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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静的王帐篷中,立时打闹声一片。
萧翰摇摇头,起身将这群胡乱争风的家伙都赶了出去,一回头,正对上宁不寂平静的目光。
这目光太过平静,看不出一点端倪,他皱了皱眉,暗自在心中决定,要派更多的探子,留神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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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萧翰遣人相邀,帖上言明了是奉父皇之命,正式商讨北魏与中洲两国之间罢兵言事。
帖子送来之时,宁不寂方练完剑回房,见皇帝正对着案几上的纸砚沉思,也不去打扰,就这么抱着剑立在一旁,只是沉默的望着他。
春末的阳光带着一丝淡淡的暖意,穿过窗沿,一直落到眼角,皇帝侧了侧身,转过头来,正对上宁大将军专注的目光,微微的脸红了一下,回了他一个清浅的笑容。
宁不寂伸出手,接过皇帝递来的帖子,扫了几眼,便已明白大概,出声问道,“萧氏父子既有罢兵之意,陛下可说是如愿以偿,何故反而忧虑起来?”
皇帝叹了一口气,不便向他明言,初到北魏的第一天,萧蕖就曾提议,要帮他除去眼前之人。
他迟疑了一会儿道:“朕总觉得,这一切似乎来得过于容易,容易的不像是真的。”
宁不寂这些天早已做下了决定,反而心下坦然,安慰道,“臣与北魏作战数年,夷人虽则多数好勇斗狠,然而一诺千金,生平最重信义,萧氏父子位居夷首,当不至于以此大事相欺。”
皇帝点了点头,起身回内室换了件外衫出来,宁不寂见他右侧整列的衣带依旧一溜烟的结错,不禁微笑起来。
他上前一步,一条条解开来,再按顺序重新结好,这件外衫的右侧衣带繁复,多为装饰,宁大将军不厌其烦,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方才整理妥当。
皇帝略微惭愧的垂下头,不好意思道,“多谢。”
言毕,像是怕听到对方的嘲笑之语,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朕去会萧翰了。”
他走得太快,并未听见之后宁不寂低声的回了句,“不必客气,只怕这是最后一次了。”
萧翰的王府就在对面,走了几步,遥遥就见北魏皇长子已候在自家府邸的大门之外,此番要谈的乃是国事,萧翰执礼甚恭,行的是晋见外邦君主之礼。
皇帝心下了然,微笑道,“连日来,未曾有机会探视,皇舅之病情可是大有起色?”
萧翰满脸喜色,一轮礼数过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表弟,“托陛下的福,御医诊治过后说,‘父皇只要好生修养,痊愈有望。’”
皇帝笑起来:“这是皇舅洪福齐天,上苍保佑,朕有何功劳。”
“不不不,父皇病了十几年,一直不见起色,去年一度病危,若非表弟来访,带来喜气,只怕沉疴难愈。”萧翰松开手,恭敬的做了个请字。
两人先后步入翰王府的大厅,分宾主而坐,下人们恭谨的送上香茗后,萧翰絮絮叨叨,开始谈论父皇的病情。
皇帝幼时跟奉天学过一些医术,略略听过,便知皇舅并非久病,乃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这世上,能轻易的对北魏至高无上之人下毒十余年而不为人知的,也唯有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萧歧一死,其势力土崩瓦解,下毒之人亦不敢再动手,萧蕖体内习惯了毒素,突然中断供毒,身体一时不能适应,才会出现看似弥留的状况,挺过了这一阵,体内的毒素慢慢的自行消解,自然渐渐痊愈起来。
如今死无对证,虽然明知前因后果,也不便直言,皇帝只是耐心的听着,并不言语。
一盏茶饮完,萧翰郑重的递上国书,皇帝双手接过,打开细细看下来,从两国疆界的划定到彼此边境的税额,皆详细列明,确然是一份严谨的和约。
萧翰道:“陛下可将之带回国中,修改相关细则,遣使回复商讨,敝国之意甚诚,当不至于让陛下失望。”
皇帝点头,将国书收入袖中,却听对方继续言道,“日前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心道,“来了,果然和约不过是一个引子,底下才是重头戏。”从容道,“表兄但说无妨。”
萧翰似乎因着这一声表兄,增加了一点信心,深吸了一口气道,“前日探子来报,在悦来客栈,见到与表弟同来的宁大将军……”
37
皇帝不动声色的把手中的茶盏放到台几上,感兴趣的等着表兄的下文。
萧翰似乎察觉自己失言,连忙补救,“镇国将军武艺冠绝天下,三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愚兄为了父皇的安危,不得不派人盯住他的动向。”
收到对方了解的目光后,他才说下去,“客栈中与宁将军会面的人,形迹甚是可疑,打探之人买通了客栈的小二,隐在梁上窃听他们的对话。”
皇帝心知这其中绝非买通小二这般简单,以宁不寂的身手,有人伏在梁上偷听,岂有不知之理?对方派去的,只怕是北魏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手。
只听萧翰续道:“与宁将军会面之人,乃是贵国六藩之一齐王的公子秦轩。”他说到这里,皇帝立时回忆起当日宁不寂残留在衣上的瑞脑和椒兰混和的熏香。
熏染衣裳讲究淡雅,以若有似无为上品,芳香扑鼻,已是落了下乘,齐王府的下人,断不会犯这种低等的错误。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秦轩是刻意为之。悦来客栈距离长公主府有一段距离,熏香本该随风而散,宁不寂到回府之时,身上却依旧残留着淡淡的异香。
“看来,这两人当时定然靠得极近。”想到此处,皇帝不禁暗暗咬牙。
他心下极为恼怒,却不方便在萧翰面前表现出来,只是淡然问道,“可是他二人合谋,意图对朕动手,再将行刺之事,嫁祸于贵国?”
萧翰微微吃了一惊,这位表弟当真聪明之极,他不过稍稍提点,对方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当下不敢再多说,只是问道,“陛下对此做何打算?”
皇帝不语,靠在椅背上,侧着头陷入沉思,许久未发一言,眉头却是一点一点,越皱越紧。
萧翰只当他在烦恼所带的三千禁军,挡不住六藩和赤焰军的伏击,却不知皇帝此刻满心满脑,想着的都是宁大将军和秦公子之间的奇特交情。
当年潼关之役,秦轩亲自率兵送粮援救赤焰军,在六藩之间闹出极大的风波,齐王为了这个幼子,几乎与其它藩王翻脸之事,他亦略有耳闻。
几年前,齐王例行遣使向朝廷进贡之时,朝堂上隔着众臣,那身鲜明的紫衣,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个华丽的如同曼荼罗的男子,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毒药一般的致命吸引力。
宁不寂素来重情重义,生平又最爱挑战,这秦轩对他有援军之谊在前,若是投怀送抱在后?
“该死。”他不敢再想下去,恼怒的低咒出声,却引来表兄的误会。
萧翰道:“贵我两国既有言和之意,今后便为兄弟友邦,陛下此来所带兵力不足,恐怕不是六藩与赤焰军的对手,如蒙不弃,肃清叛乱之事,愚兄可略尽绵薄之力。”
皇帝一怔,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尚有正事未曾解决,不由得暗自惭愧,心道,“动乱将起,关乎国之安危,我却沉湎于这等小事,着实愚昧。”
他定了定神,对上萧翰真切诚恳的目光,心底微微流过一丝暖意,虽然这是明显的离间,但这个表兄,确确实实没有害他之意。
对于六藩势力的打压,早已在几年前便开始,到了现下,收网需要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时机,宁大将军却在这时去趟这个混水,实在令人头痛。
二十万的赤焰军与他,孰轻孰重,在宁不寂的心中早有定论,正如整个国家的安危与个人的私情,他亦早有决定。
局势如此,无从选择,哪怕是权倾天下的朝臣,即使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亦不可能,有机会得到鱼与熊掌兼得的幸福。
皇帝握紧了手中的两国和约,沉声道,“尚请表兄相助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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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的人马将在陛下回中洲途中,在边境设下埋伏,宁将军会和他们里应外合,歼灭随行的三千禁军,扣留住陛下,待陛下签下退位诏书,再行谋害。”
“如此,届时中洲的皇位由谁来坐?”
“赤焰军副主帅,奉天。”
“奉天?”皇帝微微提高声线,只觉得世事奇妙,不过如此。
“不错。”萧翰同样的满脸不可思议,“宁将军自愿为人作嫁,想来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心中有愧,抑或此人沽名钓誉,不肯领下这谋逆弑君之名。”
皇帝摇摇头,谋逆也好,弑君也罢,宁不寂也不是没有做过,有了第一次,怎会介意第二次。
“是奉天?”不知为何,想起来,他竟荒谬的险些露出笑容,但不一会儿,心下却沉重起来。
若说宁不寂自己要这个皇位,尚且有一大半可能,是萧翰编造谎言来离间,但是奉天的话,这是萧翰无论如何不会去设想的。
这也说明,宁不寂多半是认真的。
想到此节,皇帝突然觉得胸口处一阵发疼,难受的几乎站立不稳。
从赤焰军的军营第一次相见,到如今,十余年光阴过去,和这个人相互猜忌,相互扶持,一路并肩,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萧翰见他神色黯然,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表弟毋须忧虑,愚兄已派人在边境布军,若有冲突,待信号一起,即行救援。”
皇帝点头,谢过表兄的相助之义,按捺住如麻的思绪,陪着表兄,就皇舅的病情商讨了大半日,方才起身回府。
国事既了,回程之期,便也定了下来。
萧翰到底记挂着父皇当日的提醒,故而之后几日,时常借故到昔日的长公主府拜访表弟,以期从两人的言行举止中窥探出一点端倪。
盘亘了数日,并无于他计划不利之征兆,反而逗留的时间一长,与这位之前素未谋面的表弟熟稔起来,发现彼此的治国理念与处事方式,皆甚相得。
不过数日,这对表兄弟之间,就相互亲厚了许多。
总算遇到了一个真正赞同他政治理念的人,皇帝脸上真正开心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
宁不寂一直未曾看漏这些变化,单是为了这些不同以往的笑容,他便深切的觉得,当日里的决定并没有错。
“只要你不主动背叛,今生今世,除你这外,不会有第二个人。”这句誓言,束缚住皇帝十年。
是时候,把本该属于他的自由还给他了,也是时候,为赤焰军赢得一个彻底的安稳,一切理当如此。
只是这几日,看对方和萧翰相处的如此快乐,一想到这个他亲吻过,拥抱过,也伤害过的人,总有一日,会与真正心爱的人在床上绮绻缠绵,嫉妒就像毒蛇一般,噬心蚀骨。
皇帝所说的,因着彼此身份,甚为艰辛的心仪之人,会是那位北魏的皇长子吗?
手中握着的剑蠢蠢欲动,真想将这个每日都出现在府中,碍眼的家伙斩尽杀绝。
只是不能。
这个人,是两国和平的维系,是承业连日来露出的真心笑容的来源。
宁不寂觉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的