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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赵亚否定的答案,张局长痛心地摇头:“赵亚,你太自私。”
“我和张瑞,只渴望得到一点点。”赵亚站起来,和张局长隔桌而对。
原来,他已经高到足以和张局长平视。
“张伯伯,我们都不过是血肉之躯。你、我、张瑞,每一个凡人想争取的幸福,其实都是点微不足道的东西。”赵亚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缓慢地、认真地说:“可是为了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幸福,我们都要牺牲很多、很多。”
“因为哪怕是我们身边最亲密的人,也会不允许我们得到这一点点幸福……”
赵亚记不清他如何出了酒店,不但如此,他似乎连这次交锋谁胜谁负都不了解。
他只知道,他面对了该面对的。
张瑞不会随便在外面打架,他从来不是鲁莽好斗的人。
赵亚终于发现自己陷入一场战役,这种战役他曾经参与,当时徒颜是他的战友。他们努力地抗争,充满渴望和期待,可他们最终被逐个击破。
现在,张瑞成了他的战友。
他不想参与战役,却无法忍心让张瑞孤军奋战,失去赵亚的张瑞等于没有盔甲的士兵。
赵亚在街上无目的的游荡,他并不觉得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大事,这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确定。
赵亚又不禁问自己,确定什么呢?确定张瑞已经是他要保护的人,或确定张瑞已经占据了徒颜的位置?
他的脚步有点落寞,因为他无法挥挥衣袖就忘却一切。他最真挚的、最纯洁的、最美丽的时候遗留在徒颜身上。
象一张白纸,只有越来越不纯,纵是涂上一层又一层的白色,又能如何?
落寞的脚步带着他回到宿舍,踏上楼梯,他还在思考着徒颜和张瑞。
人生是一条直线,无法返回的直线。
最开始的纯洁的爱,到后来朦胧至无法绎释。
他多渴望保留那份纯洁,踏踏实实的,只爱一个人。
假如他够无情,一个念头象猛虎一样从不知处扑出来,让赵亚停住脚步。假如,赵亚不安地想,假如他够无情。
离开张瑞,而回到徒颜身边。
这个念头太过可怕,那是无法用歹毒来形容的。可赵亚的心在乱跳,这样会幸福吗?至少赵亚和徒颜会幸福吧?
幸福,幸福!这看不见影子的小东西,赵亚渴望着,恨不得用生命求来,可他不知道幸福的模样,不知道该往哪求。
站在走廊的尽头,他听见门铃声。
下意识的,赵亚挪前一步,从墙壁的这边探头过去,可以看见自己的宿舍前站着一个人。
心跳!
赵亚慌忙缩回去,藏在阴暗处。他的手不知道该搁哪儿,他的膝盖有点发软。
叮咚,叮咚……
徒颜,你为什么又来?
赵亚几乎颤抖着悄悄把视线投出,不错,是徒颜。
赵亚认得他的眉、他的脸、他的已经变得高大的身躯。
心慌意乱!
赵亚不敢出去,他从来不应该怕面对徒颜,当初离开的人是徒颜,受苦的是赵亚。
可赵亚不敢出去,前一天赵亚还有怨恨的念头,可此刻他觉得对不起徒颜。
命运把赵亚逼到一个尽头,不是背叛徒颜,便是背叛张瑞。
赵亚欲哭无泪。
请你走,请你走。
徒颜还在按着门铃,他从小就有一股倔劲。
门打开的声音让赵亚的心跳几乎停止。
张瑞在家。
“你找谁?亚亚今天不在……徒颜?”张瑞的声调完全变了,他愣了片刻,终于放松下来:“你是徒颜。”
“张瑞?”徒颜的声音也变了,比以前低沉。
赵亚几乎想痛哭出来。
“不错,我是张瑞。”张瑞说:“亚亚不在。”
“亚亚住这儿?我可以进去等等他吗?”
张瑞态度强硬地回答:“不可以。”
徒颜沉默,他对张瑞的不友好可以理解:“我只是想看看他。”
“如果你只是想看看他,更加不应该来。”张瑞冷冷地看着徒颜。
赵亚躲在暗处,静静听他们对峙。
徒颜,你为什么回来?
徒颜说:“那我在门外等。”
“随便你。”张瑞爽快地关了门。
赵亚舒出一口气,他探头,徒颜真的靠在墙边等着。
出去,或者不?
荒谬的感觉,就象又回到昨天叫人发疯的境地。
幸福,幸福!恶魔在脑子里扇着翅膀。赵亚茫然看看四周,选择哪个会得到幸福?他颤着唇,觉得自己自私,可他渴望着幸福,渴望着美好的归宿。
天,原谅他,不过是个凡人,怎能没有凡心?
“亚亚,你贪心。”张瑞曾经这样说。赵亚这时候觉得张瑞说的很多话都有道理。他确实贪心。
谁不贪心呢?
选择题面前,谁能镇定自如?他只是凡人。
出去,或者不?命运还在得意洋洋等待赵亚的答案。
哪一个答案后面都藏着更多的变数。
赵亚还没有给出答案,门锁忽然又响了。
张瑞打开门,徒颜站直身子,看着张瑞。
张瑞唇边勾起微笑,清晰地说:“亚亚现在还爱着你。”
徒颜愣了愣。
“所以我不喜欢他见到你。”张瑞说:“不如我们现在就把事情解决吧。”
赵亚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步,他探头,看见徒颜和张瑞面对面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静静看着对方。
选择谁?爱谁?爱的应该是徒颜吧,那为什么离不开张瑞?只要够无情。
或者随便哪个都好,只要可以给他幸福。
“解决?”
“放心,我不会找你决斗。”张瑞犀利的目光停在徒颜脸上。
“你有多爱他,徒颜?”张瑞问:“你占着他的心,可丢下他的人。你说你爱亚亚,你知道爱他代表什么吗?”
“我知道。”
“你不知道。亚亚比你想象中脆弱,比你想象中更缺乏安全感,他需要的不是你的一点点爱,而是全部的爱。假如你不能为他放弃你的所有,你就没有足够的力量爱他。我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你做好了吗?”张瑞叹气:“我不希望你的到来让亚亚动摇,他好不容易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爱我。”
开始?有一点点爱?赵亚在墙后摇头。不不,瑞瑞你错了,我爱你吗?不不,我爱的是徒颜。那时的阳光,那时的草地,那时的单车和电话,我时时刻刻想起。
徒颜许久没有开口。
“这么多年,亚亚一直和你在一起吧?”徒颜终于问了一句。他低头说:“我希望亲眼看一看他,知道他到底过得好不好。”
这次轮到张瑞愣住了。
“亚亚一直和我在一起?”张瑞用极低的声音喃喃:“他一直和我在一起?谁和你说的?”
徒颜表情一变,猛然抬头,跨前一步,急切地问:“什么意思?你刚刚说什么?你们不是从高中就在一起?那……那我妈……”他忽然咬住唇,不再说话。
张瑞露出明了的表情,恍然问:“你妈说亚亚一直和我在一起,所以你留在美国。”
徒颜面无血色地点了点头。
张瑞却冷笑起来:“那你就相信了?”
徒颜又点了点头:“是。”
张瑞叹息:“一个谎言就让你放弃。”他的目光变得冷冽。“我不能把亚亚交给你。”
徒颜反射性地抬头:“可我爱亚亚!”
“你爱亚亚?”张瑞轻轻的重复。
“爱。”
轻轻一个字,撞得一旁的赵亚心头炸开一蓬血花。
爱,凡人哭喊着追求的一个字眼。
“你的爱连一个简单的谎言都抵抗不过。你的爱只会伤害亚亚。”
“我不会再伤害他。”徒颜说:“如你所说,亚亚到现在还爱着我,如果你爱亚亚,为了亚亚的幸福,就该放手。”
“而你呢,徒颜?如果你爱亚亚,就不该在他终于安定下来的时候骚扰他。”
赵亚站在走廊尽头,看他们如敌手般,用对方的爱作武器。他忽然觉得这一切真荒谬极了,他似乎成了多余的一个。
赵亚转身下楼,快速地穿越大街,把宿舍抛在脑后。
他甚至是快意的,在另一处,有两人在决斗,他们的胜负将决定赵亚未来的方向。赵亚一直犹豫不决的选择题,现在不必自己作出答案了。
选择一个,抛弃一个,赵亚把题目扔到脑后。
赵亚随意走进一家酒吧,并且点了一杯烈酒。
“一杯一杯的给我加吧。”他把所有的钱递给酒保。
酒保接过钱:“心情不好?”
“相反,心情好极了。”赵亚把呛人的酒倒进喉咙,他的酒量看来是天生的不错:“你知道吗?这个时候,有两个人正在为我决斗。”
“都是你的情人?”
“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但……你不知道我是一个多贪心的人。我从来没有忘记他们任何一个,没有打算放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赵亚点头肯定地说:“我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所以他们都很辛苦,都注定被我的优柔寡断伤害。”
“两个都喜欢的事也很常见。”
赵亚傻傻地笑了笑,怔怔看着酒杯,自言自语说:“这次一定要选择一个。我不想做贪心的人。”
当我回去的时候,谁留在那里,谁就是我的选择。
赵亚举杯敬天。
老天爷,你总算眷顾,给赵亚一个解决的机会。
谁留在那里,谁就是选择。
他恨透了犹豫不决。
酒保又为他添上一杯。赵亚一饮而尽,扔开杯子,俯台痛哭。
他想保护某个人,而不是伤害某个人。
他想找回最早的纯真的,却发现一切努力只让从前离现在越来越远。
命运不允许他洁白无暇地爱一个人,他和张瑞,他和徒颜,都被时间染上痕迹。
微不足道的幸福,他竭尽全力争取。
不能无暇,至少一心一意。
“你爱的还是徒颜,我知道。”张瑞对他这样说。
如果回到徒颜身边,徒颜也许也会问:“你真能忘记张瑞?”
记忆不是粉笔,可以伸手一抹,化为飞尘。
赵亚不知道这是多情还是无义。
“人最看不清的,是不是自己?”
“还要一杯?”酒保尽职地添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