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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吆喝着往上一闯,又将单廷珪揪住。这时宫太监挺身而出,大喝一声:“刀下留人!”
传旨太监对宫太监还是很客气的:“监军大人有何话讲?”
宫太监正气凛然地道:“索超勾通贼寇,这是万马千军都见的事实,自然是罪有应得。但单将军却是冤枉的,咱家愿以全家性命,保单将军不反!”
反正他是太监,没那个福气有全家,这等空头人情随口就送,半点儿也不费本钱。
道太监也跳起来和宫太监呈犄角之势,以白脸奸臣的精髓演义红脸忠臣的唱段,指手画脚,甚嚣尘上。
传旨太监便借坡下驴,指着单廷珪道:“今日若不是二位监军舍身相保,焉有尔的命在?!”
单廷珪虎口脱险,叩谢了天使,又叩谢了梁中书,再叩谢了两位监军,然后回列与魏定国对视一眼,低头默然不语。
梁中书心中恚怒,强打起精神,款待天使一行,席散后安抚了以闻达李成为首前来替索超求人情的众军官,这才回帐,打开丈人蔡京捎来的书信细读。
信中蔡京把梁中书一顿痛骂,数落他文官越做越糊涂,麾下武将被俘后复归,这是多大的事体?居然坦然纳之,还纵容其人散播动摇军心的言论,如此授人以柄,岂是蔡太师他老人家的女婿所当为?最后严辞训斥,这次他念着翁婿之情,好不容易将梁中书从这桩事情中摘干净了,让梁中书从此之后好自为之,若再犯此类低级错误的话,入朝升为卿相就是痴人说梦了……
这一场教训,骂得梁中书摸门不着,本来还想提笔写一封替索超求情的私信,这下笔头却再落不了纸了。再三叹惜,只吹得帐中红烛流半边,留半边,最后还是颓然睡倒在床上。
第二天一早,宫道二太监手下伺候的小太监又把前两次的贿赂给送回来了,并说道:“俺家公公拜上大人,说此身已许国,再不能许君,这些财物,请大人收回以助军资。”
梁中书心中苦涩:“这必是我岳丈老了,我那野心勃勃的大舅子勾结着外人,为了权势暗中浸润他老人家!换在十几年前他老人家还不糊涂时,你们这些鼠辈哪个有这般大的狗胆?!”
送别的时候,梁中书黯然神伤,他枉为方面大员,却保全不住自己手下忠心耿耿的战士,只能眼看着他身陷囹圄,勇将的头颅热血没有抛洒在为国报效的疆场上,却将被奸佞示众于京师十字街头万千麻木的人眼中。
梁中书只能厚赠提骑,盼他们能在回京路上善待火爆脾气的索超,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
闻达李成领着一众大名府的军官亦是黯然无语。昨日才送走徐宁张清,今日又是索超,明日后日又会是谁人?
单廷珪魏定国远远地看着宫道二人与传旨太监谈笑风生,单廷珪叹道:“当日我陷阵甚浅,未遭贼擒,否则今日必然和索超一样了!”
魏定国低声道:“那两个阉竖不怀好意!他们昨日装腔作势地替哥哥作保,当下就令大名府军官与你我二人生份疏远了许多!如此居心叵测之贼,真是该杀!”
单廷珪亦低声冷笑道:“想收我兄弟做走卒罢了!哼!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死则死尔,岂能屈膝于这等陷害忠良的阉狗?”
魏定国附和道:“正是!男子汉当马上取功名。等曾头市曾家哥儿们带来我订做的那一批火器,兄弟出马打上一阵,好生雪一雪几日前的耻辱!”
单廷珪默然半晌,摇头道:“罢了兄弟!咱们还是勉强混日子吧!你胜则无功,败就有罪,咱们精穷的汉子,没钱上下打点,老实点保住自己脑袋,比甚么都强!”
魏定国有些目瞪口呆:“说这等丧气话,可不象平时的哥哥你啊!”
单廷珪目送着囚车渐行渐远,面无表情地道:“现在我争强好胜的心都已经淡了!仔细想想,咱们真不该将曾家哥儿们他们卷进来。咱们两个烂在这里也就算了,何必把他们也垫了踹窝?”
魏定国的头也渐渐屈下,就听单廷珪死板着声音最后说道:“那三个坐了陷车的,就是忠臣的榜样!”
索超虽然坐了陷车做了榜样,却没半分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高兴,他抱着头萎顿在木笼里,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世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正当他想得脑仁儿疼的时候,却听道路前边一声吼,早跳出一群大汉,为首一人弯弓搭箭,目眦欲裂,大叫道:“留下人来!”这正是:
只说妖魔喷毒火,自有虎豹吼天风。却不知来者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045章 临时工
离了梁中书军营不到十里,就碰上了挡道儿的,东京来的洋包子们面面相觑,觉得新鲜极了。
传旨太监仔细打量这二十余人,看到他们穿着官军的衣甲,一个个手按弓弩,目露凶光,跃跃欲试,不由得冷笑一声,喝道:“旁人胆大,都是身包胆;你们这些贼胚子胆大,竟是胆包身!假冒官军,袭击朝廷天使,这是多大的罪名?若不早早受缚……”
话音未落,“嗖”的一箭飞来,正射在传旨太监的发髻上。双方相距极近,弓箭指哪儿打哪儿,根本无需百步穿杨的本事。
这一箭好似是个动手的讯号,第一箭后,跟着就是箭若飞蝗,朝廷天使们一个个叫苦连天,被射落马下十余人,或中肩膊,或中大腿,虽然不致命,但对这些娇生惯养的家伙们来说,却是当不得的苦。
眼见这伙强人抛下弓弩,抽出雪亮的刀剑直扑上来,传旨太监失灵了的嗓子突然好使起来,大叫一声:“小的们,快护着我跑!”
他手下的一帮御前校尉刚在梁中书那里领了极重的馈赠,留着这条命还要在花花世界上享受的,哪里肯随随便便就在这里和强人们拼了?听了传旨太监纶音,一个个欢喜赞叹,信受奉行,簇拥着头上簪箭的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午夜凶铃之势,撮风一样原路跑回。
一瞬间,道路之上就只剩下了一辆孤零零的囚车,一地哭爹叫妈的伤号,一群凶神恶煞的强人。
索超先是看得瞠目结舌,现在终于反应过来,指着众强人中那个为首的大汉道:“周谨,竟然是你?!”
那大汉跳下马来,拜倒在地:“师傅在上,小弟累受师傅传艺之恩,未曾报得,焉能让这些小人捉了师傅去?说不得,也只好大胆胡作了!”
索超大力在笼底儿上一拍,骂道:“你这厮当真是反了天地!你是军中副牌军,如今做出这等大逆事来,却置恩相于何地?”
周谨道:“师傅在上看得清楚,这些鸟男女,小弟可是一个也没杀,只是一唬,他们就都学了屎壳郎,团团的滚蛋去了。只消不死人,留守相公那里,还怕应付不来吗?”
索超无语。这时别的小兵控制了全场,也过来跪下道:“提辖平时就善待俺们,日前又将小人们从梁山营里带了出来,还分钱与我们,今日愿以死报!”
周谨催促道:“师傅,此处离大营近,却不是讲话之所,咱们还是快涨了笼子走路!”
索超叹气道:“你们撞出了这等泼天大祸,也只好如此!”
说着话,索超于笼子立起身来,两臂撑持在囚笼左右的木栅上,一声喝,硬生生将那些粗实的木檩条挣折了。左右人等七手八脚,将木头茬子扳开,索超从坏笼子里跳出来,阳光满衣之下,虽莽汉亦有两世为人之感。
不过此时也顾不上感叹人生无常,索超朝着大营方向拜了三拜,起身道:“走!”一伙人从路旁树林子里拽出马匹来,绝尘而去。
过不多时,气急败坏的传旨太监前导,梁中书、宫道二监军后随,领了一众浩浩荡荡的人马,声势煊赫地来到了事发现场。看到残破的木笼子,梁中书心里虽有一分气恼,倒有九分喜悦,只是面上含而不露,依然淡淡地道:“那几百名胆大包天的劫匪哪里去了?”
传旨太监一众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将周谨那二十余人越说越多,说到后来,他们俨然都是以寡击众,忠于王事,在强人重围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的当代赵子龙了。只是人力难以胜天,贼人势大,又出来了接应人马,他们这才不得不撞透重围,做战略上的转进,这才有机会挟援军卷土重来。
能跟着传旨太监来出这趟美差的,都是聪明人,听到梁中书给这桩劫案定调“几百名劫匪”,顿时心下雪亮。那些受伤倒在现场的家伙顿时群起呼应起来:“各位大人啊!那伙几百人的强贼又来了接应人马,千余人裹了那索超,往那个方向去了。”
闻达李成瞥着地下脚印蹄痕,对视一眼,都是暗暗冷笑。
梁中书慢悠悠地道:“哦?千余贼寇,非同小可,但钦犯不可不擒拿。闻达,你领五百人马先行;李成,你再领五百人马做接应,定要将索超那厮搜出来!”
闻达李成暴雷般应喏一声,自去慢悠悠地点校兵马,大半天后人马都齐,这二位都监话别道:“闻兄,你带队前行,却要小心提防,莫中了敌军埋伏。”
闻达亦道:“李贤弟,你随军在后,却务要拾遗补阙,仔细捡检,莫叫贼人漏了出去。”
二人依依惜别多时,这才领着人马慢悠悠地去了。
这时,已经从伤者嘴里得来最新情报的传旨太监气势汹汹地撞了过来。这阉货身边有了宫道二监军撑腰,被一箭射短的锐气又充血长了好些,指着梁中书叫嚣道:“梁中书,我的人听得清楚,劫走索超的,是你的军中副牌军周谨!还有那些从贼,都是你军中的闲汉!这治军不严之罪,待我回到东京,官家那里与你折辩!”
上回押解的钦犯徐宁张清被劫走,押解人倒了大霉,除了当场杀倒的,不是充军就是发配。传旨太监唯恐自己步了先烈们的后尘,就算梁中书是蔡京女婿,此时也顾不得了,且把罪过都推到梁某人头上,先洗清自己再说。
梁中书云淡风轻地道:“周谨?副牌军?我大名府军中有这个人吗?”
他身边的管家梁伟锁冷笑一声,上前不慌不忙地道:“回大人,周谨此人,实有!”
传旨太监精神一振,大叫道:“宫道二位监军大人,你们也亲耳听到了!这伙强贼却和梁中书脱不得干系,实实的不干我事啊!”
宫道二太监假惺惺地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个却怪不得留守大人啊……”他们虽然说的是人情上的场面话,但法理上,却暗暗把梁中书的罪名给坐死了。
管家梁伟锁又暗暗冷笑了一声,从容道:“各位大人,这周谨虽是我大名府军中副牌官出身,但却是早已被清退的临时工——早两三年前,其人在北京东郭军前大比武中,比枪比箭,都输给了一个叫杨志的,如此弓马不熟,武艺不精之人,岂能留用?从那时起,留守相公就将他逐出了咱们光荣的大宋队伍。此事在大名府人人皆晓,却不是小人我生安白造的,若不信,北京一打听便知。”
三太监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
梁中书笑问道:“三位公公,按照咱们天朝惯例,这临时工做的事,与官长都扯不上干系吧?”
传旨太监理屈词穷,嗫嚅道:“这个……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
梁中书斩钉截铁地道:“但是这众临时工如此大胆,竟然敢伤犯到公公的头上,婶可忍叔不可忍!必然要将他们尽数拿回,严厉审问,非如此不能打击这些贼人的嚣张气焰!”
传旨太监字缝儿里斗法,马上揪住了梁中书言中的破绽不放:“好!这可是梁大人你说的,必然要将贼人尽数拿回,严厉审问,若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