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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亚瞅徒颜一眼,又低头喝汽水。
徒颜喝得快,咕噜咕噜倒似的把汽水都灌下喉咙,去水龙头捧水洗一把脸,回来的时候耳朵旁边的头发都湿了。他忽然问:“你今天在房外偷听到我爸的事了吧?”
赵亚吃惊地摇头:“没有。”
“还瞒我。”徒颜夸张地上下打量他:“你没事可以瞒我,我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赵亚还是摇头,不自在地坐着。
徒颜倒觉得他这样子傻呆呆的着实可爱,忍不住想笑,刚一咧嘴,一个想法忽然象肥皂泡一样在脑中无声地迸破,他便收回准备淌泻的笑容,换上一副落寞的表情,沉重地坐在赵亚身边,低头不语。
赵亚看徒颜沉着脸不作声,紧张起来,放下汽水瓶,弯腰从下看徒颜的脸。
“徒颜,你怎么了?”
徒颜的眼睛亮亮的,不看赵亚,只盯着地面,用脚无聊地踢地下的石子。
“喂喂,你抬头。”赵亚发起急来:“你笑一个,笑一个给我看。”他不会安慰人,只知道不断弯腰看徒颜的眼睛有没有湿。
如果湿了,可就大事情了。
徒颜的头越垂越下,赵亚弯腰一次比一次低,几乎疼起来。可徒颜还是不说话,闷闷地象锯了嘴的葫芦。
“你说话啊。”赵亚发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真的。”
他懊悔极了,懊悔早上不该瞪徒颜,不该偷听妈妈说话,最糟糕的是故意用模型的话题试探徒颜。他所有龌龊八卦的心思都被徒颜猜出来了。
徒颜抬头看看赵亚。赵亚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汽水只喝了一半,搁在石凳上,已经不冰了。徒颜本来早想好了,到时机,说一声“我冷,你是兄弟就抱我一下”,赵亚傻兮兮的,肯定会非常可爱地扑上来。
可这会看见赵亚着急地模样,徒颜倒说不出口了,赵亚清澈的眼睛叫他痛恨起自己的猥琐来。
赵亚这边正内疚,搓着手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道歉,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徒颜忽然摇头:“不对,是我不好。我道歉,我给你道歉。”
赵亚愣住,半晌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受激过度了?”
徒颜站起来:“我是坏人,但我不告诉你我有多坏。”他朝天长长舒了口气,转头看着还在懵懂的赵亚,笑了起来:“玩了一天,妈妈该找我们了,回家吧。”扯着赵亚往车站跑去。
两人回家,碰上妈妈们,都被数落了一顿,骂着说出去怎么不说一声。
赵亚妈妈又问赵亚今天去张瑞家的情况,赵亚回答:“没什么好说的。”立即把话题转到体育中心去了,却没有提起那个小插曲。
晚上,赵亚格外留意徒颜。
徒颜洗脸,他跟着去;徒颜去装饭,他也跟着去,象生怕徒颜会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偷偷哭似的。徒颜洗澡,他就在客厅里瞎转悠,问爸爸:“徒颜要想从华附转到执信,能成吗?”
赵亚爸爸低头想了想:“要有关系和钱才行。”
若琳开玩笑说:“你们真想同校,牺牲一下,都转到下一级的区重点去,肯定能成。”
“对啊!”赵亚连连点头。
被妈妈在后脑上扇了一下,斥道:“你这孩子又疯了,好好的省重点不上,去上区重点。你肯,人家徒颜也不肯呢。”
刚巧徒颜洗澡出来,接口说:“我肯啊。只要亚亚肯,我就肯。”
赵亚大为高兴,朝徒颜挤眼。
大人们只当他们说笑,都看电视去了。
日子快快溜走,徒颜在赵亚家住了整整满一个月的时候,开学典礼到了。
赵亚讨厌开学。
开学就要见到张瑞,而且他准拿自己送的营养糖浆开玩笑。
而且,开学住校,要和徒颜分开了。
一个月,他和徒颜越来越亲密。
两人抢东西的时候也不少,早上抢刷牙的排队名次,中午抢着把菜里最好的一块红烧肉夹给自己或者对方的妈妈,晚上抢电视机的控制权,到了深夜,居然还抢空调被子,常常要赵亚爸爸在外面敲门:“你们怎么还不睡?里面在打架啊?”
有鉴于此,赵亚妈妈特意为他们多买了床空调被。他们偏偏不用,塞在衣柜里,每天晚上照抢不误。
至于新买的兵器杂志等等,更是你争我夺,不亦乐乎。
到现在要分开,两人都难过起来。开学典礼前一天,两人都变了谦谦君子,刷牙相互礼让,吃饭时谁也不愿意先动筷子,电视他们也不看了,坐在客厅里发愣。
赵亚妈妈说:“好,好,平日欺负徒颜,现在后悔了吧?人家要住校去了,你也给我住校去,看谁能象徒颜一样忍你。”
赵亚的衣服是妈妈收拾的,徒颜在旁边默默站着,偶尔拿起一样东西递过来:“阿姨,这个亚亚要用的。”
轮到徒颜自己收拾衣服,赵亚站在一旁,眼睛不知不觉就红了起来。
半夜里,赵亚也不盖被子,缩在床角里不动。
徒颜把空调被盖他身上:“半夜会冷。”
赵亚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睁开眼睛时就会天亮,天亮就开学典礼,认识新同学后,徒颜也不算什么了。
可睁开眼睛一看,天还是黑漆漆的。
徒颜在身边问:“你还没有睡吧?”
赵亚挫败地摇摇头。
“我天天来看你。”徒颜叹口气,在被子下轻轻握住赵亚的手。
赵亚开始还忍得住,手上一暖,就再也搁不住眼泪了,脸上顿时湿了一片。他怕徒颜笑话,背对着徒颜动也不动,拼命眨眼睛,想把眼泪全部眨掉。
第二天起来,发现徒颜居然和自己一样,都成了红彤彤的兔子眼睛。
赵亚妈妈见了,说:“怎么?真的哭了一晚上?亏你们两个男孩子,怎么也爱哭?”
若琳说:“娟子,你别这么说他们。他们都小,要分开自然心里难过。你那时候和我分开还不是眼泪哗啦啦往下淌?”
吃完早饭,赵亚磨磨蹭蹭半天才肯背起行李出门。徒颜和他一起出门,到了汽车站,都没有说话。
要坐的车过了两辆,赵亚还在眨巴眨巴眼睛。第三辆汽车来了,徒颜只好催促他上车。赵亚眨着眼睛,磨磨蹭蹭地,终于上去了。
赵亚运气不好,在校门口就碰到张瑞。
张瑞刚从小轿车上下来,精神奕奕,后面跟着张局长的司机,帮张瑞提行李。
“亚亚,就知道会碰上你。”张瑞朝赵亚招手。
赵亚自叹倒霉,脚步加快,张瑞簌地挡在他前面。
“咦?”听见张瑞这语调,赵亚就知道要糟。果然,张瑞盯着他红肿的眼睛看,研究半天:“你哭了,你昨晚哭了一晚上是不是?眼睛都红了。”
赵亚瞪他:“你才哭呢。”
“你不敢住校,怕人欺负你?”张瑞笑眯眯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用不着你。”赵亚提着行李绕过张瑞,快步朝报到处走。
张瑞在后面盯着赵亚看,转头问司机:“我新订的模型,全部都拿来了吧?”
“都拿来了,车后面还有一箱。”
“嗯。”张瑞笑起来:“亚亚最喜欢模型。”
第七章
开学典礼下午才开始,上午签到,然后被学长领去教室看看,赵亚赶紧看讲台上的同学名单,张瑞就在最前面。赵亚叹气,知道又要和他一个班。
接到宿舍的钥匙,赵亚拿着行李去宿舍,发现其他室友早到了。
各人自我介绍,从一号床到六号床,分别是陈绍、张明、黄修、徐金保、赵亚、张瑞。
张瑞笑着拍赵亚的肩膀:“怎么样,我说我们缘分天定,连床也是同一张。我上你下,以后你要是再哭,我可以半夜下来哄你。”
赵亚闷红了脸:“你别胡说八道。”低头收拾东西。
张瑞最喜欢和人打交道,和宿舍里的新同学一一打了招呼,问了许多问题,几乎把旁人底细都打听清楚了,才开始捡东西。
他衣服本来就多,还带了两大箱的模型。放好衣服,模型已经没有地方摆了。张瑞问赵亚:“我的模型放你柜里好不好?我这没位置了。”
赵亚反射性摇头,张瑞嘿嘿笑着说:“营养糖浆,营养糖浆……”
赵亚脸又挣红了,同学们看着他都觉得奇怪,徐金保问:“什么营养糖浆?你们还说暗号啊?”
张明说:“人家是老同学,当然熟。”
张瑞已经大模大样把模型全放在赵亚柜子里了。
赵亚看他的模型,都是新的,连包装都没有拆,款式全偏贵偏少,睁大眼睛问:“这全是你的?”
“对。”张瑞说:“你玩不玩?”
赵亚转头:“我家也有。”
下午的开学典礼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过了开学典礼,各人回教室见班主任。高一(一)班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头发白了一半,但很健谈,同学们都挺喜欢她,姓徐。
徐老师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名,点到张瑞,朝张瑞看一眼,点点头,点到赵亚,也朝赵亚点点头,眼镜下的眼珠子犀利得很。
点完名后,徐老师又叫张瑞到讲台上来,对下面的同学说:“张瑞是我们这个班中考成绩最高的,我们班的临时班长,就选张瑞,好不好?”
同学们都不熟悉,无可无不可,见张瑞长的模样好,刚才进来的时候和大家有说有笑,应该挺好相处,都兴致高昂地鼓掌:“好!”
“临时班长只担任一个月,一个月后,等大家都熟悉了,我们会再来一次公正的选举。”徐老师倡导新式教学作风,笑着对张瑞说:“你是班长,可以组建自己的内阁,除了各科的科代表由各科老师自己选外,其他的班干部都由你任命。”
张瑞爽快的点头:“好啊。”
他边说,目光就转到赵亚身上来。赵亚连叫不妙,果然,张瑞第一个就指着赵亚:“我选赵亚当副班长。”
众人目光随着张瑞的指头都转到赵亚身上,又一起鼓掌:“好!”
赵亚初中已经被迫当了张瑞三年副手,这次再也不肯吃这种苦头,刚想站起来反对。徐老师开口说:“好啊,赵亚和你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吧?他是我们这个班中考成绩的第二名。赵亚,来,站到讲台上来。”
大家又拼命鼓掌,有女孩在下面交头接耳:“我们两个班长都是帅哥。”
赵亚还没有开口就被徐老师“温柔而坚定”地抓上讲台,上了讲台,他就反对不了了,只好苦笑对着大家点头。张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