属于私宅的内书房,赵羽是进不去的。
到了书房门前,一见门前没有讲武堂的学兵值守,赵羽就知道西门庆不在,这贼胆儿立马就肥了好些。当下摆出心中无鬼的样子,大摇大摆地推门进去,一回身正要闩门,但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
虽然他这个皇室宗亲从来没做过贼,但现在闩门,岂不等于告诉旁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于是,赵羽继续大摇大摆,往自己常坐的那张椅子上一靠,伸了个懒腰:“没人?好无聊啊!”
略等了数秒,赵羽理所当然地站起身来,走到西门庆的书案边,去伸手翻检——小爷可没想着不告而取,只是闲得发慌,只好寻些东西解闷儿而已。
这一翻,令赵羽好生失望,最想看的《三国关羽传》原封不动还没更新,军情公文更是一桩也无,不过——赵羽的眼神定在一个信封上——这信封似乎平平无奇,可为什么它上面署着“关胜谨封”四个字呢?
“关胜?他不是前一向才把阮小七和张横捉了去的朝廷新派大将吗?怎的有书信在西门庆这里?”
回头观望,四下确实无人,这才打开暗读,上写道:“书呈三奇公子台鉴:世曰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君以一千八百万贯赎取阮小七、张横性命,深可得其言三昧矣!”
“一千八百万贯!”赵羽忍不住咋舌,他虽然是宗室子弟,也没机会见识这么多钱,接着便是恍然大悟,“原来阮小七张横两个不是阮铭川卖命救回来的,而是西门庆花钱买回来的!”
接着往下看——“与君较,蔡京、童贯、杨戬、高俅辈,真浮云也!”——这一点,赵羽倒是深有同感,他觉得要是西门庆当了大宋的首辅,干得肯定比蔡京出色。
再看——“然君子重信,赎金换将,乃公与吾之私事,还望谨慎莫泄。若有疏虞,吾固有损,更伤君一诺千金之清德,不亦憾乎?”
看这排字后,赵羽呆了半天,突然直跳了起来,大骂道:“直娘贼!我皇家给满东京城的官儿发俸禄,一年也不过三十八万贯——关胜这厮,一入私囊便是一千八百万贯?!反了!反了!”
盛怒中的赵羽终于洞悉了关胜——这厮是在左右逢源啊!左边他顶着朝廷的大义,和梁山打生打死,但内里勾结着大发横财;右边他又借着发横财的机会,送个细作阮铭川上梁山,通传情报,其反噬梁山之心昭然若揭!
“放着小爷在此,岂容尔这等首鼠两端之辈猖狂?”赵羽无声地冷笑起来。这正是:
先以金迷阉货眼,再用书动帝胄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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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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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争执
赵羽自以为洞察了逆将关胜的肺腑,身为皇家子弟,他自然对这种挖自家墙角的小人恨之入骨。如果关胜是蔡京、高俅那般身份的大佬,赵羽还能容忍些儿,但关胜偏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武官,这就不能不叫赵羽火冒三丈了!
他感到的是一种被僭越后的耻辱——贪污腐败?可以!大家千秋万代就是打这么过来的,可你也要分清界限,认清形势——你一个小小的武官,竟然迫不及待地暴露出宰相首辅等级的贪腐嘴脸来——不收拾你收拾谁?!
于是赵羽开始绞脑子,盘算怎么收拾关胜。
首先,这梁山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自己在这里多浪费一刹那,大宋的江山就会多被那关胜败上一分。那个阮铭川正好是个可以利用的家伙,自己一定要坐了他的船逃出去,向朝廷揭露关胜这厮的丑恶面目。
常言说得好:捉贼拿赃,捉奸拿双,要揭露关胜的真面目,即使是皇族子弟,空口说白话也不行。不过,这里这封信就是关胜通匪的铁证,自然要顺手牵羊卷走。
也不知阮铭川几时会来接应自己,万一逃走前被西门庆发现这封信没了,那可乖乖不得了!不过赵羽眼珠一转,把那本《三国关羽传》也抄在了怀里——本少爷看书看到中间,实在舍不下,于是随手夹了个书签,没注意到这书签原来竟是一封书信,方才上茅房,顺理成章的就物尽其用了——啊呀!抱歉!抱歉!
如此一来,就算他西门庆是转世天星,谅他这回也起不了疑心!纵然他会生气,但这人一向大量,顶多自己诚心诚意地陪个不是,一天云彩也就散了。
想到得意处,赵羽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诈的微笑——赵氏皇家遗留在血脉中的那缕狐性,终于觉醒了。
赵羽伸着懒腰出了西门庆的书房,一步三摇,慢慢地往回走,看上去和平日里的纨绔作风并无二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段路,他是走得步步惊心——祖宗万岁!万岁万岁你可万万不能睡啊!你一定要保佑你孙孙子,把这封信好好带回去,揪出内奸,保得大宋江山万万年!
阮铭川此时已经接到了西门庆的将令——今夜安排船只,“救”赵羽出梁山。
终于可以行动了!阮铭川兴奋得摩拳擦掌。只要今夜“救”了赵羽这个龙子龙孙出去,自己这个细作的身价立马大大提升,那时设伏引官军入彀,必然是易如反掌了。
虽然这么一来未免有些对不起关胜——这位关将军人还是蛮不错的——但自己在外飘泊了十多年,已经倦了,只盼此番替梁山立些微功后,回到石碣村老家,安安心心地打渔,也是修身养命之道。梁山治下,老百姓活得很滋润,真是这颓世中的一方乐土,终老于此,夫复何求?
反正西门庆头领对关胜一众人采取的“归心为上,夺命为下”的策略,自己大可省了那点儿愧疚的心思。
与此同时,晁盖正在同西门庆、宋江、吴用悠闲地品茶。茶在北宋本来属奢侈品,但自西门庆策划梁山广开商路后,就成了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了。
铜壶水云叆叇中,晁盖轻轻放下茶盅,笑道:“古人论茶,唯言阳羡、顾渚、天柱之类,竟不知这建溪茶居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西门庆亦笑道:“正是。就象那赵羽,虽然只是被纨绔了的一个赵氏子弟,但计划得当时,还是别有妙用。”
宋江抱着茶碗沉吟道:“我还是信不过那阮铭川,若他真是关胜派来的细作,如之奈何?”
晁盖“哎”了一声,劝道:“三郎过虑啦!阮氏三雄的故人,岂是那辈小人?”
众人都笑了起来。吴用道:“天王哥哥这四海的性子啊!虽然漫撒了些,但识人还是不错的。这些天小生观察下来,这阮铭川还算老实本分——不过就算他不老实不本分,这回他也变不出花样来——他只知道救出赵羽博取更大的信任,却不知道赵羽身上其实还藏着更大的饵。四泉兄弟这一计双管齐下,抽徹连环,确属精妙!”
宋江“嗯”了一声道:“若四泉兄弟此计成了,自然十分是好。我只是担心朝廷会不会相信?毕竟上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